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发展到了什么程度？为什么同时出现在那里？”
“妈妈……请原谅我们，我想我是离不开吉力了，您就同意我们吧！”
“你什么意思？”薛郁芳明知故问，男女朋友同去妇产科，还不明白发生什么事吗？她只是想从女儿那里得到确切的答案。
“我好像……好像有了。”
尽管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听到女儿亲口告诉她，薛郁芳还是不想接受这样的事实，她往后退了一步，结果碰到一张椅子，站立不稳，失去重心，一个趔趄，坐在了地上。
真如大叫一声，来到妈妈面前，动手拉她，被她一把甩开，真如跪在了地上。客厅里的赵正林和吉力闻声赶紧跑了进来，看见真如跪着，吉力也跟着跪了下来，像两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不敢抬头看大人。
薛郁芳的拳头像雨点一般落在吉力的身上，吉力一动不动。薛郁芳一边打，一边骂：“你这个小偷，你这个强盗，我们精心养育了二十五年的女儿，就这样被你偷走了。我们在她身上倾注了多少心血，寄予了她多大的希望，你知道吗？她凭什么跟着你这个穷小子受苦受累？你把我的女儿毁了，你知道吗？”
薛郁芳打完吉力，又打女儿，声泪俱下，痛心疾首：“你这个不听话的孩子，爸爸妈妈平时是怎样教导你的，难道都忘了吗？”
“薛阿姨，您打我吧！您把气都撒在我的身上吧！”吉力拦在真如的面前，紧紧握住她的手，护着她，“请你们允许我和真如好下去，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我会像亲生儿子一样，与真如一起孝敬你们。”
望着地上坐着跪着的三个人，赵正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让两个孩子都站起来，然后搀扶夫人站起来，轻声说道：“起来吧！事到如今，生气有什么用？”
薛郁芳被扶到了床上，她双眼紧闭，心痛、头痛和牙痛一起侵蚀着她的每一根神经，她的世界，在这一刻全垮了。她曾经是多么的骄傲、自豪，没想到，女儿居然找了这样一个毫无是处的男朋友，更让薛郁芳震惊的是，一向乖巧听话懂事的女儿，竟然未婚先孕，这不是自甘堕落吗？真是伤风败俗、大逆不道、不知廉耻。
薛郁芳经常在课堂上告诫那些学生情侣，谈恋爱是可以的，但必须适可而止，特别是女孩子们，要学会矜持、自尊自重自爱。每当说这些话时，薛郁芳不由得想起远在北京的女儿，虽然有些许的担忧，但这种担忧往往一闪而过，她绝对相信自己的女儿。薛郁芳的脸火辣辣的，好似被人狠狠地抽了一耳光，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宝贝女儿。
赵正林让两个不知所措的孩子回到客厅，吩咐真如为吉力倒一杯茶，第一次进门，怎么说也是客人。赵教授始终保持着一贯的冷静，端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他把目光停在吉力的脸上足有一分钟，看得吉力头皮发麻心发慌，吉力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幸好这时真如沏好一壶茶端过来，她给爸爸倒了一杯，同时也给吉力倒了一杯。真如和吉力四目相对，不知说什么好。真够倒霉的，怎么这么凑巧被父母逮着了呢？本想把这件事悄悄处理之后，再带吉力回家见父母，慢慢地说服他们，真如相信，父母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可是，今天的事情对父母来说，太突然了，没有一点消化的时间。
心里害怕和沮丧是必然的，但是，就像朝鲜半岛危机，只有重新回到六方会谈的谈判桌上，才有可能解决问题，不然，连一点希望都看不到。吉力和岳父岳母之间也需要对话，今天，冲破了黎明前的那一层黑暗，谁敢说接下来不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想到这里，吉力的心情反倒轻松了许多，至少以后和真如约会，不用再偷偷摸摸了。
“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赵正林终于出声。
“我想和真如结婚，请叔叔阿姨成全我们。”吉力急切地答道。
“结婚是大事，不是随口一说。结了婚，要承担很多的责任和义务——孝敬父母、教育子女，你们准备好了吗？”
“赵叔叔，准备好了！只要你们肯把真如嫁给我，我保证不让她受半点委屈，我们还很年轻，我们会有很好的未来。”
“你……先回去吧！这事以后再说。阿姨身体不舒服，让她先休息一会儿。”赵正林和蔼地拍了拍吉力的肩膀，真如也暗暗示意他回去，吉力心疼地望了一眼真如，依依不舍地离去。
走出真如家，吉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外面阳光明媚，温暖如春，正如吉力此刻的心情，虽然还是寒冬，但最难熬的时刻已经过去。
回到家里，吉爸吉妈正在吃饭，妈妈曹桂花关切地询问儿子吃饭没有。一般情况下，儿子中午很少回家。吉力没有回答妈妈的提问，只是拉开饭桌边的一张椅子，一声不吭地坐了下来，曹桂花马上给儿子盛来一碗饭，并把筷子递到儿子的手上。吉力低头吃饭，也不言语。妈妈在一旁嘘寒问暖，而爸爸对于他的回来视而不见，依然优哉游哉地喝着他的小酒。
曹桂花没有多少文化，典型的家庭主妇，她视老公为天，视儿子为命，照顾好父子俩的生活起居，成了她义不容辞的责任，毫无怨言。她没有正式工作，但很勤劳很能干，一刻也不曾闲着，她在家里做手工活、到市场卖菜、在工地上做小工，甚至还收过废品，什么赚钱做什么。
吉广元很霸道，在家说一不二，妻子和儿子都怕他，他与他们的关系，就像猫和老鼠。老吉喜欢喝酒，嗜酒如命，喝完酒还喜欢撒酒疯。虽然脾气暴躁，但老吉却是一个明事理的人，小时候，吉力在外面闯了祸，曹桂花喜欢护短，吉广元从不，遇到有人投诉，首先责备自己的儿子，谁叫儿子是有名的打架大王呢？为此，吉力不知受了多少皮肉之苦。
曹桂花在一旁锲而不舍地询问儿子今天为何这么早回家。吉力抬头望了望殷殷期盼的母亲，又望了望漠不关心的父亲，不知该不该把自己和真如的事情说给他们听。如果父母知道儿子正在与赵教授的女儿谈恋爱，肯定一千个赞成，一万个满意，问题是，他与真如最终能走在一起吗？
既然真如的父母都知道了这件事，也应该让自己的爸爸妈妈知道，成不成是一回事，但这是对双方家长的尊重。
吉力停下筷子，清了清嗓子，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极其平静地说道：“爸爸，妈妈，跟你们说一件事情，我有女朋友了！”
“什么样的女孩儿？打算几时带回家让我们看看？”妈妈异常兴奋。
曹桂花快五十岁了，在家乡，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女人都做奶奶了，她的儿子已经二十五岁，从来没有女孩子找上门来，儿子也很少在外留宿，一点动静都没有，不仅乡下的爷爷奶奶急得要死，她也心急火燎，儿子空长这么大的个儿，对男女之事怎么还不开窍呢？今天终于传来喜讯，吉广元也放下酒杯，期待着儿子说下去。
“你们都认识，她是赵教授的女儿——真如。”
“儿子，真的假的？”老吉既兴奋又疑惑，在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笑嘻嘻地拍了拍儿子的头，心情无比激动，“行啊，儿子！攀上了赵教授的女儿？什么时候好上的？这天上掉馅饼的事儿，在你的脸上怎么一点都看不出呢？”
“她父母还不同意……”吉力无比的沮丧。
“我就说嘛！人家赵教授家哪能同意把女儿嫁给你啊！不同意那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如果我是赵教授，也不同意与我们这样的家庭结亲家，赵教授可不是一般的人啊！”吉广元一点也不奇怪真如父母的反应，愉快地打着哈哈。
“你这不是长人家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吗？我们儿子哪一点比别人差？我们这样的家庭怎么了？”曹桂花愤愤不平。
“你给我少说两句，我们高攀了人家，这是事实。”吉广元把曹桂花顶了回去，说罢抿了一小口酒，情不自禁，自言自语地说道，“最后一次看到真如还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时间过得真快，再次见面，恐怕都不认识那孩子了。真如不是一直在北京念书吗？回广州了吗？”
“嗯。”
“吉力，真如的父母是知识分子，不像爸爸，大老粗一个。你在他们面前一定要谦虚、懂礼貌。人家不同意，我们应该站在人家的立场上，设身处地地为他们着想，理解他们，不要因为年轻气盛而错过了这一段好姻缘。虽然我与真如的父母没有打过交道，见面也很少讲话，但我知道赵教授他们都是好人，待人和气，一点架子都没有。加油啊，儿子！”
爸爸在吉力的印象中，是一个醉汉、莽汉，小时候不怎么觉得，越长大越瞧不起自己的父亲。每次看到爸爸在外面喝得酩酊大醉，回到家里拿老婆孩子出气时，吉力就痛恨这个被叫做“爸爸”的人，在他的成长过程中，爸爸从来都没有关心过他的学习和生活，对他除了打骂还是打骂，长大以后，和爸爸的话语也越来越少。
今天，忽然听到爸爸语重心长的教诲和鼓励，吉力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他朝爸爸郑重地点了点头。第五章生米煮成熟饭1牙还是钻心的痛，真如和爸爸要送妈妈到医院，被她拒绝了。提起医院，就想起了女儿刚才在妇产科的情景，虽然现在的年轻人未婚同居、未婚先孕已是常事，但她薛郁芳的女儿就是不行！这是她的道德底线。
不管薛郁芳多么不愿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但事情已经发生，女儿也亲口承认，她与吉力有了那种关系。怎么办？是听之任之，还是横加阻拦？一向清晰的思维变得混沌。
“我们的脸让你给丢尽了，你说你们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还有羞耻之心吗？”薛郁芳气极了，只有通过责骂女儿来出气。
真如感到沮丧，同时也觉得很冤，从小到大，没做过一件错事坏事，平生头一回，就被父母逮个正着，她的确感到了羞耻，但自己觉得羞耻和被人责骂是两回事。一直羞愧难当沉默不语的真如不知哪来的胆量，刷的一声站起来，终于爆发。
“有什么可羞耻的？我们都是成年人，我只有他一个男朋友，他只有我一个女朋友，我们相爱了，然后，我们在一起了。像我这个年龄的女孩儿还没有男朋友，您觉得正常吗？”
“我没有反对你交男朋友，那要看是什么人，吉力他配得上你吗？”
“您怎么不想一想，吉力的父母会不会问他儿子同样的问题？您女儿配得上他们的儿子吗？吉力怎么了，那么让您讨厌？如果吉力的父母是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我想您绝对不会多说一句！您是不是一直都以为您会有一个出色的女婿和体面的亲家？我让您失望了，让您颜面扫地了。在您看来，我就是您一私人物品，一个向外人炫耀的工具。”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势利小人吗？没良心的家伙，早知道这样，我宁愿当初没有生你……”薛郁芳伤心地流下了眼泪。
“您现在就可以把我杀了，或者把我赶出家门，从此一刀两断。”真如赌气说道。
薛郁芳脸色铁青，气得说不出话来，赵正林再也忍不住了，大声呵斥：“如如，怎么这样和妈妈讲话？她是为了她自己吗？父母反对这事，自有反对的道理，为什么不能心平气和地做些解释？妈妈现在是病人，还这样气她，真是越来越不懂事了。”
真如自知理亏，不再吭声，赵正林要她回自己的房间，让妈妈好好休息一下。和妈妈吵完，真如又开始自责起来，刚才确实是自己太冲动太过分了，不该在妈妈生病的情况下顶撞妈妈。正在这时，吉力发来短信，他猜想此时的真如一定是度日如年，他想逗她开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