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望不到边际的海；浪花，似没有停歇般一次又一次抚摸着沙滩。
我坐在一块大石上，静静地凝望不远处滚滚翻涌的波纹。
什么也不愿想，什么也不愿去做，大脑空荡荡的，仿佛所有细胞都已停止运作。
夜褪去，昼降临，眼前的景物从模糊到清晰，阳光洒照，引来海鸟盘旋嬉戏，一些船只开始鸣笛起航。
“小姑娘，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身旁传来关心的询问，木然地抬头看去，是一个年过七旬的白发长者，一身灰色的长袍，好像民国时期的文人打扮。
没有理会什么，我调过目光继续对着海面发愣。
“呵呵，天气越来越冷了，海边风大，如果呆在这里太久可是会生病的哦！”坐上离我最近的那块岩石，老爷爷像是在对我说话又像在自言自语：“唉，这年头啊，谁会没有跌跌撞撞的时候？不过只要咬咬牙，挺一挺，也就过去了。人生的路可长哩！走了一小段就喊停就喊累那怎么行？心放宽一点，目光放远一些，没啥坎坷是抹不平的。滴水都能穿石，何况是人呢？……”
絮絮叨叨的碎语伴随夹杂某种杂草气息的海水味在我的周围萦绕，宛如一只无形的手有一下每一下地召唤我不知飘散到何处的思绪。
“呲——”
口袋里忽然传来麻麻的感觉。
下意识地摸出处于振动状态的手机，“妈妈”两个字不断在屏幕上跳跃着。
我的指尖有些凝滞——因为大脑的犹豫。
小小的银白色机身锲而不舍地麻痹着我的掌心，诉说它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为什么不接起来？”灰袍老爷爷瞟了眼我的手机，语重心长：“不管发生什么事，亲人是永远不会抛弃你的，别因为自己某些情绪伤害真正关心你的人。要知道外伤易治，心伤难愈啊！”
嗯？我讷讷地望了望老爷爷，在他慈祥的眸光的盯视下，拇指轻轻碰触了下接听健。
“喂？”
“小艾！是你吗？你去哪里了？为什么现在才接电话？”手机那头响起妈妈带着哭腔的嗓音，霎那，触动了我心中的罪恶感。
“我……”眼泪恍惚间坠落，喉咙口被难受所堵塞。
“小艾，我知道你很难承受……可是……”妈妈说不下去了，极力克制着的啜泣将她的话语切割地支离破碎。
“对不起！妈妈！对不起！”勉强克制开闸的泪，我的心被拧得好疼，除了不断道歉我已想不出任何词句。
“小艾……”
“我没事的，妈妈。”我抿紧唇，仰起头，锁住即将破堤的液：“因为一切发生的实在太突然所以……我现在在海边……没有跟你说，只是想一个人好好静一静，理清楚现在要面对的事……我很快就回来，不要担心，我已经长大了，可以照顾自己啦。”
“小艾……”
“呵呵，我们回家再说，好吗？我挂电话了，拜拜！”
合上盖子，所有伪装出来的坚强全数瓦解。
泪，泛滥不绝；而我，竟找不到摆脱它的方法。
“就算挡在你前面的石头很大很多，也不要放弃移动它的勇气。”将一块白色的手帕塞进我的手里，老爷爷看我的眼底溢满温暖，“赶快回家吧！别让你妈妈再为你哭，假如你爱你的父母的话，就该想办法令他们幸福。”
“令他们幸福？”我擦着脸上的狼狈，似懂非懂。
“你的笑容、你的坚强、你的快乐就是他们的天堂。”拍拍我的肩，老爷爷和煦地笑，悄悄点醒了某些被我忽略的东西。
“谢谢您！”感激地向这位萍水相逢的老人家道谢，我提步往家的方向跑去。
“小丫头！要加油哦！”
“嗯！我会的！谢谢您！”回头朝那个灰色的身影招招手，我感觉自己似乎在慢慢地跨向成熟。回到家，和妈妈敞开心扉深谈了一夜，我的情绪趋向释然与平静。
洗漱掉悲伤，冲干净苦涩，看着镜子中双眼泛肿的女孩，我在心底对自己说：加油！一定要坚持！
“小艾起这么早啊？”客厅里，那个被称为是我叔叔，跟爸爸几乎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男子，微笑着站在妈妈身边对我点头示意：“今天是星期天，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嗯……我比较习惯早起。”我有些生硬地回答，不太能够适应这个被称为是我叔叔却第一次在我生命里出现的亲人。
曾听妈妈说，爷爷奶奶不赞成她同爸爸的婚姻，多次阻扰不成后，爷爷就跟爸爸划清了界限，不再承认有爸爸这个儿子，因此到目前为止，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祖父祖母的长相和背景，更别提爸爸的兄弟姐妹了。
虽然有时候我很想知道爷爷奶奶的事，但几次提及他们时瞥见妈妈黯淡的眼睛与悲伤的沉默的经验让我明白到那两个老人是妈妈心中暂时修补不了的伤疤，久而久之，爷爷奶奶这对名词，已成为灵魂深处的封印。
我不清楚妈妈为什么得不到他们的认可，也没有心思去刨根究底，那些错综复杂的是是非非不是我能够整理的。
“早起是个不错的选择，有益于身体健康。”伸手递给我杯热牛奶，叔叔亲切又自然地和我话起家常，“长久坚持下去还可以帮助减肥。”
“减肥？”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是啊！你知道脂肪是怎么产生的吗？”眉一挑，他语气带了点诱拐味道。
“怎么产生的？”
“因为睡觉太多！一动不动脂肪容易积累。”漾开大男孩般调皮的笑，他顿了顿才又续道：“不过，以上纯属个人虚构，没有科学保障，如有雷同皆属巧合！”
“啊？呵呵！”怎么感觉有点冷？
“好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以后再来看你。”抬腕看看表，叔叔维持着笑意说完这些话起身离去。
临走前，他凑近身旁未置一词的妈妈，低低地表达了些关心。
待他的背影消失，妈妈坐上我对面的位置，拿起一只鸡蛋轻轻敲碎它的壳。
“我待会儿想去陪陪爸爸，可以吗？”在心底斟酌许久，我启唇打破略微沉闷的空气。
剥鸡蛋的指节微微一凝，良久，我才听见妈妈近似梦呓的声音。
“别回来得太晚。”
“好！”
“你爸爸喜欢雏菊，去之前记得带上一束。”将剥好的蛋放进我的碗里，妈妈的唇迟疑着动了动，挤出这句话。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