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沉大地之卷 第一章 碧落星陨
“那残喘的，终将死去；那毁灭的，必然重生。”————《虚妄录》
“我的孩子，告诉我，你的愿望是什么？”
“我的愿望……”小女孩看着父亲，眼神明澈“能看到白色的月亮，就像书里说的一样。”
“那是旧时代的事，人是不能改变过去的。”
“永远不能吗？”
“永远不能。世界上发生了的事，我们不能改变，只能承担。你明白吗？”
“可是……”
“你也不小了，将来族中终又一天要由你掌管。别再看那些没用的书了！”
……
一个女子从梦中惊醒，眼前的烛光，忽明忽暗地照在案前的地图上。地图上的图像栩栩如生，甚至在缓慢地变换。女子醒后定神一看，忽然发现地图上可见的范围增在急剧缩小，似乎有一股黑色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眼看着就要将一切淹没。女子脸色骤变，大叫一声，“副官！”
回答她的，是屋外传来几声清锐的箭啸。女子的房间随即被炸的烟尘四起。整个世界一片喊杀声。
就在这一片火光中，有一个身影，腾空而起。
这是一个荒芜世界，龟裂的大地上不见一丝草色，夜空泛着紫色，九天之上更是挂着两轮月亮，一黑一红，相伴而行。
这个身影跃至极高处，迎着双月，展开了一双巨大的墨色羽翼。
她是一个极美的女子。一身黑红色长裙，束着一根水蓝的绸带。脑后盘着一绾青丝，额前的细细刘海之后，是一双清澈如水的琥珀色双瞳。两颊下微微散乱的发丝，隐约遮挡着那白皙的脖颈。她的美丽无法比拟，似乎是天使降临人间，直让所有人为之倾倒、为之折服。
此时的她面如冷酷，望着身下奔溃的营地，眼神冰冷。月光下，左耳的黑钻耳钉，散发出一缕寒光，让人打颤。
只见她左手扣着一张银色长弓，右手从背后抽出一支灰色的箭，在空中一个流畅的翻转，面对大地，射出了一条浅浅的灰色。
轰隆轰隆，大地上传来一阵低沉的轰鸣。整个世界似乎一下子安静下来。
可这样的时刻只有一瞬。
三支箭，带着急速扩大的尖啸，迎面而至。
她瞳孔微缩，反手搭箭。空中再次爆出点点火光。
又一支箭，似隐于夜空般，悄然间瞬息而至。说是无声无息，可却有一阵狂风袭来。
女子闭目，双手握弓，凝出一支泛着微光的箭，似缓实急迎了上去。
空中爆出一团灼目的火球，随后是惊天动地的巨响。整个营地似乎是狂风中的一片落叶，瞬间变得空空荡荡。
这个女子也重重跌来，激起一阵尘土。
她再次抬起头，终于脸色大骇。
夜空下，一下子出现阵阵红光，星星点点，静静降落。仿若一滴滴死神之血扑面而来，让人心生绝望。她知道，这是暗之箭阵。她遭遇了东洋羽族的禁卫军，而且是其中最精锐的部队——夜雪团。
夜雪团，所有地表人类的噩梦，也是东洋羽族的骄傲。相传，只有其开创者们后代中最优秀者，才有进入团中试炼的可能。通过者，将有幸直接为整个东洋羽族的至高王者效劳，成为族中骄傲；而不合格者，则只会被投入火山中，尸骨无存。沙场上，没有人能从夜雪团的箭阵下逃生，大地的历史上似乎都没有先例。甚至，很多人都以能死在箭阵下为荣。
远古东洋羽族的开创者芦原义信大帝，便率领一百二十名夜雪武士，将各部族头目一一诛杀，从而一统全族。那个时代，中州羽族有一位不世猛将曾在东洋羽族万军之中七进七出，直逼都城门下。据说，软弱的芦原二世本欲开城降敌，唯有夜雪团首领越众而出，请求击敌。是夜，夜雪团一飞冲天，于碧落之上万箭齐发。那一刻，双月遮蔽，万物沉寂，一式九天夜雪，澄海羽族那位不世英豪当场饮恨，只腾起一阵血污，人们甚至都没找到他的尸身。自此，多少年，无人再敢提“夜雪团”三字。
看着渐渐降落的死神，女子的心中突然静了下来。
她拔下羽翼上的一根黑羽，再喷出一口鲜血。然而这团鲜血却并洒落，只是萦绕在这根羽毛周围，缓缓融成一支泛着滚滚红光的银色羽箭。这支羽箭是这样纯净圣洁，富有生命的气息，似乎不属于这个黑暗的世界。她呆呆地望着，然后，似突然想起什么，她取下了小拇指上的戒指，小心翼翼地挂在这支羽箭上。据说，这是她素未蒙面的母亲，留给她的唯一信物。
黑暗彻底吞噬之前，女子面对着故乡的方向，弯弓搭箭……
不知是某个时刻，混混沌沌的虚空中，凝出一颗晶莹的水滴。水滴一旦饱满，便自虚空中落下。一滴接着一滴，转眼，汇集成万丈灵海。
不知过了多久，灵海上缓缓升起一点星芒那，那点星芒黯淡明灭，不断在灵海上跳跃。然而四周是无垠暗夜，它似乎无处可去。
“这是……哪里？”
意识在不断挣扎，试图从黑暗的虚空中解脱出来。而在此时，它似乎在冥冥中看到一条不断颤动的青弦。这丝青弦不知从何处来，又不知通往何处，只是一直延伸至无限远的虚空。星芒小心翼翼地落在这根青弦上，恍惚间，整个世界似乎充满了某种莫名的旋律，让它安静宁定。它似懂非懂地随着这根青弦颤动起舞。
又在某个时刻，它恍惚间明白了什么，沿着青弦的指引，一路远去。
它想寻找这旋律的源头，它知道答案就在那里。
……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很凉爽的天气，可是床上的何山却再也睡不着了。
他起身开灯，再走到窗前拉开窗帘。一股清凉的空气似乎驱散了刚才的梦境，让他的脸色略微好看了些。他按了按太阳穴，想起了刚才的梦境。自他搬到这个屋子里那天起，他总会不时地梦到它。
那是一个奇怪的梦。
何山梦见自己趴在了一个样式古朴的梳妆台上。他起身环顾四周，这是一个极为奢华的房间，墙上密布着繁复的巴洛克装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刺鼻气味。而遥望窗外，似乎弥漫着无尽的黄沙。
这一刻的苍穹是深红色的，天空中不时掠过一条条璀璨的光带，极目远眺，远方的大峡谷内，有无数的沙尘喷涌而出，宛如天幕一般悬在这天地之间。
“唉，算了，赶图吧。”何山叹了口气，便迷迷糊糊地走进了卫生间。
离毕业还有几个月，现在的他一个人在外地方租了一室一厅的笑房子，正在一个大型建筑设计院里实习。一个二流院校的建筑系学生，对于这样的机会当然非常珍惜，即便只是画画图打打杂，他也一丝不苟地完成。
实话实说，建筑设计是一项十分艰苦的工作。它需要对整个建筑的各个方面都有一个清醒的认识，然后结合当地社会人文环境，再考虑到甲方也就是投资者的喜好，在符合各种技术指标以及各类规范的前提下，综合设计一栋建筑。而其中甲方的喜好又是最摸不透的，在方案敲定的前一刻，设计师都要在甲方的压迫下苦苦劳作。不过赚的钱还算可以，每到这时候何山就会自我麻醉似地想。
画建筑图是一项非常繁杂的劳动，对于新手来说尤其如此。可怜的何山只能频频加班，回家后也时常熬夜画图。才过去两个月，这种长期的不正常作息让他眼圈深重，身体发福，睡眠质量也越来越差。
洗完脸，何山依旧萎靡。他强行伸了一个懒腰，感觉自己有点饿，于是便烧了一壶热水，动作熟练地拿出一盒方便面来。他看了看表。凌晨三点，唉，还有时间，他默默地想着。
为什么总是会有奇怪的梦呢？也许是自己太过紧张了吧。一番自我宽慰后，他揉了揉鼻梁，独自吃起了泡面。
很快，何山开始在电脑前工作起来。
临近五点的时候，图纸终于修改完成。
看着这个还算满意的作品，何山默默点了点头。作为一名小学徒，他的心底，也埋藏着自己小小的建筑梦想。看来自己这辈子是没有大富大贵的命了，但若是有幸，拥有一座自己独立设计建造建筑，也该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吧！何山想着想着，便趴在电脑桌上，沉沉睡去。
屏幕上的微光，在寂静的深夜，尤为明亮。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