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青春年少走来,归入到与红颜有关的岁月,美丽与挣扎,同样没有出路……
我穿着一身运动服坐在游泳池边,看水里的一点自由地舒展,我突然想笑。
一点游到我身边,露出头来对我说:“何小一,你见过有穿你这套行头来游泳的吗?”
我依然笑,一点此时的样子有些滑稽,像一只游鱼,却又带着无可奈何的神情。
于是一点终于说:“大姐,我请客啊,拜托你不要浪费我的钱好不好?”
我干脆站了起来,叹了口气,然后对一点说:“不要用你那和我有代沟的语言习惯和我对话。”
“老姐,你才比我大12个月零一天,不要把我看成小孩子了。”
“不,我是觉得自己是老太婆了。”
我等一点着急完,才说:“其实是这样的,阿可约了我去打羽毛球,我是顺道来看看你的,再过半个小时我就走了,你自己多游一会吧。”
一点一听,哗地从水里上来了,我赶紧递了块浴巾给他。
一点坏笑一下:“不会是还会害羞吧?”
我瞪了他一眼,说:“哎!现在只是四月的天气!你以为你是铁人啊?”
一点一副遗憾的样子对我说:“看来大姐真是老了呢,已经不懂得享受这人间四月天的美好了。”
我没理会他。一点在我面前就是个孩子,虽然他已经毕业两年了,但是我总是觉得他还是那样纯真,我总是能从他的眼睛里感受到我那些已经如斯逝去的岁月。太匆匆。每当我这样想的时候我就觉得自己的心已经早早地老去了,因为毕竟就像一点说的,我只比他大一岁而已。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于是问一点:“听说你换工作了?”
“消息够快的,肯定是阿可说的,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的。”
“惊喜?”
“是啊,因为以后的每天中午我都可以和你一起吃午饭了。”一点一脸天真的幸福。
我吃惊地看着一点,问道:“莫非……”
“不是去你们公司啦!”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我周一开始上班的地方就在你们那幢楼的对面。”
我在体育馆看到一身阳光的阿可。
和阿可在体育馆打羽毛球一直打到汗流浃背,这才停下来坐在体育馆的墙面与地面垂直的九十度角之间喝纯净水。喝纯净水是我和阿可相同的习惯,尤其是在大汗之后。
阿可在喝水的时候突然问我:“最近有连秋的消息吗?”
我摇了摇头。
“真不知道这家伙又到哪里去了,我看她早晚要得肩周炎的。”
我扑哧一笑。
阿可还很不服气:“你还不信?你看她整天背着个画夹到处走,水滴还能石穿呢!”
“咱也要理解她。”
“这世上又不是没有男人!我倒宁愿她像你,根本不要男人!”
我知道阿可其实是在担心连秋,但是连秋心里是有苦的。三年前,当非典来临的时候,连秋突然得了一场高烧,一周都不见好,于是和连秋已经在一起了两年的那个男人突然就消失了。虽然后来高烧并没有证明连秋得了非典,但是它却证明了连秋的爱情一文不值。这对连秋来说比非典要严重得多。
连秋和阿可是我大学里的姐妹,还有程然,只是程然自从在一年多以前以闪电的速度嫁给了周韩之后与我们就越来越远了。我是在他们的婚礼上认识周韩的,没想到的是,不久之后我就在现在的这家公司做了周韩的秘书,一做就是一年。
就在我正在想这些繁杂的事情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我刚拿出手机还没接就被阿可一把夺了过去,阿可边看边说:“是一点吧?正和我约会呢,他凑什么热闹!”但马上又乖乖地把手机给我了,我一看,原来是周韩打来的。
我接了电话之后就站起来了,阿可有些扫兴地说:“我就说嘛,上司打电话来肯定没什么好事,是要回去加班了吧?”
我笑了笑,说:“不是加班,是去吃饭。”
自从工作之后我就知道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完全是自己的了,像这样可以和阿可随便喝纯净水到什么时间的事情已经非常稀有了。我本想推掉周韩的饭局,但是他的语气听起来真的叫人很担心,我想我应该仅仅作为朋友去看看他。
我到的时候正看见周韩坐在灯光最暗的角落里等我。我打了声招呼便坐了下来。
打招呼的时候我看到周韩无奈地对我笑笑,这种笑容是周韩的招牌,我常想,假如周韩没有结婚也许我仅仅会因为周韩的这个笑容而爱上他。
我随口问到:“怎么不和程然一起来?我们也很久都没见面了。”
周韩端起面前的一杯水说:“想吃什么,尽量点吧,以后恐怕就没机会了。”
我一愣,这是我这个做秘书的少有的判断不出领导话里想表达什么的经历。我问为什么。
周韩说:“我们边吃边谈。”过了一小会,周韩接着说:“小一,你的名字真好你知不知道?”
我微笑。
“简单。生活要是可以这么简单也是真好的。”周韩接着说。
我不知道他要表达什么,重要的是我不知道他遇到了什么事,所以我一直保持倾听的姿势。
“我以前也很简单,生活简单干净地就像你过马路的时候必然要看红绿灯,然后该走还是该停自然就知道了。”
我看着周韩,问了一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明天开始我就要调到南京了,明天下午的车票。这里会来一个新的总经理。”
我心底嘘了一口气,因为这件事在我看来与周韩先前说的那些话相比就像是梦和现实,梦对于现实来说要容易得多。
于是我说:“这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吧?我们谁不是在停停走走呢?”
“但是我不想离开。太熟悉了。”
“如果真的很不情愿的话你可以拒绝的,你有这个资本。”
周韩再次无奈地笑笑,然后摇摇头说:“我没那么潇洒。而且,你知道吗?程然她竟然卖了我们的房子,并且已经在南京预定了新房了。而我今天才知道我马上要被调到南京这回事。”
我诧异不已。
周韩一摆手说:“罢了罢了!我现在一遇到熟人就被问:你现在怎么笑起来这么难看啊?连笑都成型了,没什么好改变的了。”
难道周韩身上最吸引我的无奈的笑是婚姻造就的?我心里笑笑,别人的事我总是说不上什么,我唯一感慨的是当年那个小女生程然不知道几时学会了这样的心思。
我正想着,周韩突然说:“对了,新来的总经理也姓何,我已经向他推荐你了,他可能不会换秘书。我接触了一次,人不错。”
周一上班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着自己将要面对一个怎样的新经理,心里不免有些忐忑。
刚坐到座位上,倒了一杯水,正想着这世界其实是不买任何人的帐的,电话就响了。
“是何小一吗?”是个男人的声音。
“是。”
“请到总经理办公室来一趟。”说完就挂了。
这副语气,应该是新来的上司的,凭我的判断,这个人要么年轻气盛,要么就是资历过高,不然怎么会这般盛气凌人?
我一推门,看到坐在总经理位子上的那个男人,是的,我除了能判断出他是个男人之外其他什么也判断不出来,因为他背对着我,在专心地看一份文件。
“请问,是你叫我?”
“是的。我想知道本公司目前所有干部的名字、职位和主要负责的工作。”
“好,我马上整理一份给你送来。”
我转身正要离开,他突然说:“不用了,你现在说给我听。”
我心里一愣,我相信我面前的这个人是在刁难我,因为公司目前的干部有三百多名,分散在各个楼层。我理解,很少有老总喜欢用上一任老总的秘书,这关系到颜面和习惯。我在心里轻蔑一笑,心想你未免太小看我了,如果要离开也应该是我自己要离开,而不是被告知我需要离开。
我很顺利地按各个部门把干部情况说了一遍。
他听完只是哼了一声,然后又问了一个问题:“再说一说公司一些主要客户的情况吧。”
虽然他的语气已经明显好转,但是我心里还是觉得这样被人怀疑有些委屈。好在平时我一直坚持为周韩定期整理各个客户的动态,所以这个问题当然难不倒我。
我回答完他的问题,站在原地,等着他问下一个问题,我想,如果他今天不能顺利地骂我一顿他一定会不甘心的。
他竟然一句话都不说地转过身来了,放下了手里的文件,微笑地看着我。我惊叹,是惊叹自己的判断力——果然年轻!
他站了起来,对我伸出了他的左手,说:“何小一,你果然做得很出色!我叫何处,希望我们以后合作愉快!”
我也应和着伸出了手,但是为什么在我看见他的那一瞬间觉得好熟悉,尤其是他的眼睛,让我能够看得到自己一般。我曾经对阿可说过,我要遇到一个能够让我为他的眼睛痴迷的人我才会开始我的爱情。难道会是一双这样的眼睛?但是这眼睛只让我熟悉。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他突然问。
我想我有点失态了,尴尬地笑笑说:“我们是不是以前见过?”
“见过。”他微笑着说。
我以为他在开玩笑,笑着问:“什么时候?”
“十三年前。”他依旧微笑。
我一愣,仔细地看着他微笑的脸,终于让我明白,为什么这张脸和这双眼会叫我熟悉,因为这太像一个人,只是我已经不记得这个人年轻时的模样,这个人就是我已经十三年没再见过的父亲。
我还是证实性地问了一句:“难道你就是那个比我大两岁的男孩?”
他笑笑,点点头,说:“当年我就从爸爸那里知道了你叫何小一。周韩给我介绍你的时候我还不敢确定你这个何小一就是我的妹妹何小一,今天一见你我就知道是了。你的模样变化不大。”
这句话对我来说还是有一定的打击力度的,但是更让我头昏的还是面前这个事实。我突然就不知道该怎样来面对他了,就像是我正在吃饭,突然有人告诉我我的碗里有一只死苍蝇。事实就像饭一样,让人难以下咽。
他突然改了话题说:“麻烦你叫一下各位负责人来开个小会吧!”
刚到中午的时候一点的电话就打来了。一点就是这样,他从来不问你是什么心情,重要的是他永远都是好心情。
“何小一,吃饭了!我在你那幢楼下面的西餐馆等你!”
“我讨厌中午吃西餐!”我本来心情就不好。
“好好,那你选地方吧。”
“楼下的快餐店!”
“好,等你,快点哦!”一点开心地说。
幸福地中套,如果生活里头都是用幸福做成的,那么即使全世界的阴井都没有了盖子,我们也会觉得它是完美的吧。
刚挂了一点的电话,办公室的电话又响了。
何处在电话里说:“中午一起吃个饭吧!”
“不好意思,我已经和别人约好了。”
“哦,吃好。”何处简单地说了句就挂了电话。
我摇了摇电话,脑子里非常规地蹦出了一个概念——为什么你和父亲这样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