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王陵,作为一个时代的标识、一种历史文化遗迹,它客观而真实地存在着,具有重要的历史、文物和考古价值;作为一个旅游点,其广袤空旷的陵区、星罗棋布的古冢、气势恢宏的陵园建筑,如同埃及金字塔、国内众多古代陵墓一样,具有独特的人文旅游观赏价值。但是,对西夏王朝怎么定位,对其历史地位和作用如何评价,却值得探究和商榷。
人们或许会说,“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窃以为,这话并不适合所有领域。一个国家和民族,对待历史,对于是非、美丑、忠逆,却不可莫衷一是,任其扭曲,那样势必混淆视听,造成思想混乱,以至影响稳定大局。
在参观西夏王陵时,有个突出的感受,就是人们对西夏的看法和议论比较乱,有人为西夏的立国唱赞歌,有人指责李元昊是可耻的分裂者,有人批评对西夏进行不分青红皂白的商业炒作,也有人谴责蒙古铁骑野蛮屠城的暴行,还有人对西夏王朝的覆亡表示惋惜。我在互联网上搜索有关资料,突出的感受也是一个“乱”字,有文章一针见血地指出“西夏整个立国过程是分裂中华一统的行为”,也有文章含糊其词、自相矛盾、不能自圆其说,但其主旨是显而易见的,那就是为西夏从自治到分裂北宋的史实进行辩护和粉饰;我查阅了有关图书,同样是怎一个“乱”字了得,有些书竟把李元昊奉为“卓越的政治家”、“一代英主”,简直是赤裸裸的美化分裂、颠倒是非、篡改历史,不能不说这些人的屁股坐歪了,善于站在反叛者的立场上阐发观点,对此不可不予警觉。
中国是一个多民族国家。看待中国的历史,必须把握多民族的特点,站在整个中华民族大家庭的立场上,以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看待各民族之间的相互征战和融合,以平等公正的态度解读历史上曾经存在过的各种政权及其相互关系,以是否促进国家和民族的兴盛、是否增加人民的幸福指数、是否推动历史的进步为标准评说功过是非。仅仅以汉族或中原王朝为主轴品头论足,或者仅仅从某个民族某个地域政权的角度评长论短,都会有失偏颇。
那么,就让我们走近西夏,看看这个曾经盛极一时、突然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的神秘王国吧。
西夏王朝是以党项族为主体,包括汉、吐蕃、回鹘、契丹等多民族的,割据中国西北的一个地方政权。
党项族是中国古代西北地区羌族中的一支。据史料记载,党项族起初居住在今青海南部的黄河九曲之地,隋末唐初广布于今四川、西藏、青海交界的辽阔草原上,后因遭受吐蕃的侵扰,请求内徏,唐朝将其安置于庆州和夏州(今甘肃庆阳和陕西横山)。定居庆州的党项族称“东山部”,定居夏州的党项族称“平夏部”。
唐朝末年,平夏部党项族首领拓跋思恭,因镇压黄巢起义有功,被朝廷任命为夏州节度使,赐姓李,封夏国公,统辖夏州(今陕西省横山县)、绥州(今陕西省绥德县)、银州(今陕西米脂县)、宥州(今陕西省靖边县)、静州(今甘肃省静宁县)五州之地。从此,李思恭(拓跋思恭)及其家族成为当地的藩镇势力,其武装也被称为定难军。
五代十国时期,尽管中原战乱不断,但不论何人主政,李氏皆俯首称臣,以换取其对该地的统治地位和朝廷的大量赏赐。
赵匡胤建立北宋王朝后,执掌夏州政权的李彝殷为了使自己的割据政权免受威胁,竭力讨好宋朝,向朝廷进献良马,出兵助宋作战,甚至为避赵匡胤父亲赵弘殷的名讳,把自己的名字改为李彝兴,以博取宋太祖的欢心。
就是说,党项族是中华民族大家庭中的一员,李氏(拓跋氏)家族系朝廷命官,掌管着部分地方政权,接受中央政府的统一领导。
公元九八〇年,夏州节度使李继捧袭位,党项羌内部发生了争权夺利的斗争,同宗兄弟之间大打出手,银州刺史李克远与其弟李克顺领兵袭击夏州,被李继捧击败,李克远等兵败而死。这进一步加剧了党项族内部的矛盾。李继捧的叔父、绥州刺史李克文出面干预,在上奏宋太宗的表章中说:“继捧不当承袭,恐生变乱,请遣使偕至夏州,谕令入靓。”于是,宋太宗派使臣持诏书命李继捧入朝。李继捧奉命带家眷赴汴京朝见宋太宗,并向宋朝献出夏、绥、银、宥、静五州之地。宋太宗想把李氏亲族一锅端到京城,彻底根除西北这一大盘踞势力。对此,李继捧的族弟、时任定难军都知蕃落使的李继迁极为不满,他深知一旦被迁入京城,无异于蛟龙失水,再无折腾的可能,于是便借故逃往夏州东北的地斤泽(今内蒙古鄂托克旗东北),纠集部众,举兵反宋。
就是说,李氏家族世袭二百年之久的夏州政权旁落他手,是其族人内讧、同室操戈的结果,正可谓“内因是变化的根据,外因是变化的条件”。作为地方政权滥用武装,制造流血事件,中央政府出面干预,采取措施平息事态,这在任何朝代、任何国家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再者,李继迁把朝廷封授的官爵和疆土,视为李氏家族的私有财产,加官、进禄、扩土可以,反之则不满意、不配合,甚至举起反旗,与中央作对,这在任何政治环境下都是不能允许的。
李继迁在地斤泽供奉起先祖拓跋思恭的画像,以此吸引参拜者,团结部族,并在当地连娶数位豪强的女儿作为妻妾,以联姻的方式结成反宋联盟。之后,他又投靠辽国,娶辽国王子耶律襄之女为妻,实施“联辽反宋”策略,被辽国封为夏国王。有当地豪强和辽国撑腰,李继迁军力渐强,与宋军作战连连得手,并采取打不赢就诈降、骗取朝廷赏赐等手段,逐步收复了李氏祖先原有的全部故土。在获取了要挟朝廷的足够的政治资本之后,李继迁派人到宋朝,要求恢复李继捧归顺前党项族全部的管辖地。这时宋太宗去世,宋真宗继位,为息事宁人,宋朝封李继迁为定难军节度使,领夏、绥、银、宥、静五州地。这样,李继迁抢到手的东西,得到了北宋朝廷的认可。
李继迁死后,其儿子李德明继位。李德明向宋、辽称臣,被北宋朝廷授予一大堆头衔,封西平王,辽国也封他为大夏国王。李德明在宋、辽两强中保持中立,腾出手来争夺河西走廊,南击吐蕃,西击回鹘,极力拓展党项羌的生存空间。对内,李德明完全仿照帝制治国,摆出一副帝王架势。每有宋使到来,就让人撤去宫殿题榜,一旦金银赏赐到手,朝廷使节刚刚出宫,李德明就换上皇帝穿的赭黄龙袍,做起了天子。他还尊已故先父李继迁为光孝皇帝,立儿子李元昊为皇太子,并将背靠贺兰山、面朝黄河湾的怀远镇(今宁夏银川)扩建为兴州城,正式定为国都。
李元昊继位后,肆无忌惮地反宋自立,采取了一系列“去宋化”措施。他宣布废除唐赐李姓、宋赐赵姓,以北魏皇室后裔自居,恢复“嵬名氏”,自称“吾祖”(党项语,意为“青天子”);改宋“明道”年号为“显道”,西夏开始起用自己的年号;仿效宋制设立朝廷机构,任命文武百官;改造各部落武装,设立监军司,由党项贵族担任都统军,牢牢掌控了军权;颁布“秃发令”,他自己率先剃秃头,穿耳戴重环饰,以示与中原及其他民族的区别;设蕃字院,仿照汉字创制了西夏文字;禁用汉服,对各类官员和百姓的服饰分别做了规定;更定礼乐,废止了宋制礼乐。对外,李元昊一面与辽通婚联姻,被辽国擢升为“驸马都尉”;一面出兵攻取吐蕃的瓜州、沙州、肃州(今甘肃敦煌、酒泉、嘉峪关一带)等战略要地,使其势力范围扩展到今天的宁夏全部、甘肃大部、陕西北部、青海东部、内蒙古部分地区。
宋宝元元年(公元1038年)十月十一日,李元昊称帝,国号大夏,并上表宋朝,要求宋朝正式承认大夏国。
历史不是橡皮筋,想怎么扯就怎么扯;不是泥娃娃,想怎么捏就怎么捏;也不是小孩子手里的彩笔,可以胡乱涂鸦。那些封存的往事、既成的印迹,只要不带偏见、不失公允,自然会泾渭分明、黑白自现。西夏政权从家族世袭到独霸一方、由不满削藩到兵戎相见、由脱宋准备到宣布立国、由俯首称臣到各自为政,这是一个再完整不过的分裂国家的过程。
作为朝廷命官,竖起反朝廷的旗帜,利用朝廷给予的权力与朝廷对抗,是货真价实的背叛。
分裂是就统一而言。把一个统一的国家或政权支解成几个,把属于该国家或该政权的一部分乃至几部分分离出来,使其脱离母体,另立或独立,即可视为分裂。西夏从北宋这个母体中分离出来,脱离北宋的统治,建立独立的国家和政权,这是毋庸置疑的分裂。
李继迁狡诈善变,李德明阳奉阴违,李元昊凶险毒辣,祖孙三代裹胁西夏人走上一条叛逆、分裂的不归路,早在两千二百多年前就被秦始皇统一为中国领土的河套粮川、大漠北疆,顿时被他们搅得狼烟四起、哀鸿遍野。他们善打民族牌,以党项羌救世主自居,似乎自己最能代表本民族的利益,其实质是绑架整个族群为他们的政治企图、经济利益和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去卖命;他们机关算尽,见便宜就占,一边伸手向北宋要官爵俸禄,一边又不惜卖身投靠,依仗敌对势力与北宋对抗,这种吃里爬外、丧失国格人格的勾当,永远为国家民族和后辈子孙所不耻;他们愚蠢地以为割断脐带就可以彻底脱离母体,殊不知自己躯体里流淌着的依然是母亲的血液,其所谓的西夏文字、音乐、绘画、建筑、雕塑等,无不深受汉文化的影响,无不打上中原文化的烙印,有的干脆就是简单的模仿和改造;他们拥兵自重,穷兵黩武,今天打主子,明天战盟友,欲望和野心越来越大,结果是玩火自焚,把西夏逼上了万劫不复的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