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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旅程

桃花盛开的时候,诗诗挽着林宇,二人在薄暮中离开西界,踏上旅程;栀子花开的时候,他们在一个夜晚回到了这个地方。

他们玩得很开心,林宇开心的外表下却是一颗焦躁的心,尤其是快靠近三个月的时候,他几乎是在掰着指头过日子,心里难受地要死,走一天,算一天。诗诗总感觉他有些什么,想问,又张不开口。虽然医生的期限迫近,可是诗诗确实没有什么异常,依旧每天嘴上念叨着“要是宇儿也在身边该有多好”。在桂林碧水的竹筏上,在九寨沟的怡人的山水间,在西藏坚硬的高坡上,诗诗一直在跳舞,像十多年前一样,她有着绝妙的让所有舞者黯然失色、相形见绌的舞姿,她身后的背景是自然的一切诱人沉醉的屏风,人与景交融在一起,舞乱了一个人间。他们最后一站去的是岳州,当地有个地方唤作大云山。这山并不是什么特别有名的风景区,说白了就是一座山而已,所以游客稀少,人迹罕至。林宇和诗诗缓缓地爬行了很久,越往上走,湿气越重,林间也是愈发的幽暗,深山里面不知道有什么怪鸟在叫,悠远地回荡着。这山原先是有瀑布的,但可惜的是人类痕迹已经把瀑布给截断了,你站在某个山口的时候会发现,这里原来是土填出来的,而土填的地方又正好是瀑布泻下去的地方,这些人们可以走的路把瀑布一层层阻隔了,于是往上看都是裸露在外面的山岩,蜿蜒着拐上去,不知道终点在哪里,往下看也是裸露的灰白色山岩,以一种很诡异的坡度延伸下去,打了个急转弯拐下去,也不知道拐到哪里,因为除了山岩就剩下茂密高大的树了,树木把那些可怜的岩石轨迹遮掩了起来,就像是妄想用茂密的头发遮住头上那道长长的刀疤,可是却徒劳无功,那道疤就是残忍地刻在脑门上。这些原先都是瀑布顺着往下流的地方,就这宽度而言,这曾经肯定是一条极其壮美的山间瀑布,笼罩在山间极其厚重的湿气里面,哄哄地往下急奔,流到这山脉围成的大湖里。可惜啊,人类没有风骨的文明介入,把一切都给毁了。如今,这里已经没有当年的风采了,但是依然有涓涓溪流从山上面流下,没有路走,那么一切低洼便是一条水路,细细的水流缓缓地往低处流淌,让人又怜爱,又可惜。

“真可怜哪!”诗诗蹲在那里,她伸出手指去摸那清冽的山泉,她的头发早就被山间的雾气染湿。林宇看着她,她就像是这山间护佑万物的女神,无助地看着归属自己被屠戮的生灵,满眼都是一种神圣的悲悯之情。

“继续走吧,听到水声没,山顶好像有水声。”林宇蹲到她身边,诗诗今天穿着一件丝质的白色长裙,真像是这山的守护神。她抬起膝盖的时候显得很吃力,紧咬着牙关,额头上冒汗,但汗液一出来,立马就被山间的寒气染凉了,林宇连忙脱下外套给诗诗披上,“山间湿气重,别凉着了。”

或许真得是上天眷恋,起初他们出发到湘西的时候,诗诗就受不了那种湿寒的天气,林宇整天在旅馆里用热水跟她敷。旅馆老板是一位当地的赤脚医生,他竟然说自己有偏方可以治疗这种由于寒冷而导致的膝盖蜷曲。诗诗这腿已经是十年的病根了,医生也摇摇头。

“好是不能完全好了,为时已晚,但是蜷曲可以治好,疼痛就只能削弱了。”

听到这话林宇已经是感激涕零了,一连几天跟着医生后面倒腾药,药有两剂,一剂是煎熬的中药材倒在竹盆里泡脚,另一剂则是捣出来的绿色膏体摊在膝盖上面。为了医治诗诗的腿,单是在湘西,他俩就逗留了大半个月。令人欣慰的是,才两天,诗诗的腿疼就缓解不少,她疼,总是不说,林宇看着更疼,却没有办法。

“舒服多了。”诗诗靠在竹床上,盯着窗外。

“你终于承认了吧,总是不说。”林宇走过去坐在她身边,看了看膝盖,欣喜地叫道,“看哪!竟然伸直了一点呢,感觉到没?”诗诗也坐起身来,眼里欣喜地盯着这双腿,不自觉间又暗自神伤起来,她怕林宇看到自己情绪的失落,又强颜欢笑着。是的,确实,这双腿真得好了很多,但是诗诗回首而痛苦的事情却是这两腿之间,有多少男人曾在这里疯狂作乐,诗诗已经记不清了,若是有人统计,那定是一个骇人的数字。诗诗看着林宇,他正温柔快乐地看着自己,唉,多么可惜啊,这么好的男人!

窗外是一条流经古镇的古河,远处的石桥上行人缓缓地走着,吊脚楼前挂着已经褪色不少的红灯笼,水面上传来竹桨木橹击水的碎碎声。

林宇扶起诗诗:“腿刚好,不要有这么大的动作。”离开湘西之时,诗诗的腿已经可以伸直了,接下来的行程,林宇每天都用医生开给的剂量继续巩固治疗,所以到了后来,我们的姑娘终于可以在自然的舞台上舞姿翩跹。

“原先一定很美吧,这里?”

“对啊,一个隐居的去处。”林宇背好包,小心地搀着诗诗,她的白色长裙上罩着一件深蓝色小外套,显得更加迷人。

“真想和你老于山林。”诗诗这句话说得极其轻微,就和刚才掉落的那片叶子一样。

“什么?”

“没什么!走吧!”

林宇虽然没有听清诗诗说的是什么,但是他却见到那片叶子飘落,这让他冷不防打个激灵,这山间这时就要落叶?莫非是在昭示着什么?他不敢接下去想,经过这两个多月的旅程,他对诗诗只有更加眷恋的份,这些年,他对她的感情只在不断地加深,即便如今的诗诗已经是风尘中一片早已破败的叶,他对她的爱只增不减,而且还多了由此而生的更多的爱怜和心疼。林宇对诗诗的感情并不是单纯的爱恋,他更加知道,自己面前这个他一辈子挚爱的女人是为了什么落得今天这样的下场,难道不是为了任性的他,不是为了犯罪的他?但是诗诗对林宇的感情已经不是以前那份了,能够和林宇在一起是她的心愿,她已经知道自己配不上他,奠定了这种基调,也就注定了他们之间爱情的结局,林宇若是对她坏,他们的距离会疏远,林宇对她好,只会更加让诗诗封闭心房,当另外一个悲剧十年前发生的时候,就已经注定十年后的今天,他们俩人的爱情又将是一个令人叹息的悲剧结局。其实,林宇也只是徒有感伤而已,那位神医给诗诗作了其他的诊断,告诉林宇虽然说诗诗身体内部病得一团糟,但是现在却在以一种飞快的速度康复,那一句话深深地刻在林宇脑子里--“痊不痊愈我不敢说,但她肯定不会死,不要说三个月,七八年都不打紧,她是不是最近心情一直很好?继续下去吧,不要让她心事重重受刺激,不要让她痛苦和抑郁。”林宇欢呼雀跃,要是真有上帝,他恨不得飞身去亲吻。哪有话比这话更动听呢?林宇高兴坏了。

越往山上走湿气越重,爬到山顶的时候,他们可以站在山口眺望绵延起伏的群山,藐视一切,那种广阔宏大的感动让他们心悦诚服地拜倒在自然脚下,就像他们在西藏看着远处的雪山,碧蓝的湖,心中生出一种素净的圣洁的崇拜一样。他俩头发已经湿透了。大云山巅有一座道观,山门正书“雄峙楚天”四个金色大字,日光在云雾里变得明暗不定,在这边的山头眺望那边的山头,那边巍峨的宝殿前一秒还雄伟而立,后一秒就被淹没在浓厚的雨雾里,又在不经意的瞬间,风刮开了云雾,它们便又露出来,接着,新的云雾来填补,大殿转眼又消失不见。大风迅猛地刮着,朝圣的人们缩着身子,头发都湿漉漉的。林宇搀着诗诗走上石阶,这里的石阶和后山门的石阶不一样,那地方上面都长满了杂草,石阶直直地通向一座亭子,两旁全是参天大树,幽深至极,那个高高的出口像是天堂的入口,引人遐想,台阶上全部爬满了青苔,台阶上的杂草有的都有一人高,更不要说树林间的杂草丛生。大殿建筑这里则全然不同了,干干净净,一位清癯的道士正在细心地清扫台阶。林宇和诗诗每个大殿都拜了,诗诗纵使膝盖不好也虔诚地跪下祈福,俩人心愿各异,但又好猜,他们已经不再自私地许情爱心愿了,林宇心里祈盼诗诗身体康复,诗诗祈祷林宇做什么事情都不要发生危险,长命百岁。其实,岳州这山说得上荒蛮未开,但又可以说得上和外界同化,因为道观里也有开小卖部、餐馆,开旅店做生意的。说它蛮荒未开是因为山顶道士面貌清瘦,谈吐不凡,令人心中暗自惊奇,特别是主殿祖师殿大门口坐着一位老者,他竟然一句普通话都不会讲,说话都是用的纯岳州方言。林宇和诗诗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微笑致意,他便喊住了他们,接着林宇让他反复地重复和沟通来慢慢理解他说的话,和他交谈,这过程是令人头疼的,我们便不介绍他们磨合的过程,单讲他们谈话的内容。

“小兄弟,今年是你大凶之年!”

“怎么讲?”

“血光之灾,而且是大灾。”

“有多大?”

“你的身家性命和至亲之人的身家性命都有危险。”

“凭什么这么说?”

“天机。”

“我不信你所说。”

“你的父母遭受了很大的灾难?”

“他们死了。”

“对不起。这姑娘也是悲舛一生哪!可惜悲舛快到头了!”

“怎么讲?”

“你还是莫问的好?”

“血光之灾如何避免?”

“莫回你所居之处,莫想你脑中无妄之念。”

“不可以。”

“固执下去,你会发现结局并不是你能预料的结局,贫道言尽于此。”

“我给你钱,求道长破解之法。”

道士作揖,不再说话,当真言尽。

林宇拉着诗诗出来,他精神恍惚,是的,他承认,自己心中悸动了好几次,那位老道长的话无不击中林宇心中要害。大凶之年让林宇诚惶诚恐,他说的那些又都是客观存在着的林宇不得不面对的现实。道长的教导似乎是在教导他放弃仇恨,但是他怎么能放弃呢?真正让他久久难以忘怀的是那一句“可惜悲舛快到头了”,他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该怎么理解,要不就是诗诗真得逢凶化吉,苦尽甘来,要不就是……林宇不敢往下想。

他们回来的时候,西界市的绿化带上已经开满了大丛大丛的矮株栀子花,在晚间花香四溢,人人都张大鼻孔,使劲地嗅着,诗诗开心地把脑袋搭在窗沿上,看街景不断地变换和永不变换的栀子花丛。是的,在栀子花,在诗诗最爱的栀子花开的季节,他们回到了西界市。林宇请来了那位教授医生,现在距离三个月已经超过了十几天了,那位医生给诗诗做过各项检查后啧啧称奇:“奇迹啊,竟然没事了。”

“你说什么?没事了!真的没事了?”林宇饱含热泪,紧紧地攥住医生的手。

“好啦,我手都疼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真是一个奇迹。到底是什么原因呢?”医生紧皱着眉头。

林宇笑笑,是的,他是知道的,宇儿是一剂良药,治好了诗诗的病。林宇本来是该去见见宇儿的,但是既然诗诗现在已经没有性命之虞,林宇暂时决定先不在这方面花多少心思,他接下来的计划是除掉那个人,是的,郑彪,他是林宇不共戴天的仇人,是罪魁祸首,始作俑者。虽然道长的话还在耳边回响,但是他还是铁了心去干。他回来的时候,德才房地产已经全垮了,产业全部被陈伯收掉了,范德财正逐渐被人淡忘。林宇也终于开始着手报自己真正的杀父杀母害妻之大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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