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探出一位白衣青年,他用手提着白色暗纹车帘,望向这边道,“百草,你没事吧?”
百草扭头一看,耳根一热,顿时冲着绯衣青年态度坚决道,“你放开我!我才不要和你在一起!”
“那你为什么和他在一起?”陆融止看着她,神色漠然道,“至少我会比他给你更多的钱!”
“我是需要钱!但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百草仍然死命挣扎,却徒劳无功。
“我不在乎你是哪种人。我只知道你缺钱,而我可以给你足够的钱。”陆融止语气冷冷,像是深冬腊月里的寒风,带着些扑面的凉意。
颜初看着随老庄主一同送行,此时还未走远的宾客,他命车夫调转马头,挡住了那些回头观望的视线。他从车里将手伸向百草,口中却道,“澜陵一带山多水美,风景不错,融堂主如有兴致,不如一同前往,游览一番。”
须臾之间,伫足观望的宾客只看到马车莫名其妙的横斜而过,又掉头疾驰而去,没留下一个人影。稳步前行的马车里,颜初趁着先前陆融止一个分神的刹那,手上一拉一提将百草拽进了车厢,余下二人各自上车,直到马车行过半里路,百草依然坐在颜初身侧。
流川夜用手支着下巴,默然不语。颜初动作娴熟又不失优雅的将茶沏入碧玉茶盏中,推置他面前,“流川少爷气色看来不太好,喝口茶,解解烦。”
流川夜的手指一下一下点着桌子,他似笑非笑的看着百草,“墨白楼主说我心情不好,你猜为什么呢?”
铺成华丽的车厢宽敞而又舒适,白衣青年的另一侧坐着一位劲装女子,她沉默的坐在那里,低眉敛目,不张口不插嘴,仿佛是一方凝定的雕刻。
百草默了默,相隔处,坐着绯衣缎衫的青年,百草挪着身子向他靠近了些。
远处隐约传来马蹄狂奔的声音,劲装女子凝定的身姿悄然动了动,她抬起窗帘,纵目远眺一番,转身向着白衣青年道,“楼主,前来接应的弟子很快就到了。”
颜初按了按眉心,没有说话。车厢陡然轻微的一震,月练提一口真气,身形一窜,如鱼潜水般轻而易举的从马车半敞的窗户里滑了出去,行不多远,在一阵渐近的挽缰勒马声中,马车缓缓的停下。
“颜某须绕琅山走一趟,二位公子先行一步,几日后大概能到丹口镇的驿站处,颜某办完事后,便直接去那里等候二位公子。”白衣青年嘴上说着,掀帘而出,百草声音不大的问了一句,“那如果我们到了你还没到怎么办?”
从车厢里出来,已经高踞马上的白衣青年听到这话,回头笑道,“放心吧,不是多大的事,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他说完,一抖缰绳一夹马腹,去势如飞。百草看到另有一队英挺的武者紧跟而上,在一片快马轻骑的身影里,白衣青年像是自云层后浮出的一弯新月,光华夺目,不容忽视。
而同样引人注目的则是与他齐头并进的劲装女子,仿佛是一颗与银月交相辉映的星辰,同样熠熠生辉,眩丽夺目。
那个气质干练而又美貌动人的女子,似乎总是能不离他左右,百草眼底闪过一丝晦暗神色。马车一路前行,除了车轮碾过大地的沉闷噪音,车厢里一片无言的沉默。
流川夜把玩着手里的茶盏,忽然兴味盎然的道,“陆融止,你好歹算一个小有名气的什么堂堂主,就那样不明不白的跑上来,也不说话,不觉得无趣么?”
绯衣青年斜挑一双丹凤眼,浓的化不开的眼底看不出丝毫的情绪,“我本就是无趣的人,倒是你一个风流不羁的少爷,怎么会做这无趣的事?”
这……似乎确实不符合他的行事风格!流川夜的手指虚虚点着桌子,他的眼神四处闪了闪,闪烁的目光瞥见不言不语的百草身上时,他漫不经心道,“本少做事需要理由吗?”
“融某不比流川少爷,融某做事从来不缺理由。”绯衣青年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比如我想得到的,就绝不会放手!”
“若论江湖地位,这个堂主也不在那个楼主之下,好歹也算是颇有头脸的人物,怎么当众做出那有失身份的事来?”流川夜瞟他一眼,勾唇笑道,“难道是对本少的百草一见钟情?”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虽然“本少的侍女”和“本少的百草”在意思上表达的是同一个人,但是似乎又有细微的差别,百草不满的撇撇嘴,我才不是你的百草!
行走的马车稳如平地,百草撇嘴的动作还没完全舒展开,又听到绯衣青年不带感情的道,“我不管是青草绿草,还是冬虫夏草,只要是我想得到的,就绝不会放手!”
你眼神不好吧?我全身哪里像冬虫夏草了?百草顿时不乐意了,口没遮拦道,“你以为你是谁啊!我又不喜欢你,凭什么你说想要就……”
百草的话语忽然淹没在一片铿然碰撞的剑戟声中,马车似乎被什么拦了去路,冷不防的停下,旋转的车轮似乎不肯罢休般的向前擦过一段距离,发出尖锐的响声。
在巨大的惯性冲击下,百草控制不住的身子后仰,脑袋“啪”的一声撞上车厢后壁,猝不及防间,百草胸前又是一堵,似乎是被什么压了身子。
在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中,绯衣青年身子晃了晃,端坐如常。百草本以为自己这一下要撞的脑袋开花,等了许久,也不见后脑勺传来异样的疼痛。
少年轻浮的看她一眼,笑嘻嘻道,“我也不知道啊!你觉得呢?”
百草因为被压的呼吸不畅,颈项上的血管突突的涨起,少年身子一侧,翻身一跃,似乎觉得无趣般的懒散的坐了起来。百草大口的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她爬起身子,用手抚着自己的胸口道,“同样是学武之人,你看人家融堂主怎么就……”
百草的目光环视一圈,车厢里竟然只有二人?!她狐疑的眨眨眼睛……那谁难道直接被抛出去了?
再三审视,四周的厢壁都是完好如初,只有车帘半开半敞,百草转动着眼珠,难道是撞到车厢后被弹飞了出去?
百草探手探脚的钻出马车,一眼望过去,只见绯红的剑光如水波般四散漾开,那样色泽清雅的绵柔之光,竟将对光圈成合围之势的几位壮汉震出老远,光影中人背部的线条冷而疏离,他长剑当空,默然而立。
袅袅盈盈的绯红之光像是一只振翅欲飞的蝶,翩翩跹跹,轻飞若舞,直到绯光散尽,长剑入鞘。空气中忽然传来几下突兀而又单调的鼓掌声,“陆融止,你确实有两把刷子,好汉不吃眼前亏,咱们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