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蔚子住到单身公寓后,发现自己常用的沐浴露没有从湖畔湾别墅拿回来,她用那个牌子的沐浴露好几年了,换其他的真不习惯,看了看时间不到八点,她想了想拿着包和车钥匙出门了,开车到附近最大的购物中心,到地下一楼的进口超市采购。
难得来超市一趟,何蔚子推车慢慢地逛,买了不少东西,周围有不少夫妻手拉手地逛着生活区,很细致地商量该买什么牌子的纸巾,该买多少大的电子锅,她脑子里浮现了以前和叶斯承来逛超市的情景,叶斯承是个不太讲究生活细节的男人,买什么颜色的杯子,买什么材质的茶具,买什么口味的饼干都由她定,他除了对太花哨,味道太怪的东西比较排斥之外,基本不挑剔,但他有一方面很细心,会记住她想吃的东西,譬如香槟味道的巧克力,每次都会提醒说:“你的巧克力还没买。”
何蔚子推车速度很慢,买了一堆东西后漫无目的地逛来逛去,突然听到有人叫她名字。
“蔚子姐姐!”
她抬头,看见了熟人,叶斯承好兄弟楚蔚然的太太麦珂,说起来她和麦珂交情还算不错,当年她和叶斯承一起参加楚蔚然和麦珂的婚礼,还亲自挑选了一套饰品送给麦珂,麦珂非常喜欢,后来楚兜兜出生了,她又和叶斯承去医院看望,还认了楚兜兜为干儿子。
麦珂怀里抱着白白胖胖,咬着奶嘴的楚兜兜,楚兜兜正调皮地伸手去抓货架上的一把软绵绵的清洁刷。更巧的是,麦珂旁边站着的正是那日在医院里和徐湛吵吵闹闹的耿小攀。
何蔚子微笑:“麦珂你好,耿小姐你好。”
“你们怎么认识的?”麦珂惊讶了,耿小攀是和她一个设计学院毕业的师妹,两人交情不错。
何蔚子简单解释了一下,耿小攀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何蔚子,笑而不语。
楚兜兜朝着何蔚子嗷嗷地叫,何蔚子很友好地伸手握了握楚兜兜软软的小手:“兜兜,你越来越可爱了。”
“他可皮了,我真的吃不消了,白天一直睡觉到了晚上就不停地闹腾。”麦珂笑道,怀里的楚兜兜一直伸手朝何蔚子脖子上的项坠探去,何蔚子贴近了他,弯腰让他好好玩了一会她脖子上的项坠。
耿小攀眼睛都不眨地盯着何蔚子看。
双方聊了一会,何蔚子推车离开了。
“对了,这个何蔚子几岁了啊?”何蔚子离开后,耿小攀立刻转头问麦珂。
“蔚子姐姐啊?她好像刚过了二十九岁的生日。”麦珂实话实说。
“二十九了啊?那保养得算不错啊。”耿小攀眼眸里笑意盈盈,“你和她交情不错啊?”
麦珂挺喜欢何蔚子的,就详细和耿小攀讲了何蔚子的事情,包括她和丈夫叶斯承一起创办恒鑫的经历,耿小攀听了好奇道:“恒鑫?就是城中心CBD的那个很高很豪华的写字楼啊?”
“对啊。”
“那个写字楼我喜欢,设计得挺好的,不像其他那些又肥又壮的写字楼,难看死了。”耿小攀撅起嘴巴。
说话间,楚兜兜的奶嘴掉到了地上,耿小攀低头捡起来递给麦珂,用手捏了捏楚兜兜的脸:“兜兜你真的是一分钟也不停歇。”
何蔚子买好东西,开车从地下室出去,刚开出路口便看见抱着楚兜兜的麦珂和耿小攀在正门口打车,她将车开过去,摇下窗:“我送你们吧?”
麦珂笑着摇头:“不用了啦,我住城西,小攀住边郊呢。”
“没事,开车过去还是挺快的。”何蔚子说。
“真的不麻烦你了,我打电话给蔚然好了,让他来接我们。”麦珂说。
何蔚子不再勉强,挥手和她们说再见,耿小攀刚才一直低头给徐湛发短信,直到何蔚子说再见的时候她才礼节性地抬头应了一声,这一抬头却意外地发现何蔚子车头挂的是一串非常熟悉的彩贝铃铛,铃铛下是蓝绿红黄相间的编织彩绳,她怔住,攥着手机的手不由地用力,低头咬了咬唇,心像是被一根针刺到一般痛。
这串彩贝铃铛是她同年级的一个朋友亲手设计,纯手工制作完成后拿到网上卖的,她当时要徐湛捧场买这个朋友店铺里的东西,徐湛不耐烦道:“你们这样自产自销有意思吗?”她不依不饶地拿着本本点开网页指着其中一个图片给他看,说我喜欢这串铃铛,示意他买来送她,他被迫无奈看了好一会,最后中肯地评价了一句你朋友的手挺巧的,这铃铛做得不错。过了两天,她那个朋友说那串铃铛被买走了,是ID叫做湛蓝之海的男人,她知道那是徐湛的ID,心里很开心,想着徐湛这个榆木疙瘩终于开窍了,但是等了好长一段时间都没等到徐湛拿出来送她,她终于忍不住上前问徐湛,你买了我朋友那店里的那串铃铛了吧。
徐湛当时表情很自然:“对,我买了。”
“拿来。”耿小攀笑嘻嘻地摊开手掌。
徐湛瞥了她一眼:“我买来是送给朋友当生日礼物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耿小攀当时气得不行,反复追问他到底是送给哪个朋友,男的女的,徐湛就是不说,后来她也累了,事情就不了了之了,没想到现在竟然在这个叫何蔚子的女人车上看见了这串铃铛,而刚才麦珂提及何蔚子刚过了二十九岁的生日,又联想起那日在医院里徐湛对何蔚子避而不谈的态度,一切都瞬间明了。女人本就有敏锐的观察力和联想力,她曾隐隐怀疑徐湛心里藏着别人,现在猜到七八分了。
何蔚子开车回到自己的公寓,在楼下却看见了叶斯承的卡宴。
叶斯承坐在车里,双手按着方向盘,目光凝视着她。
何蔚子不意外他会找到这里来,官哲哲的叛徒行径她早料到了。
何蔚子下了车,叶斯承快步朝她走过来,他穿着她熟悉的那件savile row手工定制的西服,胸口还有暗色的皇室图案,贴身的西服将他的身材勾勒得很完美。
“蔚子。”他走到她面前,轻声道,“我们谈谈好吗?”
正巧何蔚子也有话和他说,拎着两个大袋子看了他一眼:“上去吧。”说完快步朝楼口走去。
他跟在她后头,两人进了电梯,狭小的空间里她的鼻尖立刻嗅到了属于他的那股冷冷的香味。
进屋子的那一刻,叶斯承的眉峰不由地微蹙,这地方太小了,高度也不够,看上去很逼仄,室内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她不会习惯住这样的地方。
“蔚子,跟我回去吧。”叶斯承开口了,“我们可以暂时分开睡,你没必要住在条件这么简陋的地方。”
“这里挺不错的,我住得很习惯。”何蔚子说着抬眸看了一眼叶斯承,他眉眼间有些淡淡的疲倦,身上也有种风尘仆仆的味道,每次他出差回来就是这样。
“你何必这样呢?就算你讨厌我,不想看见我也可以找一处大一点的房子。”叶斯承认真道。
“我看不必了,等到我们财产清算好以后,我会卖掉属于我的房产再买一处新的,住这里只是过渡。”
叶斯承的眼眸急骤缩了一下,手指微微蜷缩,看着何蔚子略微苍白的脸,沉吟片刻后开口:“蔚子,你要和我离婚?”
“对。”何蔚子说,“我们协议离婚吧,大家好聚好散。”
“这就是你这几天考虑的结果?”叶斯承问。
何蔚子点头:“是的,我决定离婚,叶斯承,我可以原谅你,但没法再信任你了,婚姻中没有信任还有什么意义呢?我们的缘分已经到头了。”
“我们结婚快六年了,一直相处得很好,你不能否认这一点。”叶斯承说,“这些感情不会是假的,我们共同的经历不会是假的,你现在要一笔抹去?蔚子,我请求你别这样轻率地做出决定,请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极力做好的,给你信任和安全感,我保证会做好丈夫这个角色的。”
“丈夫这个角色你一直做得很好,我给你打满分,但你想过没有,也许这并不是我真正想要的的。”何蔚子说,“你看当年是我先喜欢你的,也是我主动向你表白的,还等了挺久,现在想想也够憋屈的,我不想再这么憋屈下去了。叶斯承,我们好聚好散吧,勉强再在一起也不会快乐了,你不想我以后一直对你阴阳怪气吧,你也不想我们以后一有争执我就拿你的错误说事吧,多累啊。”
“就因为这次的错误,你将我所有的全部都抹杀了,这对我而言公平吗?”叶斯承伸手按住何蔚子的肩膀,神色紧绷,语气沉沉中带着微急,“蔚子,我不想为自己解释什么,但每个人都会犯错误,杀人纵火的量刑都可能有终止的期限,你就这样直接判了我死刑?”
“要是你犯的错是杀人放火就好了,我会等你到死的,偏偏你犯的错是一个女人最难以忍受的。”何蔚子说,“你背叛了我们的承诺,欺骗了我们的婚姻,你做出那样的事情之前就该明白有今天结果。”她顿了顿后说,“或许你没料到我会选择和你离婚吧,你可能觉得选择离婚这条路最得不偿失的就是我,因为我是弱者,所以你大胆地欺负我。”
“蔚子,我没想过要欺负你。”叶斯承用力按了按她的肩膀,他修长的手在灯光下显得很白没有一点血色,神色越来越严峻,将她按在沙发上,“你冷静下来,听我说,我和阮绪绪真的是个意外,之前完全没有……。”
“没有意外!”何蔚子提声,“这世界上除了天灾还有什么意外?如果不是你放纵自己,她可能会接近你吗?就算是她主动勾引你,你如果不回应她,她能得逞吗?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比起她,我更恨你,因为她和我非亲非故,大可以伤害我,而你呢,你是我丈夫是我最亲密的人却来伤害我。”
“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的恨说明什么?”叶斯承一字字地说,“你以前总和我说爱和恨本质是一样的。”
“对,现在我恨你,但随着时间的过去,我对你根本不会再有任何情绪了,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抵得过时间呢?”何蔚子吸了口气,“你别太自信了,其实从恨到淡忘也不是难事,我做得到。”
叶斯承俯身,双手按在何蔚子身上,目光又深又利,完全攫住了她的眼睛,她感受到自己的肩膀像是被压了千斤的重,整个人被他一双手的力量钳制住,无法动弹。
他沉默了很久后说:“蔚子,我不会答应离婚的。”
“那我选择诉讼离婚,我会请律师。”何蔚子说。
“我们一定要闹成那样吗?!”叶斯承提声,“我不为自己的错误辩解,但我不觉得我们是无法挽回的,这些年我们过得很好,我看得出你并不是不幸福的。”
“那你呢?”何蔚子反问,“你幸福吗?你是一心一意地和我过日子吗?”她说着伸手点了点他的胸口,“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这里一直有别人吗?本来我无所谓,干嘛和一个死人去争那些没意义的过去,比起一个死人来我幸运太多了,我什么都得到了,我是winner,但是现在,我突然觉得自己赢得可笑又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