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泛红，晨风吹拂，霞光映在解放军官兵的脸上，显得各个英姿飒爽。
心神不定的新7军官兵眼看着长春市中山路以东的60军防地上，面黄肌瘦的60军官兵全没了踪影。各个哨位上立着的是红光满面威武雄壮严阵以待的解放军士兵。心里更加惶恐不安。
长春东卡伦，是起义部队经过的解放区第一个大村镇。成千上万的群众打着红旗，敲锣打鼓迎接起义军。
秧歌队边歌边舞；
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
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
民主政府爱人民啊，
共产党的恩情说不完。……
在路边的高岗上，刘浩和曾泽生并排站着，深情地看着起义队伍向解放区九台县开进。
182师在前，暂52师和军直属队居中，暂21师殿后，2．6万名官兵的队伍排成一条长龙。
走在队伍最前列的，是182师545团。
团长朱光云、副团长赵国璋和军部参谋孙公达并排走着，边走边谈。
朱光云感伤地说：
“我的老搭当范啸谷要是活着那该多好哇！”
“是啊！”赵国璋非常婉惜地说：“啸谷是个好军人、好党员，他活着应该走在我这个位置上。”
孙公达眼含热泪，动情地说：“范啸谷为人民的解放事业而牺牲，他的英灵永在，将永远和我们在一起，跟随解放大军前进！”
孙公达说完摘下青天白日帽徽扔在地下。
朱光云见状，似有醒悟，笑着说：“这个青天白日的帽子压得我糊里糊涂过了十几年，现在革命了，让他见鬼去吧！”说着，他将国民党军的大盖帽扔到路边。
545团官兵见到团长的举动，纷纷扔掉帽子，摘掉佩章、胸章、领花、军衔。每一个官兵都要在自己身上彻底除掉国民党的痕迹！他们用具体行动表明与国民党决裂的意志。
有个顽皮的班长，将帽徽踏在脚下，又将船形帽挑上抢尖，猛地一甩，军帽被抛向空中，远远地落在野地里。官兵们一阵欢呼。
又是一股欢迎群众涌来。
有提着水壶的姑娘，将一碗碗白糖水送到起义官兵的手上。还不住地说：“你们辛苦啦，喝一碗解放区的水吧！”
挎着柳条筐的老大爷、老大娘，一个一个地往官兵衣袋里塞鸡蛋。
一队民兵小伙子们，抢上前去，帮助体弱的士兵扛枪背子弹袋。
看到军民亲亲热热的场面，曾泽生非常感动地对刘浩说：
“城里城外真是两重天啊！昨天，我们还是山重水复疑无路，今天就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日上杆头，金光万道，起义部队迎着朝阳阔步走在通往新生的大道上。
路两边的田野上，已收割的谷子、高梁、玉米，码起小山一样粮垛，整齐有序，一望无际。解放区的天地，一派生机盎然。
回望长春，上空盘旋八九架飞机。轰隆隆！轰隆隆！传来一阵阵爆炸声。曾泽生叹道：
“蒋介石还在作恶，真苦了长春的百姓啦！”
刘浩愤慨地说，“冤有头，债有主，蒋介石犯下的罪行，总有一天人民要向他清算！”
两人走下土岗，迎面碰上陇耀和白肇学。
陇耀挥着手说：“军座，解放军前方办事处的同志在前面欢迎我们呐，快赶到队伍前面去吧！”
曾泽生、刘浩、白肇学、陇耀和乔景轩一起蹬上军长坐车。
笛！笛！官兵们自觉地让开路，汽车向前开去。
一路上，大家有说有笑。
陇耀兴奋地说，“军座，在吉林时我就说过，国民党统治早晚要垮台，60军总有出头之日，今天应验了吧！”
一向不苟玩笑的白肇学也兴致勃勃地打趣：“我们的花和尚鲁智深，现在成了未卜先知的仙诸葛了，到了九台我要敬你3杯。”
“好！一言为定，你要不喝3大杯，定罚6大杯！”陇耀打着手势，在白肇学面前晃了晃。
刘浩插话；“我来作证，曾军长监杯，谁也不许耍赖哟！”说完，几人哈哈大笑。
乔景轩摇下车窗，见左前方停着两辆车，站着一帮腰扎皮带的解放军干部，正向曾军长坐车走来。他一眼看见了杨滨，惊喜地喊：
“杨处长——”
曾泽生也看到了杨重等人，忙叫停车。
杨滨夫妇、禄时英和李竞等人走到近前，向曾泽生行军礼，曾泽生急忙下车，同杨滨夫妇亲热地握手。
“曾军长，早就盼望60军加入解放军行列，今天我们终于在解放区会合啦！”
曾泽生细端详着自己的老部下、解放军干部杨滨，他显得更加英姿勃发，精明干练，深有感慨地说：“你在我身边十多年，终未识庐山真面目，共产党真是了不起呀，培养了这么多优秀人才！当初，差点把你撵回云南去哟！”
李静悟爽朗地笑了；“您把我们撵回了解放区，让我们全家早早地回娘家啦！”
众人听了，发出一阵欢笑声。
陇耀见到刘浩、禄时英，老熟人了，格外亲切。他不无歉意地说：
“惭愧！惭愧！我们来得太晚了！”
“哝！”禄时英用浓重的乡音说：“咋个说太晚！不晚！太阳刚刚升起来咯！”
“时英！禄公好吧？”陇耀问起禄时英的父亲禄国藩。
“好！好！就等着我们去解放他们，去解放三逶大地的父老乡亲呐！”
“哈哈哈！没问题！我陇耀要带兵杀回云南，报五华山之仇哇！”
孙公达、赵国璋、朱光云，还有李佐、任孝宗、张秉昌、李峥先等人也蜂涌地围过来，同刘浩、杨滨等老朋友、老战友亲切握手，互致问候。
杨滨大声说：“诸位，肖劲光司令员、肖华政委、张冲副主席、潘朔端副参谋长，在兵团司令部备下酒席，为光荣起义的60军官兵接风洗尘！”
刘浩招呼大家：“请快上车，去参加胜利宴会吧！”
60军2．6万名官兵的队伍迈着整齐的步伐，向九台县城前进！
四、60军光荣起义，长春守军陷入绝境。周恩来致信郑洞国：“时机急迫，顾念旧谊，特电促速下决心。”人心思变，新7军放下武器。长春和平解放整编后的60军，光荣加入中国人民解放军行列。
新华社长春前线18日上午9时急电：
紧接东北人民解放军攻克锦州，歼敌十万余大捷后，困守长春的国民党军六十军全部三个师（暂编二十一师、一八二师及暂编五十二师），在曾泽生军长的率领下，于昨（17）日光荣起义，并立即开赴解放区后方，备受广大人民热忱欢迎。六十军起义后，现长春守敌更陷于绝望之境。
60军起义，对新7军产生了强大的冲击波。
人心思变，新7军从将军到士兵，谁都不想再打了。
18日一早，副军长史说同副参谋长龙国均商议决定：派炮兵指挥官王及人、新闻处长杨天挺、暂编61师第2团团长姚凤翔3人立即与解放军接洽谈判。
郑洞国还蒙在鼓里，他对新7军与解放军谈判之事毫不知晓，仍然做着突围的梦。
下午，郑洞国心事重重地来到新7军军部，立即召集师以上将领开会，督促布置突围。
人员到齐。副军长史说、参谋长龙国钧、新38师师长陈鸣人、副师长彭立克、暂56师师长张炳言、参谋长刘大名、暂61师师长邓士富、副师长宁伟依次坐着。一个个哭丧着脸，一言不发。
郑洞国焦急万分，催促史说表态。
史副军长有气无力地说：“眼下官兵饿得腿脚浮肿，行军困难，况且途中还有共军拦截，怎么能突围出去呢？这些情况司令官是深知的。”
郑洞国听了史说的发言，大失所望。
室内气氛沉闷得令人窒息。
这时，暂61师师长邓士富站起来说：“目前情况，突围已不可能，建议司令官暂时维持现状，再徐图良策吧！”
一个副官走到史说身边耳语了几句，这引起了郑洞国的警觉，突围不成，又恐生变，他宣布散会。
史说、龙国钧上前：“司令官，请在军部用晚餐，今晚就住在这吧。”
郑洞国一惊，心想：莫非要挟持我向解放军投诚？这些将领虽是在印缅作战时的老部下，但是在危急关头也说不准干出这种事来，那岂不坏了我的“名声”？他愈想愈怕，一面推辞，一面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去。
在迷惘和痛苦中，郑洞国又度过一个不眠之夜。
清晨，副参谋长杨友梅走进郑的卧室，声音低沉地说：“桂公，刚才接到新7军史副军长和龙参谋长电话，他们经与解放军接洽谈判，已决定放下武器了，解放军同意保证司令官以下全体官兵的生命财产安全。李军长和史副军长他们都希望由您来率领大家行动，解放军方面也再三表示了这个意思。您看我们……”
新7军决定放下武器投诚，已在郑洞国的预料之中，但事实一旦摆在面前，仍使他精神上遭受巨大打击。“完了，一切都彻底完了。”他感到无限悲哀，全身象抽筋扒骨瘫倒在床上。
不一会，新7军参谋长龙国钧来到郑洞国床前，他平静地说；“司令官，我们军部正召开营以上军官开会，李军长和史副军长希望您去主持。”
郑洞国睁开眼睛怒视着龙国钧，一股抑制不住的痛苦和怒气全撒在龙的身上，他猛地撑起半身，指着龙国钧厉声骂道，“龙国钧！你和史说随我做了几年事，我待你等不薄，今日为何要卖我求荣呢！”说完又颓然倒在床上。
龙国钧感到很失望，愤然返回军部。
中共中央、中央军委收到长春前线报告，新7军已决定放下武器，只有兵团司令郑洞国带兵团部特务团在伪中央银行大楼继续顽抗。中共中央认为，郑洞国是国民党军中有影响的高级将领，应再做一番争取工作。中共中央军委副主席周恩来亲自起草促郑洞国起义信。
红色电波从西柏坡发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