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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百折不挠的文学批评家——别林斯基(1)

维萨里昂·格里戈里耶维奇·别林斯基(1811-1848),俄国着名的文学批评家、哲学家、政论家、革命民主主义美学的奠基者。1811年6月11日,他出生于斯韦阿博尔格城,1829年进入莫斯科大学语文系学习,组织过学生进步文学团体,1832年被开除。1833年起,他为《望远镜》杂志及其增刊《杂谈报》撰稿并参与编辑,开始文学评论工作,1834年发表着名论文《文学的幻想》,引起轰动。此后,他不断发表了大量的论文和书评,对当时俄国文化领域各个方面都进行了独到的评论。他的文学评论以高度的原则性、敏锐的洞察力和细致的艺术分析见长,在俄国和世界文学批评史上占有重要位置。

滚滚的奔萨河,穿过一个城市宽阔的广场。在它的岸边,排列着各种木质的、石头的、不同风格的建筑。这是奔萨省城的中心。一条条街道从这里通往四面八方。广场的后边,越过几座简陋的石头房子,有一片白桦树林。河的对岸不远处,是一座座低矮的山岗。山岗上长着一片苍翠的松林。就在这个广场到山岗松林之间的弯曲小道上,经常徘徊着一位十四五岁的少年。他中等个儿,瘦瘦的,头发黄中带黑,眉宇间流露出一股刚毅、严肃、多少有点孤僻的神情。

他,就是童年时代的别林斯基。今天,他又一次从学校里跑出来,偷偷地看冯·耶尔金科的《人生与哲学》。其中一段精彩的论述深深地吸引了他:

“……人生有青少年、中年与老年不同的阶段,不同的阶段应该有着不同的追求。青少年时代应追求上进,中年时代应追求成功,老年时代应做到知足常乐。”

别林斯基抬起头,望着山冈上那片郁郁葱葱的松林,长长地叹了口气。他决心在人生的前两个阶段有所作为,到了老年才能不感到枉度此生。然而,别林斯基在“上进之年”,却遇到了说不尽的寒酸、贫穷与不幸;“成功之年”却遭到了种种诽谤、打击与饥寒。极度的劳累与贫困,使他没有能活到“常乐之年”,仅37岁便离开了人间。但是,他为人类留下的极丰富的精神财富和他那种披荆斩棘、百折不挠的奋斗精神,像一尊丰碑,永存人间。

苏共领导人谢·米·基洛夫在纪念别林斯基诞辰一百周年的大会上,怀着无比崇敬的心情,向全世界宣布道:“他为追求真理而奋斗,如饥似渴、不屈不挠地、勇往直前地探索真理,他那宏亮的声音像号角一样,响彻在整个黑暗的时代。”

1829年9月21日,别林斯基考入了莫斯科大学,终于结束了他苦难的中学生活。

别林斯基的中学并没有上完,他是被学校开除的。1825年夏天,年仅14岁的别林斯基便离开自己的家乡和父母,来到奔萨省城读中学。他的家境很穷,穿着非常破旧,同学们都“不记得有谁关心过他”,也“不记得他的父亲到奔萨来看过他”,“显得可怜巴巴,像个弃儿的样子”。但是,别林斯基有着坚毅的目光和果敢的性格,他好像不需要任何人帮助、关心似的,勇敢地走自己的路。

当时,中学的大部分教师才智低下,又无教学经验,讲课内容陈腐、古老和死板。别林斯基恨透了这种沉闷的学校空气,因此,他常常缺课,跑到郊外的树林中去埋头学习诗歌、文学、美学、哲学等方面的书。那时,整个奔萨城没有一个图书馆,只有奔萨中学有一些藏书。别林斯基凡得到一些好书,或一些好的章节,都孜孜不倦地把它们抄写下来。在寒冷的冬天,他独自躲在宿舍里,一刻不停地看啊、抄啊。没有凳子坐,他就坐在装克瓦斯的桶上。没有桌子,他就趴在破旧的木床上。冷得手脚麻木时,便站起来,在屋里跑几圈儿。等同学们下课回来,别林斯基就溜出校门,在大街上信步走着,并不时地到一些贫民的家里讨口饭吃、喝点开水,暖暖身子。1831年,别林斯基在家信中写道:“……我在上中学时,生活困难极了,常常在肮脏的大街上徘徊,到那些破陋的院子里串门,经常同下等人在一起。”

别林斯基在贫苦中度过了中学的3年多时间。1829年2月,中学校长普罗托波夫在各门功课成绩不佳的别林斯基名下批道:“该学生因旷课不准升级。”不久,学校宣布:别林斯基“因旷课太多”,予以除名。别林斯基就这样结束了他的中学生活。

别林斯基进了莫斯科大学以后,由于生活极端贫困,便申请“公费生”。其实,“公费生”的生活条件也是十分差的,15~20人一个宿舍。别林斯基对他的大学生活有一段十分详细的描述:

“我们很多人住在一起,一张书桌挨着一张书桌,不仅能看清邻桌读的是什么书,而且连书中的标点符号都看得非常清楚。拥挤、喧嚷、笑闹、争吵,有人走路、有人唱歌、有人拉奏乐器、有人大声朗读。试问,这样的环境怎样去读书?

“食堂的伙食十分糟糕,令人难以下咽。我真奇怪,我们天天吃着臭鱼烂虾、死牲畜的臭肉、带蛆的肉汤,为什么竟没有害霍乱而死?公费生与自费生的生活有着天壤之别!公费生天天都受着当局的监督,一举一动都会受到注意;自费生却自由自在,学校几乎管不着他们……当霍乱流行快要终止的时候,我有两夜或者三夜没有在宿舍里过夜。有一天因为一件事我去找公费总监谢普金,他骂起我来,说由于外宿要把我这个坏蛋送去充军,并用鄙夷的口气把我撵出宿舍。这种语言使我感到非常难受。”

公费生受屈辱的处境和恶劣的衣食、住所,使别林斯基越来越难以忍受。他穿的大衣和制服都是霉坏了的呢子做成的,穿不了多久就成了碎片。他为了保持体面的外表,伤透了脑筋。呢子衣服又薄又烂,根本无法抵御风寒。他在给父母的信中写道:“公费学生住医院的很多,大多数人的疾病都是由于风寒引起的,如风湿病、咳嗽和肺炎。一切都是公费大衣的恩赐。该诅咒的公费!”

有一次,父母托别人给他带去4个卢布,需要别林斯基上那个人家去取。由于没有外衣,里边又穿得十分破烂,实在不好意思上那个人家去,但又急着用钱。于是,他向伊舒京借了一条裤子和一个坎肩;向德米特里·彼得罗维奇借了燕尾服,还借了套鞋;又向阿列克谢·彼得罗维奇借了大衣和便帽,才离开了学校。

1830年6月18日,学年结束后,同乡们在商量着回家的事情,别林斯基却十分伤心。他不仅被留级了,而且还得苦苦地思索着到哪里去做工才能挣上一点“外快”,凑上一份回家的路费。他终于回到了家里。没想到假满返校时,校长和公费总监对他迎头盖脸一顿臭骂,说他返校太迟,并警告他:“如果再有不轨行为,立即开除!”

莫斯科大学曾对社会和历史的发展起了很大的作用。赫尔岑、莱蒙托夫、冈察洛夫等着名人物,都曾在这学习过。别林斯基讨厌死记硬背的学习方式,他思想活跃,不受旧的教学与学习方法的束缚,像在中学里一样,常常一头钻进书籍和杂志堆里,埋头自学,全不把官方的课程放在心上。1830年,他参加了莫斯科大学进步学生组织的文学与社会团体的活动,大力宣扬反对农奴制度,提倡人道主义的思想。这一年的9月至12月间,别林斯基编写出悲剧《德米特里·卡里宁》。在这个作品里,他怀着一颗热爱真理的炽热的心和痛恨人间不平的强烈义愤,相当真实而生动地描写了那些拥有生杀予夺之权、专门残害同类的人的残暴行为。同时,作者的笔锋也涉及了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正因为这一点,别林斯基陷入了十分危险的境地。

别林斯基的这部剧本受到书刊审查委员会的严厉指责。一天,别林斯基被一个士兵带到了书刊审查委员会。他走以后,同学们都焦急地等待他的归来。大家都为他这部戏剧的命运担忧。终于,房门被推开了,同学们看见别林斯基面色苍白,一进门,便一头扑在床上。

“怎么啦?怎么回事?”同学们被吓得惊呆了,着急地问道。

“我完了、彻底完了!”别林斯基捂着脸回答。

过了一会儿,他才告诉同学们,他在书刊审查委员会上受到了严厉训斥,当局说要把他流放到西伯利亚去。后来,莫斯科大学怕给学校脸上抹黑,才把这件事压了下去。这对别林斯基来说,在精神上受到了很大的刺激。

由于饮食恶劣和精神上的痛苦,别林斯基的身体受到严重损害。1831年上半年,他住了3次院。暑期考试以后,他病得更厉害了。8月5日至19日,他住在校医院里,胸部和肋部十分疼痛,咳嗽得喘不过气来,整宿不能入睡。但是,校医院的一个主治医生竟说他的病是装的,对他冷嘲热讽,甚至不给饭吃。别林斯基骂他为“没有人性的畜牲”。他住在医院里,又痛苦、又孤独,无人照应,同学们都回家去了。别的病人常常有亲人前来探望,送来营养食品、换洗的衣服,而别林斯基的床前是从来没有人来看一眼的。每逢夜深人静的时候,别林斯基想到这种孤独、痛苦的生活,不免落下泪来,但他从来不让别人看见。

由于长期疾病缠身,期终考试时,别林斯基的俄语和拉丁语得了3分,其余的课得了2分或1分。1831年9月24日,文学系在向学校递交的报告上写道:“公费生别林斯基因成绩不佳,继续留级。”

别林斯基经过两次留级,连2年级都没有升上。1832年1月5日,他又得了重病,住进了校医院,直到5月6日才出院。他说:“我住三四个月医院,缺的课太多,特别是语言课缺课太多,为了补上所缺的课程,我只好在整个暑假期间不分日夜地读书。”他不停地干咳,肋部和肝部疼痛难忍。每当走上陡斜的楼梯,他气都喘不上来。为了补考,他拼死拼活地学习。

然而,学校当局还是没有放过他。1832年9月27日,莫斯科大学作出决定:“公费生别林斯基因为学习成绩太差,并且品行不端,被开除出校。”

别林斯基十分清楚,他被开除,是当局根据他有自由思想和热爱自由、反对农奴制度的行为而采取的一种政治手段。“品行不端”,不就是指的这些吗?

别林斯基被开除以后,又处于走投无路的境地。他离开学校时,校方将他公费的学生服也要回去了。他没有一文钱,没有一身衣服,找不到工作。艰难的生活又在等待着他。但是,“灾祸与不幸造成的痛苦处境”并未使他灰心丧气。正是这些灾祸与不幸的打击,才锻炼和培养了他坚定不屈的刚烈性格。1833年9月20日,他给母亲写信说:

“无论在什么时候,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我都不会丧失信心。残酷的命运无论对我如何打击,我的良心是无愧的,我坚信这样的遭遇是不会长久的。我并不愚笨,也见过一些人世间的风风雨雨,尤其是我比较刚强,所以永远不会完蛋。我从切身的经验中体验到:不幸的处境是最能锻炼人的。我并不担心我的将来,我自己检查了自己的一生,虽然不无痛苦地看到我没有做出什么有益的、了不起的大事,但我没有做过任何卑鄙龌龊的事情,没干过任何损人的事情。因此,我决不会受到良心上的谴责。”

一个人在贫困和遭受到厄运的时候,能说出这种自豪的语言,这需要有多么大的勇气和精神力量啊!

离开了莫斯科大学,别林斯基掉进了“无依无靠的人间海洋”。生活没有着落,连个住处都没有,怎么办?他决定还是留在莫斯科,在俄国的报刊上试一试身手。

还在上大学的时候,他就在一家不出名的新刊物《杂刊》上发表过一些习作。他住到一个亲戚家里,用仅剩的几个钱买了一部4卷本的法文小说,将它用俄文翻译过来,从1832年9月到12月,他日日夜夜,拼命地干。可是,命运像专门捉弄他似的。他还没有翻译完,就看到一则广告,说这部小说已被另外一个人翻译完毕,而且即将出版。3个月的辛苦和艰巨的劳动,换来的竟是一堆无用的废纸。

幸运的是,1833年2月中旬,他认识了年轻的教授尼古拉·伊凡诺维奇·纳杰日金。尼古拉原是一个乡村教士的儿子,当他来到莫斯科时,也是一个穷苦的流浪汉,既无职业,又无个人财产,也没有门路。他靠自己奋斗,为自己闯出了一条生路。也许由于他们有着共同的经历,尼古拉十分同情别林斯基的遭遇,便邀请这个正在遭受生活磨难的小伙子为自己主办的《望远镜》杂志撰写稿件和翻译文章。《望远镜》杂志及其副刊《杂谈报》在19世纪30年代俄国出版界中影响很大。赫尔岑、冈察洛夫、斯坦凯维奇都是从这里开始自己的文学生涯的。普希金、波列扎耶夫也都时常在这里发表文章。一个多月以后,即3月18日,《杂谈报》发表了别林斯基的第一篇译作《莱比锡之战》。从此,他日日夜夜地工作。他在5月21日给父亲的信中写道:“我不停地写、翻译、看校样,总而言之,忙得不可开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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