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连忙走上去,搂住了郑大兵的肩膀,说:“兵哥!怎么了?那人你见过?”
郑大兵推开四哥的手。“没啥!没啥!”说完郑大兵往前面看了看,说,“我们继续朝前面去吧。上面那人似乎是有目标的,咱也赶到前面去看看是啥好东西让那家伙发了疯一般地跑。”
我迟疑了一下,说:“那我们不找振振他们三个了?”
奇怪的是,一直最关心手下弟兄的海波哥也在我耳边说道:“兵哥说得很对,咱还是先过去看看是不是有什么情况!再说……”海波哥拍拍我肩膀:“弄不好振振他们也在前面看热闹呢。”
四哥却又往郑大兵身边挨了过去,沉声说道:“兵哥!那上面的人影你认识?”
郑大兵没有回头,没有理睬我们大踏步地往前走去,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我也不肯定……只是感觉有点儿像!”
很快,郑大兵回过头来,表情恢复得正常了一点儿,看四哥的眼神隐约透着点儿对刚才失态的歉意:“感觉……感觉有点儿像三年前我带出来的一个弟兄。”顿了顿,郑大兵继续道:“只是,那孙子三年前已经死在我面前!如果他没死的话,我也会亲手弄死他。”说完这些,郑大兵眼神中闪过一道精光,往前面大踏步地迈开了步子。
我们急忙跟上,我不知道海波哥当时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是我却为哥儿几个现在这么冒失地往前冲而着急。毕竟,郑大兵和四哥有太多东西隐瞒着,而现在郑大兵因为愤怒或其他什么情绪而带我们走上的这条路,让我完全没有了信心。
四哥也没吭声了,跟着郑大兵朝前走去。海波哥好像换了个人似的,也急匆匆地跟着他俩往前走,似乎振振他们三个人的生死现在不是他最关心的事了。我一个人跟在最后,心里忐忑不安。甚至于有一种预感,好像我们前面的遭遇,会让我和我的弟兄们有一场生与死的诀别。
我们几个沉默地挨着悬崖走了一两个小时。很奇怪的是这一路上,郑大兵没有和之前一样,在身边的石头上留下记号。我暗地里想可能是因为这么一路走,反正是挨着山崖,并且脚下有条挨着山崖流淌的小溪,也能够引导我们走回之前的山洞吧!当然,我还有另一种猜测,那就是因为看到那崖顶的人影,似乎激起了郑大兵内心深处的愤怒,让他乱了方寸,没有和之前一样缜密的心思了。
空气越来越潮湿。之前大伙对于这林子深处有瀑布的假设,在被一步步地证实。因为我们耳边由小到大,“哗哗”的瀑布流水声在越发变大。到最后甚至互相间说话都要扯着嗓子,水扑到脸上都慢慢变成了水滴,往下流。
果然,在又走了半个小时后,我们左边的山崖狠狠地拐了个弯,我们往左边望去,一个从一两百米山崖上轰然流下的瀑布,出现在我们面前。而我们前方的路也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水潭,瀑布流下后,又朝着我们正前方汇成一条河流,奔腾而去。我们所一直沿着走来的那条小溪,不过是这巨大的水潭旁的一条小支流。
我们四个人站在那水潭边都愣住了,为眼前这大自然的壮观而倾倒。目瞪口呆地看了一会儿,四哥对郑大兵说道:“兵哥,现在怎么办?”
海波哥却提前插话进来:“绕过去啊!继续绕着山崖走,看会不会有路去崖顶。”
郑大兵没有说话,而是死盯着那巨大的瀑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便冲他们说道:“我看还是回山洞去吧!万一振振他们找不到我们可要急了。”
海波哥再次反常地对我说道:“振振他们三个大活人,不会有啥事的,看兵哥怎么安排吧!”
郑大兵却伸出手指向瀑布深处:“看,那里面是不是有东西?”
我们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只见那瀑布比较稀的地方,有一个若隐若现的黑漆漆的凹洞。因为我们站在亮处,对于里面自然看不清楚,但似乎那洞不浅,因为隐隐地,里面有着葱绿的颜色,证明还有植物生长着。
四哥声音听起来有点儿激动:“兵哥,你不会觉得这里就是……就是那入口吧?”
郑大兵扭过头来,看了我和海波哥一眼,迟疑了一下后,对四哥摇头,说:“我不能肯定,但应该不是,因为水潭这边没有日军军方的痕迹。”
海波哥便问道:“你们在说啥?怎么我一点儿都听不懂?”
四哥回答道:“也没啥!就是觉得这里是小鬼子一个秘密机构的大门。”说完四哥往水潭走去,看那架势似乎真要下水。
我几步跨上去,对着四哥喊道:“四哥,你疯了!这你能游得过去?”
四哥回头冲我笑笑:“傻了吧!我们从这侧面游过去试试啊!”
“从这侧面也会被冲走啊!”我伸手拦在四哥面前。
郑大兵没有往水潭走,反而径直往那没有瀑布流下的山崖拐角走去。
我们仨傻傻地看着他,只见郑大兵在山崖边找了一会儿,最后抓住了几根看上去比较粗壮的藤。藤都有一两百米长,甚至想象不到是不是直接就是从崖顶延伸下来的。郑大兵先试着把藤提了提,然后低吼一声,居然把那几根藤硬生生地扯了下来。
我们看得目瞪口呆。要知道,这种在悬崖爬满的藤,都有大拇指那么粗,并且不是由一条根固定在泥土里,长到哪里,便在哪里扎几条根须进去。凭我们普通人的力气,连扯断一根都有点儿困难,可能要一两个人合力才能做到。而郑大兵一咬牙,一次就扯了几根下来,这般子力气,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郑大兵拖着那几根藤,扭头朝我们走过来。见我们仨都张嘴望着他,微微地笑笑,说:“我就一点儿力气罢了。”说完郑大兵把藤往自己腰上绑,我当时以为他是要绑好自己,然后他先下水试试看能不能游过去,万一冲走我们还可以把他拉回来。四哥估计得应该和我一样,我俩都上前帮他绑了个结实。然后郑大兵看看我们仨,说:“我先游过去,等会儿我拉你们进去就是了。”
我和四哥、海波哥都点点头,然后郑大兵往后退了几步,再对着前面一冲一跳,直接跳出去五六米远。因为我们是站在水潭和山崖拐角的地方,郑大兵这一跳过去五六米后,距离那瀑布的中心就只相距十米左右的距离了。
那位置也正是水流最急的水潭中心,让我们更加吃惊的是,只见郑大兵浮起来时,距离他下水的位置又已经前进了两三米。然后……然后他顶着那往他身后冲去的轰轰汹涌的激流,朝前方缓慢地前进了。十米……九米……八米……
越来越近,最后,郑大兵被那从头顶冲下的瀑布打到了水里。我们握紧着手里那几根藤的另一端,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几分钟过去了,郑大兵并没有在水潭中浮出来,好像被打到了瀑布底下去了一般。
四哥骂道:“娘的!可能出事了!”说完抓起那藤便往回拖。
我和海波哥也回过神来,帮着四哥拖那藤。谁知道待那藤悬空了,绷紧了,却拖不动了。
我们三个互相看看,然后一起抓着那藤,用力地扯了起来。藤那边却似乎故意在和我们较劲儿般,也拖上了。我忙往瀑布里面望去,只见在水流最平缓的位置,模模糊糊地,似乎是郑大兵在里面对我们挥手。我忙叫住四哥和海波哥,要他们往那边看。四哥倒吸了一口冷气:“兵哥还真不是一般人啊。”
藤又抖了两下,应该是郑大兵示意要我们过去。我和四哥、海波哥互相看了看。看得出海波哥有点儿迟疑,毕竟这藤虽然有好几根,也很结实,但这一个没抓稳,被激流冲走,可不是开玩笑的。并且,如果郑大兵那边出啥状况,咱被他一松手,那接下来会是什么结局,都不太敢想象。
我向四哥望去,只见四哥的眼神很坚定。四哥双手抓住藤,往水里走去。海波哥犹豫了一下,也往前去了。我咬咬牙,跟上了他俩。
水冰凉冰凉的,激流在身上冲过,好像是要把身上的某些器官带走一般。藤打湿了,也好抓点儿,这点让我将之前万一没抓稳被冲走的担心扔到了脑后。
四哥在最前面,距离我大概有五米,中间是海波哥。藤被郑大兵一点点地往那洞里拉,我们自己也拼命地蹬腿,但似乎我们的努力只是自己心理上的付出而已。我们缓慢地往前移动着,最先被瀑布打到水底的是四哥,我和海波哥也因为四哥被打到水底而往后移了些,想留出点儿距离,让自己不被激流冲得那么厉害,让郑大兵有多余的力气把水里的四哥扯上去。
很快,四哥的身影也出现在瀑布后面,并清晰地看到他开始帮助郑大兵拉那根藤。我大声对海波哥喊道:“你先进去吧!”
海波扭头过来:“你先吧!我怕你坚持不住了。”
我说:“没事!哥!你快点儿就是了。”
海波哥便不再多话,努力地往前扯着藤移了过去。然后也被瀑布打到了水底,几分钟后,也顺利地出现在瀑布后的山洞里。
我咬咬牙,手已经非常酸痛了,眼紧瞅着前面的三位,然后用力地往前移去。到瀑布打到我头顶的同时,一只大手稳稳地抓住了我的手。浮出水面的瞬间,我看到是四哥和海波哥死死地拉着藤,而郑大兵已经下到了水里,把水底的我往上拉的场景。
看到这一幕的同时,我还看到了让我异常恐怖的一幕:只见在四哥、郑大兵、海波哥的背后,三个非常魁梧的身影,在山洞深处慢慢浮现。而我面前的三位好兄弟,因为瀑布的轰隆声以及注意力全在我身上,对背后出现的人影却全然不知。
紧接着的是,郑大兵死死握着的我的手,在他指缝中好像细沙一般滑过。包括我自己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手在莫名其妙地抓空。
似乎……
在我视线蒙胧的最后瞬间,我看到四哥、海波哥、郑大兵面对着我,露出看到什么异常恐怖现象的表情,似乎……似乎我雷子在迅速地消失……
山洞深处那三个陌生的人影,却在缓缓靠近,他们手里端着的,似乎都是枪,而枪口,正对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