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都是倒在地上,慕容冲半跪于地,单手握剑柄,虽然低头,但明显是准备好伺机而动的姿态,至于慕容清,倒是十分恭顺。
苻坚走近之时,正见慕容清抬头,虽然钗缳凌乱衣衫不整,黑发散落于脸侧,但天生肤色净白如素玉,一双墨瞳幽深似寒潭一般望不见底。此时火光明灭之下,更是夺人心魄。秦地素来多美人,他是秦王,自然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但世间脂粉颜色,生得再美,又如何抵得上这宛若仙人之姿的殊色动人。
他略定一定神,看向少女身侧弓着背,宛如被激怒的小豹子一样的男孩,这一看,更是大惊失色。方才女子,已经是人间难得的绝色。但这孩子,相貌与少女有六分相似,清逸灵动之气却更胜一筹,更兼眉目之间英气迫人,透出雌雄不辨的俊美。其动人之处,难以用言语表述。只觉得这般风姿卓越之人,有幸亲见,便不枉在这世间轮回万世。苻坚正是发怔的时候,身后脚步声近,是督军的丞相王猛赶了过来。
王猛走近前来,先向苻坚施了一礼,然后方对那一对少年少女喝道:“汝等可是前燕逆臣?既然见了天王,为何不拜?”
慕容冲道:“吾乃燕国大司马,中山王慕容冲,今日兵败于此,战惟死不降。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吾何必在贼子面前屈膝?”
王猛正要斥责,苻坚伸手拦住了他。
“小小年纪,倒是风骨凛然。你说今日兵败于此,我却未见你一兵一卒。”言下之意,以此刻慕容氏之狼狈处境,倒是真的没什么必要这样逞强。
慕容冲脸色难堪,咬唇正要说话,慕容清在他身边,却款款拜下。
“陛下明鉴,臣女原本是前燕吴王慕容垂之女。与燕国太后可足浑氏有弑母之仇,今日幸而有陛下伐逆功成,臣女恭贺陛下,还请陛下赐臣女与父王早日团聚。”
此话一出,便感觉到慕容冲不可置信的向她看了过来,她刻意低头,不去看慕容冲的目光。心想祖宗啊,该低头的时候就低头,大丈夫能屈能伸懂不懂,俨然已经吃亏了,反正是要做俘虏,负隅顽抗,只不过是让自己的待遇变差而已,那么硬气做什么。这帮古代人真是一点儿都不晓得变通。
苻坚意味深长的看着她,道:“原来是前燕清河公主。果然名不虚传,殊色动人。既然是吴王之女,便将他们先带回大营安置吧。”
慕容冲道:“吾绝不做俘虏,只求秦王赐一死殉国。”
苻坚原本已经打算离开,听到此话,回头看着他冷笑道:“真看不出,你小小年纪,竟然这般有气性。但你之兄长叔伯,都已经向孤投降,俯首称臣。此刻便追随在孤的军帐之后,你既然忠于你们燕国的天子,为何不去问问他?”
此话一出,但见慕容冲已经脸色惨白。秦军军士围拢前来,刀剑加身,正要捆缚他们三人,苻坚却道:“不可无礼。”
说完之后,倒像是他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似的,那些押解的军士也迷惑不解,不明白为什么天王要对燕国战俘这般客气。有了这话,也不代表不必受逼迫,秦国之人恭恭敬敬将慕容冲与慕容清以及一直跟在他们身边的染香送到一辆马车之内,死死守卫着,一路将他们带回了原本属于燕国的王宫。
此刻的王宫,却已经成了苻坚的行宫。前日乱军之中,不少殿所已经被烧毁。听说苻坚将昔日的前燕贵族们都囚禁在了帝王所居的应天福殿,却单独留下慕容清与慕容冲,依然居住在勉强还能住人的清平馆,这样与众不同的待遇,意味如何,也令人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