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拂晓,天边游动着几丝被朝霞浸了颜色的流云,山上有几棵棠梨树被夜风吹落了些叶子,铺成一地胭脂颜色。晚镜早早下了山去,昨晚陆冰环写了封家书托她捎给山下的家人,顺带也上街打听一下有无云清辞归来的消息。
晨风清冽。晚镜先去庙里上了香,见过每日在此为小姐祈福的陆家人,便转身朝街上走去。路过静辰客栈门口时,一年轻男子急匆匆地从店内跑出,拽住晚镜将她拦下。
“……”晚镜回身,认出这是此客栈的安掌柜,便微一欠身笑道:“安掌柜叫住小女可有什么事么?”
“这个,”安掌柜将一个雪白的信封交到她手里,“刚有人托我把这封信转交给你。”
晚镜以前跟着师傅下山出诊,也曾在这静辰客栈中见过病人,安掌柜认识自己倒也正常。便接过信,浅浅笑道:“小女就先谢过安掌柜了。”
安掌柜笑说没事,冲她摆了摆手便回身进了店里。晚镜拆了信封,见里面是极为工整规矩的蝇头小楷,起笔无锋,颇为圆润,像是闺中女儿的手笔。
阅毕,晚镜微微仰起头,眸中满是狐疑之色。
云清辞……命她去江南?
且不说到了江南究竟有何用意,单是这笔迹也不似云清辞的样子。他的字,晚镜是见过的,行书,温润为身洒脱为骨,一点、一钩、一横、一撇,沉稳中自带着几分闲逸。字如其人,晚镜定是不会认不出的。
“那个,安掌柜,”晚镜追入店中,在柜台前站定,面前是正打着算盘运指如飞的年轻掌柜,“这封信是何人于何时交给你,托你转交的?”
“是个打扮挺俏丽的女人,并没有留下名字,只说是云清辞托她出宫来送信,”安掌柜回忆着,“至于时间,也就你来这里的前一刻钟左右。”
一刻钟?一刻钟以前,晚镜已见过了陆家人,上过香出了庙,正在庙旁不远的花摊挑选着应季的剪枝,而后便向这里赶来。纸上墨痕尚未干透,若是算上写这封信的时间,送信的那人该是不够赶到这里的。
除非。
除非那人出身江湖,并且熟稔轻功。
“她可是徒步来的?”晚镜追问。见安掌柜默不作声地点了头,心下顿时一慌。
难不成真是江湖中人伪造了这封信?可又有何用意?
就算自己真的如信上所言去了江南,那栋浣青山顶的小木屋里难道还有什么东西,值得大动干戈、将自己支走以后再前去窃取的么?
还是说……云清辞出事了?
想到这里,晚镜眉眼间霎时染上了慌乱。
虽说云清辞是在宫中为容妃诊治,但难保身在江南的圣上染了什么恶疾,使他又被请往南方,而自己却并不知道。这途中若说出了什么事也是不无可能,以此推理下去,若是云清辞出事,那么必然会请人代他传信给自己,这笔迹也就不成问题了。
定然如此。
“安掌柜,麻烦你打壶桂花酒给我,快一些。”回过神来的晚镜骤然催促道。
安掌柜点点头,见四下里伙计都忙着,便亲自起身打了酒给她,算完钱,见她转身就走,脚步匆匆片刻不停,心里不由得叹了一声,急什么呢。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金碧装点的后宫阁中,面容姣好的女子盈盈下拜。
“起来吧。”皇后和善地一笑,又对左右道:“我与姮妹妹说会儿话,你们先退下。”
边上侍立着的婢女们会意,尽皆退了下去。皇后这才开口道:“容妃的病已被那医仙察觉,听说已开了方子,调养过来了。”
姮嫔顿时满目惊惶,“娴宜姐姐,这可如何是好?”
皇后语调里染上几分讥诮:“姮妹妹遇事就知道慌乱,自己竟拿不出半分主意么?”
姮嫔微微颔首,“妹妹知错。只是……只是妹妹愚钝,不及姐姐兰心蕙质。这一回还望姐姐多多提点。”
皇后叹了一声,道:“罢了……这件事本宫自会处理的,你先回宫好生歇息去吧。”
秋菀嫣道了个喏,便由着侍女蔓声扶着自己行出了殿堂。贵妃椅上慵懒笑着的皇后一路望向她婀娜的背影,眼底,泛起了一点微微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