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初垂了垂眼皮,“我也不想给了你希望后又叫你失望,在没有找到你爹之前,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罢。”
“颜墨白,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为什么还要隐瞒呢?”房内走进一人,绯衣缎衫,手腕处缠着几圈浅碧色的绸带。百草望着他身后的那人,再没有收回视线。
房内变的极静,那个带着面具的身形一路走来,百草怔怔的望着,戴着面具的男子走到窗前,嘴唇动了动,“百草,见到爹也不叫一声吗?”
百草目不转睛的望着,直到那人摘下面具,百草饱含期待的目光不由一暗,只见那人又从脸上撕下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百草这才看清他的面容。
“爹!”少女哭着喊了一声。
那人坐在床边,用手搂着她,“怎么才喊呢?”
百草摸着他的脸,又哭又笑,“爹,你为什么要带人皮.面具呢?”
“百草,朝廷发现爹的棺椁是空的,正要缉拿爹,你说爹能以真面目示人吗?”男子大手裹着她的小手,“百草,爹长话短说,爹被人救了以后,也不敢来和你相认,本想过着隐姓埋名的生活,只是听说你这样,才不得已相认。”
“爹,百草只剩下你一个亲人,你怎么不早些来找百草呢?”
“傻丫头,爹哪里会不想来找你呢?只是爹戴罪在身,又是一个逃犯,如果冒然来找你,岂不是连累你?”男子道。
“爹,百草不怕被连累。”百草抱着他的脖子,“爹,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男子分开她的手,“我来也是为和你说这件事。百草,爹是朝廷追捕的要犯,你要是想爹活命,就不得任性。”
“百草愿意跟爹一起逃命,这样有什么不对吗?”
“百草,那你有没有想过爹是被谁救出大牢的呢?”男子绷起脸,表情不怒自威,“百草,活命之恩没齿难忘,所谓父债子偿,为父膝下无子,爹的恩情也只能指望你了。”
百草垂了垂眼睫,低声道,“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这也是应该的,不知救爹的,是哪位高人?”
“不仅是一位高人,还是一位青年才俊。”男子用手指了一下悄然站到屋外的绯衣青年,“爹有想过让你以身相许,又怕人家瞧不上你……”
百草不待他说完,“爹,他怎么可能救你?这怎么可能呢?”
男子望着他,脸色慢慢沉了下来,“百草,你觉得爹会同你说谎,那爹为什么要骗你呢?”
颜初默然看着男子,表情未明,片刻,他缓步走了出去。
屋外,夜色漫天,陆融止静默而立。
夜色深深,戴着面具的男子同百草先后从屋里走出来,男子对着陆融止躬身一拜,百草也随着缓缓拜下身,“百草见过陆公子。”
戴着面具的男子又嘱咐几句,转身迈入夜色里,百草望着他很快消逝不见的身影,许久才回过神。
走廊上只有三人,百草对着其中一人道,“陆融……陆公子,您晚上要住哪呢?”
“我勒个去,这么个破地方,叫本少好找。”随着一抹抱怨的语声,屋顶上冷不防跳下一位少年,轮廓分明,眼眸漆黑,他旁若无人的走向百草,扬眉一笑,“百百,好久不见。”
百草退后一步,少年注视着她异常清减的面容,又伸手摸了摸,忽然皱眉道,“谁不给你饭吃?怎么瘦成这样?”
“流川少爷,擅闯本楼,不知所为何事?”颜初开口询问了一句。
“来找我家百百。”流川夜答的理所当然。
“那为什么不走正门呢?”颜初说。
流川夜耸耸肩,“谁叫你们这个破楼的防卫不让我进来?”
“楼中属地本就不是人想进就进,流川少爷此举,大约失礼了吧?”颜初说。
流川夜回头斜睨他一眼,“要不是听说百百在这里,你以为本少闲着没事往这跑?”
“你找我什么事?还有我叫百草,不叫百百,我是我自己的,不是你家的。”百草冷巴巴的说了一句。
流川夜走近她,勾唇一笑,“本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没有跟谁扯上不清不楚的关系,或者又跑去做谁的侍女吧?”
这话听在百草耳朵里,实在有点刺耳,她冷下脸,“我没有你想的那么难堪。”
“既然这样,本少就可以直接带你走了。”流川夜笑嘻嘻的去牵她的手。百草将手背在身后,恼恨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你真的不跟我走?”流川夜问。
百草躲到颜初身侧,说话底气十足,“要走你自己走!”
“你不走、我也不走就是了!”流川夜无所谓道。
“天色已晚,还请楼主备一匹快马,好让我们连夜赶路。”陆融止淡淡开口。
“夜间赶路,多有不便。楼中还有多余的客房,融堂主无需如此心急。”颜初说。
百草瞧着陆融止的神态,似是全然不为所动,她忽然捂着肚子,表情痛苦的道,“陆公子,您一定要走的话,我也不拦您。只是我吧,一时肚子不舒服,可能需要将养……”
流川夜一把将她从地上拎起来,“不想走就直说,有本少在这里,谁敢动你一下试试。”
百草看一眼他搭在自己肩头的手,苦着脸道,“你不就动我了吗?”
陆融止默不作声,百草也不敢同他造次,只是低声低气的扮可怜。
流川夜神情渐冷,他挑了挑眉,猛的欺身对陆融止发难,陆融止退闪一步,勉强错开劈面而来的掌风,只一眨眼的功夫,半空里忽然多了两条缠斗的身影。
夜色沉黑,百草望的不大清楚,只能模糊的瞧见两重人影交错,其势飘忽不定。少顷,但闻半空里传出一道突如玉石炸裂的声响,随即两道身形各自徐徐落地。
流川夜除了脚跟着地的时候,腿膝弯了弯,他站稳后,完全像是没事人的样子。
陆融止定定的站着,似乎也无大碍,只是他的嘴角沁出一抹深红的血来,百草见状,扭头冲着流川夜,拉下脸道,“你怎么才来就打人啊?”
流川夜鼓了鼓腮帮子,他似乎想要开口说话,却又莫名的忍住了,他眉一轩,似是不想理她。
随着陆融止口中缓缓流出的鲜血,他的面庞也掉着血色,百草很是别扭的扶他一把,她心里斟酌着用词,低低道,“陆公子,您没事吧?天色已晚,不如我扶您回房休息吧!”
等了等,陆融止没有表态,百草不想多扶着他,于是就近将他送入身后的房内。流川夜笔挺挺的站着,眉目之间是惯常的不羁神色。
颜初弯了弯眉眼,他呼吸一口,也抬脚走进屋里。
夜色过半,走廊上只剩下一道孤零零的身形,身姿笔直,巍巍不动。万里之外的月光,无声的垂洒人间,泛着些脉脉不得语的寒意。
月色下的少年,腿膝软了软,他身躯一震,陡然吐出老大一口鲜血。夜风飒飒,少年用手按着胸口,任由嘴里的鲜血喷薄而出,不论他的身躯怎样摇摇欲坠,还是一次次的勉力站稳。
一夜无声的翻过去,百草拐弯抹角的同陆融止表达想在这边呆一段日子,理由是她想在此学武功,练好本事,这样才能保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