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别云被水无情缠住,想回招护住无念僧已是万万不及。但见无念僧依然端坐原地,左手轻轻一拨,细丝便如一根发丝般,轻轻地飘入无念僧的手中。浪别云虚惊一场,心神一定,玉笛中宫直进,点向水无情胸前期门穴。
水无情叫一声:“好!”短剑骤然长了一尺,如灵蛇般卷住玉笛。浪别云顿感一股柔力吸着玉笛,晃动颇为不便。水无情嘿嘿一笑,左手以分筋错骨手抓向浪别云小腹关元穴。浪别云心道:“好一把‘飘零剑’!”右手玉笛向上一挑,牵住软剑,左手食指与中指刷刷连点水无情璇玑、玉堂、天池三穴。
水无情软剑一抖,卷成一朵梅花护住胸门,左手化爪为掌,依然拍向浪别云小腹。浪别云脚下一蹬,身子向后一仰,左脚跟着踢向水无情左掌。水无情一掌落空,跟着一招“瞒天过海”,左掌徐晃一下,软剑如乌龙出洞般直取浪别云胸前要害。
浪别云退无可退,忽觉一只大手拖住自己后背,耳边一阵叮当响声,注目细看时,却是无念僧凭着两根肉指抵挡着水无情的短剑。水无情叫道:“好一个‘大力金刚指’!”软剑不停,向上一挑,欲刺无念僧双目。无念僧料敌在先,大袖一挥裹住软剑,喝一声:“脱!”水无情只觉一股强大的吸力难以挣脱,万般无奈时,一条长袖斜斜飘来,缠住无念僧手臂。无念僧内伤未愈,真气不足五成,只得弃了软剑,一股大力由掌心吐出,迫开长袖。
水无情得了空隙,软剑极速收回,脚下一个踉跄,连退几步方才站稳,心里暗道:“好险”。
无念僧一掌迫开长袖,朗声道:“玄空门的耳目果然灵敏,贫僧领教了‘飘零剑’,再来讨教‘魂音梦舞’的绝招!”说话间,孤岛岸边上立了两个人,一个怀抱古琴的白衣男子,还有一个楚楚动人的绿衣女子,宛然是杜宇声与玉美人。
杜宇声看了一眼浪别云,又看了一眼水无情,最后目光落在无念僧身上:“大师内伤未愈,就算加上浪别云这小子,若我三人联手,请问大师有几成胜算?”
无念僧道:“不到四成!”杜宇声轻笑道:“既然不到四成,那就是死多生少了,大师是世外高人,明知是死,为何还要执迷不悟呢?”杜宇声话声刚落,却听玉美人娇笑道:“大师是个明事理的人,为了浪别云这个混小子送了性命,可真是万分的不值!”
浪别云闻言大怒,方要开口,但听无念僧厉声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虽是出家人,却也知道行事处事要凭着一颗良心。”无念僧目光转到浪别云身上,道:“浪别云虽然年轻气盛,却懂得为人一世,但凭良心做事,你们三人较之于浪别云而言,却不是枉活了几十年么?”
浪别云心里一阵感激,暗暗立誓:“今日便是送了性命,也要护住大师的安全。”水无情冷声道:“门主本不愿杀你,既然大师强欲干涉玄空门的事,我等也只有先斩后奏了!”无念僧微微一笑,浪别云高声道:“若是姬姑娘有个三长两短,我保证花刺容活不到明年的今日!”
玉美人呵呵笑道:“只怕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祭日哟!”浪别云轻笑道:“那我就先送大美人去路上等着,也好有个伴!”玉美人娇叱一声,长袖一抖,带着一股阴柔的内力飘向浪别云。
浪别云双足一点,身子轻飘飘的腾飞一丈,玉笛在长袖间游走不定。杜宇声就地盘腿一坐,古琴平放在双腿之上,双手一拨,哀婉之声顿起。无念僧知道厉害,当下运功抵抗,保持灵台一点清明。
水无情见势,更不由分说,软剑直刺浪别云全身各处要害。此时,无念僧被杜宇声琴音困住,浪别云独战玉美人与水无情两大高手。浪别云身处绝境,反倒激起了一身视死如归的豪气。
玉美人长袖似绵绵飞絮,漫天飞舞,封住浪别云所有的退路,水无情软剑却是难以预料,趁虚而入。浪别云几次险象环生,却又最终化解,一人独战两大高手,竟然未落下风。
只是,无念僧伤势严重,再斗得片刻,额上已是大汗淋漓。杜宇声觉察到无念僧难以支撑,内力陡然增强,无念僧顿觉胸口沉闷,气息失调,哇的一口鲜血喷出。浪别云担心无念僧安危,心神一慌,冷不防被软剑削中左肩,疼痛难忍,鲜血染红了衣袖。
水无情趁势出击,软剑再次往浪别云左肩削来。浪别云左臂受伤,右手玉笛被玉美人长袖缠住,只得左右闪避,连连退让。如此一来,浪别云处处受敌,这也正好激起了浪别云的傲气。
浪别云长啸一声,玉笛往前一拨,左掌聚集起全身真气劈向水无情软剑,轰然一声,软剑碎成几截,水无情痛苦的捂着胸口踉跄后退几步,足下一点,落上孤岛。浪别云一招得手,刷刷连出三掌,玉美人不敢硬攻,只得收起衣袖,飘上孤岛。
竹排受了浪别云掌力激荡,绕着孤岛飞速漂去。水无情眼见竹排去的远了,身子一跃而起,如一只苍鹰般扑向浪别云与无念僧。杜宇声手上用力,七根琴弦飞速射向浪别云。浪别云左臂血流如注,只得将玉笛换到左手中,右掌当胸拍出,“砰”的一声,水无情如一只断线的风筝般落入无边的水中;又是一阵刺耳的声音,无念僧脱手而去的佛珠,阻止了六根飞速射来的琴弦。
第七根琴弦被佛珠改变了方向,刺穿了无念僧的胸膛。刹那间,竹排早已远离了孤岛。无念僧脸上毫无血色,呼吸一阵急促,浪别云慌忙扶住无念僧,凄声道:“大师!”无念僧强忍着伤痛,颤声道:“你不必难过,人总是有一死的,三年前我本就该离开这个世界了,多亏遇上了我师兄空大师,才苟活到如今。”
浪别云急道:“大师,我立刻带你去找空大师,让他为你疗伤。”无念僧微微一抬手,摇头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我尘缘已尽,你不用费心了。”浪别云心中悲痛不已,心急意乱,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紧紧的抱住无念僧。
无念僧从怀里取出一柄断剑,呆望良久,泣声道:“这是陪伴我一生的剑,只可惜三年前断了”,长叹一声,又道:“你去武夷山慈航寺找我师兄空大师,将这柄断剑交予他,他自会告诉你一切。”
浪别云哽噎着“嗯”了一声,接过断剑收入怀中。无念僧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继而抬首望天,忽然凄笑一声,唱道:“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歌声戛然而止,无念僧就此圆寂。
浪别云只觉得天地间再无亲人,尘世间再无留恋,悲痛之情难以抑制。歇斯底里的悲戚声飘荡在空旷的河流上空,天地悲鸣。这一刻,浪别云对尘世没有了任何的依恋,人海茫茫,前路渺渺,天下如此之大,究竟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