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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小舟从此逝 江海寄余生(下)

花刺容命弓箭手在前开路,只要这一声令下,空大师、浪别云和姬冰如就会丧于乱箭之下。任你武功再高,虎落平原,退无可退,也只得任人宰割。忽听一声巨响,光滑的洞壁裂出了一道两尺多宽的口子,微暗中缓缓移出一把楠木轮椅,轮椅上端端正正坐了一位两鬓斑白的中年人。

花刺容面色突变,面皮微微颤抖,那老道半是怒恶,半是惊恐,用力握紧佛尘,指关节咯咯作响。空大师不动声色,轻轻点了下头,浪别云却是一脸的迷惑。

一个温软的口音,道:“竹大哥!”

“竹大哥”,不错,此人正是隐没江湖逾三年之久的竹子箫。三年前昆仑山下与“追魂枪”蒙尘一战,两人决斗一千多招,蒙尘终是内力耗尽,枪断人亡。竹子箫却也身负重伤,新伤、旧伤一起发作,只凭着一股意念逃回中土,幸被空大师寻见。那时的竹子箫气若游丝,早已不省人事,怕是华佗在世,也回天乏术。

当时,元军溃败,局势方稳,战乱依然不断。竹子箫追击蒙尘,南武林群龙无首,众人只得兵分两路,一路跟随朝廷继续平乱,一路四处找寻竹子箫的下落。空大师一路向西隐名化缘,四处打听,终于在湖南境内找到昏迷不醒的竹子箫。

空大师情急之下,想到了师傅留下的三颗梅香暖玉丸,便给竹子箫服了一颗。次日竹子箫脉象平稳,呼吸均衡,面色果然好转了很多。空大师便雇了一辆马车,一路赶回慈航寺,每日为竹子箫运气疗伤。

哪知,竹子箫这一昏迷,足足睡了五个多月方才醒来。当此,局势骤变,朱元璋大局已定,担忧江湖帮派作乱,矛头直指南武林,武林一时遭遇浩劫,上百江湖义士惨被诛杀。众人亡命天涯,南武林联盟顷刻崩解,竹子箫亦是再未现身江湖。

竹子箫,早已不是当年的竹子箫了,眉间的英气黯淡了许多,笔直的脊背,也瘫坐在轮椅之上,眼神变得愈发深邃,唯一相同的就是,那支碧绿色的竹箫还在。

竹子箫深情地望着姬冰如,良久,柔声道:“对不起!”姬冰如摇了摇头,泪水已经簌簌滑落。浪别云一时语塞,只是呆呆得看着,心情骤然失落,心道:“她的心里,原来还是只有竹子箫的。”

花刺容尖着嗓子,道:“竹盟主,圣上说得不错,你果然还在人世。”

竹子箫面无表情的道:“朱重八倒是费心,怕是值钱的不是竹某人的命,而是竹某人身上的‘沉香令’吧?”

听到“沉香令”三个字,众人都是一阵惊恐。“沉香令”是南武林的圣物,有了“沉香令”,就可以调动整个南武林,那时聚齐各路豪杰,再一网打尽,武林气数怕要亡尽,朱元璋此计端的是毒辣。

竹子箫深知其中的厉害,目光一转,盯着那老道,冷声道:“大元国师脱古思亲自赶到,好个一心为主的花统领,好个串通敌国的花门主,朱重八得知此事,花统领的项上人头怕是不保!”

花刺容心中一紧,额头冒出几个冷汗珠子,硬声道:“竹盟主莫要血口喷人,我与脱古思国师只是恰巧碰上,何来勾结一说?交出‘沉香令’大家还是朋友,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脱古思一字一字的道:“竹子箫,贫道今日来,不为其他,只为我徒儿蒙尘报仇雪恨!”这老道便是蒙尘的授业恩师,大元国师脱古思,武功端的是高。

竹子箫沉吟片刻,继而放声长啸,啸声凄厉,闻者皆悲,蓦地,目露凶光,厉声道:“杀了蒙尘算的什么?我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为焉儿偿命。”

脱古思一阵怪叫,拂尘一抖,扫向竹子箫,空大师眼急手快,一掌挥出,掌力所到,飞沙走石,脱古思只得翻身回撤。

忽见竹子箫手臂一扬,一件血红色的物事跟着飞出,但听得竹子箫震耳的声音道:“想要‘沉香令’,拿去吧!”花刺容一阵狂喜,伸手接住,待要细看,却听得轰隆声不绝,山洞摇摇晃晃,沙石崩落,已然快要坍塌。

竟是竹子箫趁花刺容放松之际,转动了洞壁上的开关,轮椅滑到一侧,空大师与浪别云当先跃入,却见洞口缓缓合上,一时间天崩地裂,昏天暗地,只听得花刺容、脱古思与一众锦衣卫的惊恐怪叫之声不绝于耳。

竹子箫却端坐于轮椅之上,回看着浪别云背上的姬冰如,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薄薄的嘴唇,还是那样的迷人。浪别云惊呼:“竹大哥…竹大哥…”洞口越来越窄,浪别云只感一双软掌拍在了自己的肩头,跟着一袭白影飘出,落在了竹子箫的怀里,竹子箫不住摇头,紧抱怀中的玉人,流出了苍凉的泪水。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这是悲壮的泪水,亦是英雄的泪水。

无助的人,在洞口的另一侧嘶喊,苍凉莞尔,泪洒灰袍。

可惜流年,忧愁风雨,树犹如此!倩何人唤取,红巾翠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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