高发家在高福田甜言蜜语的诱惑下,鬼使神差般地跟着高福田走了。高福田在途中回家一趟,一是跟侄儿打一声招呼,二是换了一套新衣服,然后带着高发家穿过林荫小路,径直向城里奔去。快到城里时,又打了辆人力车,进到城里之后,带着高发家先回到了城里自己那个家,换上一套新服装和一双新皮鞋,走出了家门,路过“常来客”饭店之后,来到一个理发店给高发家理了发,到商店里给高发家买了一套服装和一双皮鞋,然后找了一个豪华浴池洗了个热水澡,高发家换完了新服装和新皮鞋之后,高福田带着高发家直奔春香楼方向走去。他俩来到了春香楼大门前,高福田对高发家说:“这就是春香楼,咱俩赶快往里进吧。”
说句实话,高发家长这么大还没进过城里,在坐人力车时,他的眼睛就不够使唤了,这会儿看见“春香楼”上那三个不断闪烁的、五颜六色的大字,旁边还画着裸体女人的画像,顿时眼花缭乱。他没读过书,不认识那三个大字,更不理解那三个大字的涵义,只觉得这种地方一般人是进不去的,心里有一种忐忑不安的感觉。高福田在前边带路,高发家紧随其后。他俩还没等走进门里,从里边就跑出一群花枝招展的姑娘,争先恐后娇滴滴地围拢过来,不是挽着他俩的胳膊,就是扯他俩的衣襟。因为高福田是常客,那些妓女们不但问长问短,而且有些动作让人看了肉麻。他俩被簇拥着走进了大厅。现在高发家终于明白了春香楼是干什么的地方了,心想:“人要是有钱那该有多好啊,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老鸨子马上过来打招呼,阴阳怪调地对高福田说:“高二老爷来了,还带来个少爷。”
高福田手臂一挥笑着对老鸨子说:“你告诉姑娘们,这位是我的老弟,他选中了哪位姑娘,哪位姑娘就得好生伺候着,如果今儿个晚上伺候不好的话,要是让我知道了,别怪我不讲情面,我是不会饶恕她的。”
高福田这样一说,高发家的身价立马就上了一个档次,那帮妓女们蜂拥而至,纷纷上前跟他打招呼,想方设法卖弄自己的风骚,好博得这位高公子的欢喜。在这种场合下,他不知所措,平时那种油腔滑调、颠倒是非、巧舌如簧的嘴皮子荡然无存,那种枪子儿打不透的脸皮仿佛薄了许多,并且带点羞涩。也难怪,他从来没有跟这么多女人这样面对面接触过,这一突如其来的场面,再加上这些厚颜无耻的女人那些不轨的动作,确实让他有些惊恐不安。
高福田看着高发家的举动,心里有些好笑,带些逗笑似地口吻说:“各位姑娘……各位姑娘,你们的动作小一点,我的这位老弟还是一位童男子呢!你们动作大了,给我老弟值钱的东西折腾坏了……到时候办不了大事,我可饶不过你们。”
大厅里一片哗然,连平时不愿笑的那几个保安也大笑起来。
这话说完不要紧,围拢在高发家身前身后的妓女们更多了。她们可能有一种异常心理,想体验一下童男子的感受。她们给高发家弄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他额头上已经沁出了晶莹的汗珠子。
老鸨子看着高发家那个样子也觉得好笑,于是绷着脸对那些妓女们说:“姑娘们……姑娘们,你们不要缠着高老爷了,都给我过来,站成一排,高老爷自个儿挑选,选中了谁,今儿个晚上就让谁陪这位高老爷。”
姑娘们齐刷刷地站成一排,各个微笑着看着高发家,都想让他选中自己。
高福田说:“老弟呀,你倒是赶紧选哪,我的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选好了哪个,好让她陪着我们一起用餐。”
高发家看着这些姑娘各个长得水灵灵的,有些眼花缭乱,真让他从中挑选出一个来,他还真有些犯难了。他觉得哪位都妩媚,都楚楚诱人,哪个她也不想放弃。
“老弟呀,你倒是快点呀!”高福田觉得他选得时间太长了,急不可待地催促道。
高发家索性闭上了双眼,随便指了一位长着一副爪子脸形的姑娘说:“就要她。”
老鸨子笑了,说:“高老爷您真有眼力,她是我们这里长得是数一数二的,我们给她起的名字叫‘梦里美’,意思是祝您今儿个晚上在我们春香楼里过个美好的夜晚,在梦乡里也甜美地回味今儿个晚上人生的乐趣。”
高福田领着一位叫夜来香的妓女,向一楼餐厅三号包房里走去,梦里美挎着高发家的胳膊也跟了进去,然后要了几个菜,菜不一会就上来了。高发家一看桌上摆得很丰盛:蟹子美得穿红袍,鲤鱼喜得盘中笑;对虾并须盘中睡,王八羞得缩脖瞧。这些以前他做梦也没想到能吃到的美味佳肴,现在就摆在自己的面前,就等自己去品味。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身子现在就在这里。难道这一切都是真的吗?不是在做梦吧??不是在现实中吧???
落座以后,高福田笑眯眯地说:“老弟呀,今儿个晚上没给你弄什么上等的美味佳肴,除了那条鲤鱼之外,都是些海货之类的东西,不成敬意……这个机会难得,咱哥俩今儿个晚上好好喝一喝……”
没等高福田将话说完,梦里美早就将酒杯斟满了。两位妓女分别坐在二位男子的大腿上,一会儿劝酒,一会儿挟菜,一会儿钻进怀里,一会儿不是摸摸这儿就是摸摸那儿,一会儿嘴对着嘴亲吻着……做着那些低级下流、不堪入目的动作。这四个人就这样经过几杯酒喝进肚子里之后,菜没吃多少,酒倒是没少喝,高福田和高发家的舌头都有些团团了,说话时语无伦次,前言不搭后语。
高发家凭借着涌上来的酒劲儿,不但胆子大了,而且话也多了起来。此时,他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团团着舌头说:“大哥……不……二哥,够意思,够哥们意思,将来二哥的事,就是你老弟我的事……二哥是老弟的再生父母,只要你开了金口,让我干什么……我说到哪疙瘩啦……对了,二哥,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就是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义不容辞……不不不,我也往上冲……往上冲。”
高福田也喝过量了,将夜来香向旁边一推说:“老弟呀……够意思,够哥们意思……老弟呀,别再喝了,再喝的话,就喝醉了……那可就耽误咱哥俩来这里要办的大事啦!”
高发家站了起来,踉踉跄跄走了几步,将酒瓶拿在手中,说:“二哥,我没醉,再喝一瓶也不会醉……哈哈哈……酒逢知己千杯少……”
梦里美看着高发家的样子,上前抢过酒瓶说:“高老爷啊,不能再喝下去啦……再喝下去就办不成正经事啦……”
夜来香也上前劝说道:“高老爷,不能再喝了,再喝下去就上不去楼了,上不去楼我们就不能陪你们玩啦……”
“老弟呀,不能再喝了,再喝下去咱哥俩那就白到这疙瘩来了。”劝道这儿,高福田将视线放在梦里美身上,便递了一个眼色,说:“姑娘,别听他的,你先带他上楼吧。”
梦里美吃力地搀扶着高发家跌跌撞撞地向楼上挪动,不多时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将高发家放到床上,脱光衣服盖上被子后,自己到旁边的凳子上坐着。过了一会儿,她觉得这样无聊,不是去照镜子就是去喝茶水。喝完几杯茶水之后,她走到床前,看了一会儿正在熟睡的高发家,完后便好奇地掀开他的被子,看看这位童男子的身子跟不是童男子的身子有什么不同之处。她又回到了座位上,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也困乏了,于是脱光了衣服,想到床上休息。就在这时候,高发家翻了一下身子,‘吧嗒’几下嘴,然后将手伸出来,可能是口渴了,不然不会要水喝。梦里美给茶水端过来,高发福睁开那双惺忪朦胧的眼睛,无意中看见面前站着个赤条条的胴体,眼睛立刻瞪得圆圆的,浑身血液沸腾,仿佛口渴感猝然消失。他摆摆手,示意不渴了,让她马上进被窝里。她慢腾腾地钻进了被窝,没等她做好准备,他就急不可待做起了动作。他确实是个童男子,折腾半天硬没找到正地方。还是梦里美的手帮了他一个大忙,使他如鱼得水。
高发家疲惫地躺在那里,梦里美问道:“高老爷,你真是童男子吗?”
高发家无精打采地反问道:“你说呢?”
“看你刚才的架式,半夜耍枪头,硬是没攮到正经地方,从这一点上看,干这种事你确实是头一回。”梦里美说。
可能是白天的劳累,不然就是酒精所起的作用,或者……反正此时的高发家像死猪一样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梦里美不厌其烦地说:“高老爷,您醒醒,我问您,您感觉怎么样,好受了没有?您倒是说话呀?不然,明儿个高二老爷在老鸨子面前说我的坏话,那我可就惨了。”
听到这里,高发家明白了,说:“没你的事,赶快睡觉吧!”
听到这句话,梦里美心里有了底儿,于是放心地睡了。
第二天早晨,高福田一看见高发家便问:“老弟呀,昨儿个晚上这一宿感觉如何?”
高发家面带羞涩的表情,看一眼高福田微笑着说:“昨儿个晚上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一宿,我从心里感谢你高二老爷……”
“光嘴皮子上说感谢没用,我要看你今后的实际行动。”高福田诡秘一笑说。
“高二老爷,这你就放心好啦。我掏心窝子跟你说,今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就是让我上刀山、下火海,从我的嘴里不会说出个‘不’字来。”高发家发誓地说。
高福田说:“老弟呀,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之后心想:“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俩人走到大厅里,跟老鸨子打了招呼之后出了春香楼。高发家恋恋不舍地回头看看,也许是还想着他今后的美梦,要把这个地方铭刻在心里。
高福田说:“老弟呀,还在那愣着干什么,走啊!”
高发家像从梦幻中刚醒过来似地说:“噢,走走走。”
“我昨儿个给你说的春香楼,你当时还不知道是干什么的是不?你现在知道了,这里的确是个人生享乐的好地方吧?”高福田似笑非笑地说。
高发家微笑着点点头。
“怎么样,这一回开了眼界了吧?”高福田诡谲地瞟一眼高发家,然后嘴一撇笑着说:“如果老弟表现好的话,以后老哥我会常带老弟来这里的,让你随便萧洒,一切费用全包在你老哥我身上。”
高发家还是微微一笑,无精打采地点点头,没有开口说话。
“老弟呀,我看你怎么没精神头了呢,是不是昨儿个晚上累着了?”高福田故意这样笑着说,好引起他的兴趣。
高发家依旧微笑着点点头,没开口说话。
“我说老弟呀,看你现在的样子,昨儿个晚上肯定使出了浑身解数,不然,不能给你弄成这个样子。”高福田把嘴凑到他的耳边小声说:“你跟我说实话,昨儿个晚上,你跟那个叫梦里美的姑娘到底弄了几次?”
“三次。”
“你是第一次跟女人接触,也难怪给你弄成这个样子。女人那玩意就是一块肉,男人甘弄没个够,就像吸烟土,越吸越舒服,要想远离它,除非有药救。老弟呀,以后可得悠着点来,千万不能伤害了身子骨,轻则不能连续作战了,重则可就无药可救啦!”高福田说完大笑起来。
“咱俩今儿个还回去吗?”高发家转身看了几眼“春香楼”三个大字,看起来他对这个地方确实恋恋不舍,不然,不会从嘴里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回去,一会儿就回去。”高福田笑着拍拍高发家的肩膀说:“不过,你穿这一身行头回三家子可不行,会露馅的。现在我领你去把你原来那套行头换上,这套新的行头我给你保管好,下一次进城到春香楼里去再给你换上。”
高发家换完了服装之后,跟着高福田出了城,大踏步地往回赶。他俩翻过山岭,眼看就要到三家子了,高福田提出要休息一会儿,于是,俩人在一棵大树底下,打扫完地上的积雪后蹲在那里。可能是高福田的年岁大的关系,加之身体瘦弱,身上出的汗水要比高发家多些,因此,他擦了很长一阵子身上的汗水。高福田递给高发家一支香烟,燃着之后说:“老六呀,我问你一件事,你们游击大队是谁组织起来的?”
“大个子。”
“大个子?”高福田脑子里划一个魂儿:“这是一个人的名字吗?”
“这不是他的名子。他长得又高又瘦,因此大家都管他叫大个子。”高发家解释道。
“那他的真名实姓叫什么?”
“游击大队里的人谁也不知道他姓什么,叫什么名字。”
“他不是凤凰山这一带的人吧?”
“不是。听别人说,他好像不是咱们东北人。”
高福田点点头。他边吸着烟边想着三本五郎的推测是对的,然后继续问:“你说的那个大个子,他是共产党人吧?”
高发家挠挠头说:“这我还真不清楚,不过,我知道他枪打得准,指着你的鼻子保管打不着你的眼睛。”
“老弟呀,我给你一个任务,以后那个大个子的行踪,你及时向我汇报,尤其是离开了你们游击大队。比如,他到哪个村子去了,身边带多少人呐,是干什么去的,等等。”高福田的口吻近乎命令一般。
“我怎么能跟你联系上呢?”
“到昨儿个咱俩见面的青松林子边那棵大松树下,就作为咱俩的联系地点,”
“我要是知道了情况,假如走不出来怎么办?”
“你长得是榆木疙瘩的脑袋啊!”高福田来气地说。“不管怎么说,你想方设法找机会出来,无论如何也要把信送到地方。”
“信送到了你要是不在,我上哪找你去呀?”
“真笨,我不在,你不会写个字条吗,放在那棵大松树底下,到时候我就自然会去取的,这一点你不用担心。”
“我不会写字你是知道的。”
高福田笑了起来,一拍脑袋说:“看我这脑袋,我怎么把这茬口给忘了。”他站起来,在雪地上走了几圈,手不时地揉搓着太阳穴,嘴里还不时地咕嘟着:“不行……这样也不行。”他猝然停下来,看着高发家说:“有了,你不会写字不要紧,咱们用树棍代替写字。”
高发家疑惑地问:“用树棍怎么能代替写字呢,它也不会说话呀?”
“不会说话……哈哈哈,它是不会说话。”高福田胸有成竹地说:“事在人为,树棍不会说话这是事实,不过,我让它会说话它就会说话。”
“你让那些树棍说话,高二老爷,你可别跟我开完笑了,这是不可能的事。”高发家确实越听越糊涂。
“说你是榆木疙瘩的脑袋你还不高兴,这回你就得服气了。”于是,高福田折断几根树棍在地上摆着数起数来,就像一个耐心的老先生在教一个刚上学的孩子数数那样,从一数到十,又从十数到一,费了半天的劲儿,高发家才认识了那十个数字。
高福田说:“大个子常去的地方无非是:口子里、一面山、老爷庙、三家子、李家沟和张家堡这六个地方,这些地方的地名你都熟悉,不用特意去死记硬背,你按照我现在用树棍从南到北摆的顺序是:口子里是一,一面山是二,老爷庙是三,三家子是四,李家沟是五,张家堡是六。你照我这样边摆棍子边说出地名来,看你的记忆力好不好。”
高发家蹲在地上,闭着双眼,像一个佛教徒在念经似地嘟噜了一阵子。
高福田笑着说:“我刚才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不用死记硬背,这几个地方的名字你熟,地理位置你就更熟了,就记住从南到北的顺序就行了,但是数字千万不要搞混了,数字搞混了,到时候可要耽误我们的大事啦!”
“我记住了,不能混。”高发家说。
“我刚才跟你讲得是地理位置,接着我要给你讲一下人数问题。五个人以下用一根棍表示,五个人到十个人之间就用两根棍表示,十个人到十五个人就用三根棍表示……总而言之,每递增五人就增加一根棍,你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高福田向大树根旁靠了靠,然后摆摆手说:“你过来,在这棵大树底下,我给你示范一下,让你心中有个数,到时候不至于给弄错了。”俩人蹲在那里,高福田讲解道:“靠近大树横着摆着的表示地理方位,在后边竖着摆着的表示人数多少,你看明白了吗?”
高发家刚开始没弄懂,后来经过反复练习直到熟练为止。听到高福田刚才的问话便点点头,表示明白了,但是没有用语言回答。
“你学得很快,现在看来你脑袋不算笨,还算是一个聪明人。”高福田表扬道。“大个子至于干什么事去,用我刚才跟你讲的数字表示法很难表示出来,你就不用管了,我知道了这些情况就足够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