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几年建立的感情，二十几年的处处护全，又怎么可能在一夕之间说退就退？
顾宸笑了笑，他看着面前的这个女人，一字一句地说得深刻。
“我会告诉你这些，是因为你有这个资格得知这一切，而且，我也想让你知道。棠棠，我说过我并非圣人，我是一个寻常不过的男人，我会笑会哭会恼会开心会难受，我不是什么都打不倒的。在洛家的事情上，我恨洛绍恒，所以千方百计想要为我死去的双亲报仇，这是人之常情。有时候，仇恨会让人蒙蔽了双眼，我承认，利用你是我的不对，但那时我又何尝不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我也承认，当初将宁子默从你身边赶走一事，不仅仅只是因为私心，也有利用的因素存在。在你为了宁子默反抗我时，我很恼怒，特别是在你朝我吼出你爱他的那一刻，我彻底被你逼疯了，这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那一晚，她被他在钱柜抓了个现行，他气她瞒着他去连谊，她气他太过管束，就连她可否恋爱也要管，所以，她朝他吼出了那么的一席话。
“我喜欢他快八年了，一直以来我就是希望能跟他在一起，你凭什么要我跟他分手？顾宸，你难道不觉得你管得太过了吗……”
然而，最震撼他的却是她的那一句――
“我喜欢他！我爱他！我就是要跟他在一起！我和他以后会结婚生子，会住在一起，会相守到老……”
那个时候，顾宸不想继续这样下去，这才会有了他与霍晴结婚八周年宴会上的那桩事。
或许，他是太过卑鄙，为了将她留在身边不惜使了那样的手段，但是，他不得不承认，那桩事实在是一石三鸟的。一来，成功破坏了她与宁子默的爱情；二来，成功地让洛家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话题；三来，成功将看清事实自暴自弃的她留在了他的身边。
而就是她的那一句“我爱他”，把他给逼疯了，做出了那些令他意想不到的事。
“棠棠，对于过去的事，我有过愧疚，但不曾后悔。你不是我，你不会懂我对洛家的恨到底有多深，为了替我死去的双亲报仇，我是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顾的。可我对你感到内疚，明明不愿让你看见这个世界上的黑暗，却将你扯进了这摊浑水里。”
“棠棠，我不愿你和宁子默在一起，费尽心思将你们拆散；我不愿你那么卑微死守着洛家，毫无尊严地付出讨好；我不愿让你知道那些所谓的真相，以及隐瞒着你的私心……这一切，为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他的话，已经说至这里，有什么也渐渐清晰了起来。然而，这个答案，却是她此刻不敢听见的。
她怕，她怕他接下来的话，会让她想要离开的心有了动摇。
所以，她有些慌乱地站起身来，步步后退地远离床铺远离他，面靥上是明显的惊慌。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不要告诉我，我真的不想知道，我不想……”
说着，她转过身，跌跌撞撞地朝着门口跑起，深怕再慢个几分钟，她就没有勇气逃跑，更没有勇气……离开他。
身后，一阵脚步声传来，在她的手刚触及到门的把手时，一具温热的身体从后方贴了上来，一双猿臂将她牢牢地圈住，随即，熟悉的男性气息扑鼻而来。
顾宸将她紧拥在他的怀里，不让她在这个时候离开。有些话有些事，即使他再怎么地不愿意承认，可他终究骗不了自己。
“你不知道，我便说给你听。”
被拥进怀里的娇躯不停地颤抖，他却丝毫不肯放开，仍然慢慢地收紧了双臂，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她细发的香味让他有些迷恋。
“我不愿你和宁子默在一起，费尽心思将你们拆散，是因为我无法容忍你不属于我而属于其他的男人。我不敢想象你躺在别的男人身下辗转承欢，我也不敢想象你的配偶栏上是别的男人的名字……你只能属于我，除了我，你不能有其他的选择……”
“我不愿你那么卑微死守着洛家，毫无尊严地付出讨好，是因为洛家不值得你这样对待。我宠你疼你都来不及了，又岂能让他们欺负我顾宸的女人？我没把他们剥皮拆骨已经很好了！我顾宸的女人，谁也别想要欺负，谁敢欺负，我就弄死谁！谁敢让我女人哭，我就让那人哭得鼻涕直流……”
“我不愿让你知道那些所谓的真相，以及隐瞒着你的私心，是因为我会觉得害怕，害怕在得知所有事情后，你会像现在这样急切地想要离开我。我不是圣人，我会有被打倒的事和人，而那个能击垮我能让我控制不了情绪的人，就是你……”
“洛念棠，怎么办？我……好像爱上你了。”
他以为，死了的心不可能会复活。
他以为，这辈子他都不会再爱人。
他以为，他对她的不应该是爱情。
但是，倘若真是那样，那她说她爱宁子默时，他为什么会恼怒？她卑微懦弱地跪在地上承受洛绍恒鞭子时，他为什么会挺身而出替她挨鞭子？她伤心难过泪流满面时，他为什么会感觉心痛？她出现在洛家二楼楼梯间听见所有真相时，他为什么会慌乱甚至是不顾一切地追上去只为了解释？她想要离开唐郡离开他时，他为什么会以性命相逼不许她就此离开？
有太多的事情，太多的答案，是他无法当作没看见的。那过去的大半年与她以夫妻身份相处的光阴，是他这辈子最快乐的一段日子，他努力想要回去，想要挽回他们之间的关系，弥补对她曾经的伤害。他明明可以不那么做，却偏偏那么做了。
他顾宸是谁？他想要多少女人就会有多少女人，区区一个洛念棠罢了，他又何必执着？如果她想要离开，他大可潇洒地将她放手，再另外寻一个新的女人回来。
可是，他做不到。
只要想到以后她不在他的身边，生活里没有她的音容笑貌，他就觉得那样的生活是他无法容忍的。
以前，他不曾想过自己是否爱上了她，他也不敢那样想。爱上洛念棠，是他所不能允许的，他曾经发过誓言，这辈子只能有“她”一个妻子，也只能爱“她”一个女人。所以，他不能爱洛念棠，他不能违背誓言。
但是，他没有办法放她走，也没有办法再继续欺骗自己。
是的，他爱上了洛念棠。或许，比她还要早，比她还要深！
他的话，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脑子里回荡，一再地重复着那个她无法忽视的“爱”字。
身后的这具躯体，是那么地灼热，那温度通过薄薄的衣料传到了她的体内，一瞬间，直涌至心脏的那处地方。
眼前的视线突然间成了模糊的一片，她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什么脱离眼眶，滑落脸颊。
洛念棠不敢动弹，只僵直身子杵在那由他抱着，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反应才对。
顾宸的眼眸微弯，用力地一吸，属于她的香味盈满了他的鼻腔。
这就是他眷恋的香气，他想，他会一辈子都无法戒掉。
然而，回过神来的她却猛然将他推开，后背紧紧地抵着门板，双眸圆瞪。
“不可能！你不可能会爱上我！你是在骗我，你一定是在骗我！你怎么会爱上我？这绝对不可能！”
他的话，她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因为，她深怕自己信了，就会瞬间从高高的云端上摔下，摔了个遍体鳞伤死无葬身之地。
顾宸的谎言太多了，过去，他为了将她留下不惜以假婚姻绑住她，还有他利用她的事情……这一些，都是无法泯灭否认的。她不知道，他的话到底有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她也无力去分辨究竟。他怕她离开，她又何尝不在怕他故伎重施？
她是怕了，怕极了那种痛，所以，她不想要再尝试一次。而最好不过的办法，就是不闻不问。
然后，她就不会痛。
顾宸圈着她的手一紧。
喉咙涌上一丝苦涩，直直地冲向心房，似乎一瞬间连心腔都是难受至极。
其实，在他说出这番话时，就已经猜想到她不可能会相信。
但是，这一切，却是真的。
而他，也不想再继续欺骗自己。
那些什么不能爱，那些什么誓言，就让它们通通见鬼去吧！这一刻，他只想对她诚实对自己诚实。
就像是他无论再怎么不想承认，事实也不会因此而改变。
“棠棠，爱上你，是我意料之外的。我没想到自己会爱上你，可我不得不说，我当真栽在了你的手上……”
他顿了顿，而后嘴角勾起了一抹自嘲。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爱上你的，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在我心底驻扎了十分重要的一个位置。我明明可以放你走，却始终不愿意让你离开我，我害怕，害怕你不在了我该怎么办。那样的生活，是我无法想象的，哪怕是一秒，我也会觉得痛会觉得难受。这几天，我用强迫的手段将你留在这里，自己则一直都在想该用什么办法把你留下来。我想了很多，我在想，是不是让你怀上我的孩子，然后你就会因为孩子而留下来。可是，你虽然爱我，但仍然执意要离开，我不知道，如果我们有了孩子，你是不是会在离开我后偷偷到医院去打掉……我又在想，如果当初我们的孩子还在，是不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仍然没有转身，由着他从后头将她紧紧地拥着。不知道为什么，她隐约感觉头顶似是滴落了一股凉意，像是水滴一样的东西。
她的身子僵住，此刻听在耳里，他的声音似乎比以前还要低沉，就像是在隐忍着什么。
她不敢回过头去看，也没有这个勇气去看，只能呆呆地杵在那，脑子里一片空白。
或许，她是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所以才不敢去看去发现。
顾宸的话依然在低低地诉说着，他吸了一口气，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面靥上流露出苍凉。
“棠棠，我除了让你怀上我的孩子，就再也想不到其他的办法留住你了。我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知道我还有什么理由让你不走……我活了二十八年将近二十九年，这是我第一次感觉到迷惘无助。你成功了，成功进驻了我的心，成功让我离不开你，成功让我愿意为你卑微妥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