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代是以蒙古贵族为核心的政权,社会情况与其他朝代有所不同,普通百姓受的压迫也最大,其中受压迫和剥削最深的是“驱口”,他们大多是战争中掳掠来的人,或是因债务抵押,或因饥荒卖身,或因犯法获罪由良民而沦为驱口的,主人杀死驱口所受的惩罚几乎与私宰牛马的刑罚相等。其次是佃农,地主主要是通过地租对他们进行剥削,大都在五六成以上,甚至高达八成,地主也可以把佃农随田转卖,还要干预他们的婚姻,奴役他们的子女。自耕农的日子也不好过,地主和官吏勾结常常把繁重的赋役转嫁给自耕农,以至大批的自耕农倾家荡产,不得不投靠寺院或权要之家,甚至许多自耕农成了背井离乡的流民。
蒙古贵族在统一全国的过程中,继承女真统治者民族歧视的政策,把全国各族人民基本上按征服的先后划分为四个等级: 蒙古人、色目人、汉人、南人。这四个等级无论在政治待遇上,还是在法律规定上都有严格的区别,蒙古人和色目人受到优待,汉人和南人却处处被歧视。当然政治地位上也不可能平等,元世祖忽必烈就曾规定:中央和地方官,正职一律由蒙古人担任,副职才允许汉人、南人担任。在整个元代,只有极个别的汉人在短期内担任过中书省、御史台的正职,而在掌握军机的枢密院中,却始终没有让汉人担任过知枢密院事、同知枢密院事这样的要职,地方上的各路、府、州、县,都设有只许蒙古人、色目人担任的达鲁花赤掌握实权,并对所在之地的官吏、军民进行监督。
在民族歧视政策下,汉族知识分子也遭空前的厄运。蒙古统治者在进入长城以南的初期,对汉族知识分子也同样杀戮,或把他们当作奴隶。后来在灭金、灭宋的过程中,逐渐认识到知识分子的作用,相对地减轻了对他们的压迫,但知识分子赖以入仕的科举直到元仁宗延祐二年(1315)才正式恢复。这期间知识分子仍摆脱不了奴隶地位和贫寒处境。
所以社会上就形成了看不起读书人的风气,因而知识分子大都对现实不满,感到前途渺茫。
元代戏曲就反映了元代社会的这些错综复杂的特点,其中一大部分是用来揭露官场腐败的作品。对当朝权贵以及黑白颠倒、是非不分的社会现实做了无情的嘲讽,还有一些无名氏的作品,他们的作者更加无所顾忌,锋芒毕露,愤懑之情溢于言表,如;“堂堂大元,奸佞专权。开河变钞祸根源,惹红巾万千。官法滥刑法重黎民怨,人吃人钞买钞何曾见?
贼做官官做贼混愚贤,哀哉可怜!”(《正官?醉太平》)阶级压迫和民族歧视都可以从这“官法滥刑法重”六字中体会,而“贼做官官做贼”又一针见血地写出了官场的腐败。元曲对民间的疾苦也有反映。尽管这类作品比较少,但他们在一定程度上也反映了元代的人民在政治上受迫害、经济上受剥削的真实情景。元曲反映了元代妇女的不幸遭遇和她们要求自由解放的思想。蒙元统治者入主中原以后,为了加强思想方面的统治,提倡程朱理学,广大妇女深受其害,她们被套上沉重的精神枷锁。同时社会动荡,世道不公,家境贫寒,又使许多妇女沦为娼妓。这种情形,元代戏曲中也同样可以看到。元代戏曲不同寻常的地方是:它还能把当时女子对爱情的大胆追求描写出来。相当数量的元代戏曲反映的还是文人的疾苦。对于功名利禄,元代许多读书人也看得比较淡薄,甚至对当时的仕途官场表现出一定程度的厌恶,这类戏曲写的是历史,叹的是现实,得出的结论是做官没有好下场。元代戏曲不是泛泛而谈,也不是无病呻吟,它们是当时文人学士内心痛苦的流露,也是那个时代市民文化的折光反映。
《水浒传》
《水浒传》是我国古代最优秀的长篇小说之一,又名《忠义水浒传》,但是《水浒传》的作者是谁、版本问题都是有争议的问题。
关于作者是谁,比较流行的说法是:《水浒传》的作者是元末明初的施耐庵,至少施耐庵是这部书主要的作者。
《水浒传》的成书时间比较长,大体上经历了从南宋初年到元末一百多年的时间。《水浒传》的成书过程也比较复杂,它不是由某个作家单独创作的,而是民众创作与文人作家创作相结合的产物。水浒故事先在人民群众中口头流传,而后经过民间说话艺人的加工成为话本,最后再到文人的加工创作,这是相当一个漫长的创作过程。所以《水浒传》的创作者是谁的问题,很是复杂,因而也就出现了种种不同的看法,引起了学术界的长期争论。
《水浒传》故事取材于北宋末年宋江领导的一次农民起义。宋江等三十六人起义反抗北宋朝廷,历史上确有其事,《宋史》的《徽宗本纪》和《张叔夜传》等文献对此事均有记载。宋江等人的起义给当时的封建统治者以沉重的打击,但不久起义就失败了。宋江起义的故事在南宋时就在民间广为流传,并不断丰富起来,后来被民间说话艺人演绎成说话的形式。到宋末元初时,宋江等三十六人起义的故事,则被写入话本《大宋宣和遗事》,宋江起义的故事在流传过程中逐渐地完整和丰富起来。元代是我国戏剧的繁荣时代,当时表演的杂剧中就有不少的《水浒》戏。元末明初,百回本《水浒传》问世,这是在以往长期流传的民间故事、说话艺人话本和元代戏剧的基础上进行再创作的成果。《水浒传》是对以往水浒故事的一个高质量的总结,是文学史上的一座丰碑。这一工作的完成者是谁呢?
明人胡应麟《少室山房笔丛》认为,《水浒传》的作者是施耐庵,此后胡氏的观点被大多数人所接受。直到今天,所有版本的《水浒传》基本上都冠有施耐庵的名字。
但是也有人认为,《水浒传》是明人郭勋组织其门客编写的,作者应是郭勋等人,而不是施耐庵。其理由有二:其一,郭勋的百回本《水浒传》应是《水浒传》的最早版本,明初时尚无人提及《水浒传》,而现在可能见到的最早谈到《水浒传》的文献是出现在嘉靖年间(1522—1566),而此时距明初已一百多年,所以《水浒传》不会产生在元末明初;其二,有人考证《水浒传》中的不少地名都是明朝的建制,这是元末明初人不可能写的出来的。这样足以证明《水浒传》不是元末人施耐庵所作。甚至还有人怀疑施耐庵存在的真伪问题。有考证称,明代嘉靖时还没有公开在小说卷首署上作者真名的惯例,所以《水浒传》上所属的施耐庵也许并非真名实姓,或是为逃避文网迫害的伪托名字。
还有人认为,《水浒传》 的作者是罗贯中。罗尔纲先生就持这种观点。他将《三遂平妖传》和《水浒传》两书的赞词、叙事以及书中表现出来的政治态度进行对照比较,发现《三遂平妖传》的二十一篇赞词中,有十三篇被插入到《水浒传》中。他认为这就说明了两书是出于同一位作者之手的。既然《三遂平妖传》肯定是罗贯中所作,那么就可以断定《水浒传》也同样是罗贯中的作品。
另外,也有人认为《水浒传》是施耐庵和罗贯中两个人合作的。支持这一论点的人有以下根据:明人高儒《百川书志》著录有《忠义水浒传一百卷》题为:“施耐庵撰,罗贯中编次”。一般研究者都认为《百川书志》所载当是《水浒传》的祖本,因此这一材料很有权威性。天都外臣作序的《水浒传》,是现在所能见到的最早《水浒传》版本,此本题署:“施耐庵集传,罗贯中纂修”,这又是一证。
除《水浒传》的作者之争,《水浒传》的版本问题学术界也不能达成一致。《水浒传》的版本不仅有百回本、百二十回本、七十回、一百一十五回等不同版本流传,而且还有繁本和简本两个系统。繁本与简本是相对概念,两者的区别,在于叙述故事情节时的文字详略不同。现在学术界比较一致的看法认为,在繁本系统中百回本是明代出现的最早版本,后来有人在此基础上增加了水浒英雄征剿田虎和王庆的内容,于是出现了一百二十回本,明末又出现了金圣叹删改的七十回本,繁本系统内部的发展脉络基本清楚。简本系统中也有一百一十五回本、一百一十回本、一百二十四回本等不同版本。然而繁本与简本的产生先后的问题又是一桩不明不白的悬案。
有两种观点一直进行着争论。一种观点认为,《水浒传》先有简本后又繁本,繁本是在简本基础上加工增补而成的,《水浒》版本的发展顺序是由简到繁;另一种观点认为,《水浒传》是先有繁本后有简本,简本是由繁本删节而成的,其发展过程是由繁到简。
《水浒传》先有简本后有繁本的由简到繁的观点,是在学术界占统治地位的观点。鲁迅先生最早提出了这一观点。他认为简本与繁本在用字造句上有很大差异,如果是经删改的,会很麻烦的。一百一十五回的简本《忠义水浒传》与《三国演义》在明崇祯年间曾被合刊,名为《英雄谱》。鲁迅先生对五种版本的《水浒传》进行了分析比较后认为,简本一百一十五回本文笔粗糙,保留初成时的原貌,应该是最早的版本,至少也接近于最早的版本。郑振铎先生认为简本是罗贯中的《水浒传》原本,或者说是最接近罗贯中原本的本子,那么繁本当然就出现在这之后了。
另一种观点与此相反,认为简本是繁本的删节本。持这种观点的代表人是孙楷第先生。孙楷第先生在20世纪30年代通过对不同版本的《水浒》校勘,发现容与堂本和钟伯敬评本的正文有的地方作有删节符号,而所见的简本则删掉了相应的内容,因而得出结论为文简事繁的百回本,就是百回本的删节,也就是说繁本是底本,而简本是后出本。王根林、张国光等人也先后声援这一观点。张国光认为,就长篇小说创作的一般规律而言,是从小到大,从低级到高级,文字逐渐精细,故事情节逐渐合理,复杂,思想性、艺术性逐渐提高。但也有特殊情况,《水浒》的演进过程就是特例,不完全符合上述规律。张国光根据明人胡应麟《少室山房笔丛》和清人周亮工《因树屋书影》所提供的材料作为依据,认为《水浒》出现删繁为简的原因之一,是因为出版商们出于谋利目的而采取了投机取巧、偷工减料的手段。此外他还分析了胡适的《一百二十回水浒传序》和郑振铎《水浒全传序》等文章,认为郑振铎晚年对《水浒传》版本问题的提法已有所改变。
近些年,删繁为简说的呼声渐高,由简到繁说则再次遭到了挑战和冲击。争论并没有停止,谜底还未揭开。
明初的“胡蓝之狱”
元至正二十八年(1368)正月初四,朱元璋在应天(南京)称帝,明朝历史正式开始。从元至正十二年(1352),身为游方僧的朱元璋参加郭子兴的红巾军,到至正二十八年(1368)建立大明政权,朱元璋戎马征战,是在马上得的天下。他能在元末各路义军群雄并起的复杂局面中,异军突起,并最终建立明王朝,与他身边有一批运筹帷幄、能征善战的文臣武将是分不开的。这批人因帮朱元璋争夺天下有功,都得到了很多的封赏,在政治、经济乃至军事上都有很大的势力。其中以出身于朱元璋家乡濠州、凤阳一带的居多,据洪武四年(1371)的政府统计数据,共有六个国公和二十八个侯,以李善长、胡惟庸诸人为中心,组成势力强大的“淮西帮”控制政坛,极力排挤非“淮西帮”大臣,朱元璋的亲信谋士、浙江青田人刘基因此于洪武四年(1371)告老还乡。
淮西帮公侯的权力过大对皇权形成极大的威胁,随着新王朝外部敌人的依次平定,朱元璋对王朝内部权势显赫的王侯将相的猜忌也越来越重,担心他们中的部分人恃功倨傲,不服统治,甚至抢夺皇位。加上朱元璋本人权力欲极强,削夺淮西帮功臣的权力,就成为明太祖的重要任务。淮西集团首领李善长是洪武元年(1368)到洪武四年(1371)的左丞相,在朝臣中位列第一。胡惟庸为人颇有权谋,拉拢李善长,把兄长的女儿嫁给李善长的侄子。由于李善长的极力推荐,胡惟庸得到明太祖的信任,洪武六年(1373)升任左丞相,负责处理具体的行政事务,汪广洋为右丞相。在胡惟庸之前的四位丞相中,李善长小心谨慎,汪广洋懦弱嗜酒,徐达常年统兵在外,与明太祖的冲突还不激烈。
胡惟庸性格飞扬跋扈,他充分利用丞相的权力,擅自处理政务、独掌生杀大权。对于各部及地方给皇帝的奏折,往往先自行拆阅,径自处理,若发现对自己不利的就隐匿不报;对于官员的生杀升黜大事,也时常不经奏报便独断专行。大将军徐达把胡惟庸的种种劣迹上告朱元璋。
胡惟庸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收买徐达的敌人陷害徐达,使得徐达的告发没有成功。同时胡惟庸在朝廷中不断培植私人势力,并与军界来往密切。一些希望出人头地的投机者纷纷奔走于他的门下,于是,在他的手下出现了一个集文臣、武将于一体的小集团。胡惟庸的专权僭越引起了朱元璋的不安,他认为朝臣专权是前代的弊端之一,也是元朝灭亡的重要原因,因此,他下定决心,消除这一心腹之患。皇权与相权产生了激烈的冲突。
洪武十三年(1380),朱元璋以“擅权植党”的罪名杀了左丞相胡惟庸,并对和他来往密切的一些官员抄家灭族。以后,又加胡惟庸以“通倭”、“通虏”和“谋反”的罪名,不断牵连扩大,几兴大狱。到洪武二十三年,李善长、常遇春、叶升等人也以与胡惟庸“交通谋反”被杀。当时李善长已经77岁,被赐自缢,而家属七十余人皆被杀。大批淮西帮的异姓公侯家族被处以极刑。最无辜的是明初著名儒臣、文学家宋濂,因为受孙子宋慎连累,耄耋之年被贬到四川茂州,葬身异乡。胡惟庸案前后延续了十年之久,因“胡党”罪名被灭的有几十家王公贵族,前后被杀达三万多人。朱元璋以《昭示奸党录》布告天下,株连蔓引数年未清。朱元璋还下令,从此废除中书省,不设丞相,政务由皇帝亲自裁决,并立下法规,嗣君也不得再设丞相,群臣敢有请立者处以重刑。中国封建社会实行千余年的丞相制度至此画上句号。
胡惟庸案才告一段落,蓝玉之案继之而起。蓝玉是明朝开国勋臣常遇春的妻弟,骁勇善战,明朝开国后,继续与傅友德、徐达、沐英等将领南征北战、平定边疆,明太祖曾比之为汉代良将卫青、唐代良将李靖,因功被封为凉国公。但蓝玉为人骄横,霸占民田,广蓄庄奴,有许多义子仗势欺人,赶走前来执行公务的御史,掌握所属军队将校的任免权。朱元璋极为反感,多次加以申斥。洪武二十六年(1393),锦衣卫指挥出面控告蓝玉谋反,严刑之下,蓝玉承认与景川侯曹震、鹤庆侯张翼、吏部尚书詹徽等人组成谋反集团,想趁太祖举行籍田仪式时起事。如果联想到锦衣卫指挥是明太祖亲自操控的特务头子,蓝玉之案的性质也就昭然若揭。蓝玉全家被杀,列侯以下被族诛的不可胜数,受蓝玉案株连被杀者达一万五千人,明太祖公布《逆臣录》向天下诏告逆臣之罪。这一案几乎把军中勇武刚强之将杀了个精光,淮西集团的军事力量基本被摧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