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紫英等人完全沉浸在牛二的天道中，恢宏的气势一变再变，仿佛走马观花一般，上至帝王将相，下至贩夫走卒，从苍茫平原道崇山峻岭，从铁马金戈到侠骨柔情，将尘世中几乎所有角色都滤过一遍。
无数次的变换，无数次的交织，命运的悲歌，尘世的离合，慢慢的，慕容紫英等人更懂，更清晰。牛二的天道，归结起来只有两个字——守护！
守护那些善良的生命免遭创伤；守护破碎的山河再遭涂踏；守护人类的文明代代传承；守护宁静的祥和永世长存。恢恢天道之下，牛二的信念坚定无比，慕容紫英等人也感触颇深。
当老妇人无助地转过身，当年幼的孩童混沌地看着尸身冰冷的父亲，当年轻的母亲哭喊着扑向丈夫，当耄耋之年的老者颤颤巍巍在冰雪中摸出一根干柴……自己承受的苦难都不那么重要了。那些生命，那些最柔弱、最需要保护的生命在岁月的寒冬下颤抖，需要有人挺身而出，为他们筑起一道挡住寒冬的墙！
大爱无疆！
慕容紫英等人感叹一声，牛二的心境和精神修为完全超越修者的范畴，将目光放在整个世界，整个红尘之上。当其他修者还以跳出红尘步入修真界而庆幸时，牛二的目光却返璞归真，再次回归滚滚红尘中，希望为他们撑起一顶保护伞遮风挡雨。如此心境，如此天道他们简直从未想过。
时光穿梭，也不知过了多久，慕容紫英等人的目光才再次落回到现实中，牛二依旧站在天碑上，从始至终从未动过半分，如同雕塑一般张开双手拥抱天地，瘦弱的身躯下博大的胸襟揽九天日月，呼啸沧桑。
“这，就是他的天道么？”军刀眼眶微微湿润，和牛二相比，他发下自己渺小的一无是处，如同空气中的一粒尘埃一般，只为自己的仇恨，却从未想过被人肆意践踏的天下苍生。
“这就是他的天道。”慕容紫英肯定地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惆怅。司徒天河和牛二一样都出身于天苍大陆，都是年轻一代强者，都飞升蛮荒，都经历同样的苦难。但他们的结局却完全不同，一个胸怀天下，一个黯然收场。如此结局，除了心境高低还能有什么解释？
身后，秦雨萱和韩梦离早哭成泪人，尤其是看到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孤单的背影时，少女心中最柔软的弦被深深触动，感情的闸门也打开来，汹涌澎湃淹没每一寸土地。在她们眼中，牛二瘦弱的身躯魁梧起来，丑陋的面容也变得英俊无比。
“他的天道。”云风喃喃地重复一句，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自己纵然比河阳府那些所谓的年轻一代强者也丝毫不弱，甚至还要强上一分，天赋更无话可说，否则也不能年纪轻轻就踏足家族高层，发现其中的龌龊带着妹妹毅然出走。而今日见到牛二的天道他才知道，不仅修为，功法，神识，精神修为，就连所有修为的基础心境也比不上牛二，胸怀天下苍生，这需要多么高远的眼光，多么博大的胸襟。纵然放眼蛮荒恐怕也没有几人。
失落，茫然，彷徨，奋争，直到坚定，所有人的目光都清澈起来。在牛二身上，他们看到一种精神，一种天生的领袖独有的精神，为了天下苍生，为了万里江川，为了世代繁衍，从茹毛饮血、刀耕火种中走来的人，必须有人担起责任，顶起蓝天！
什么中流砥柱，什么国家柱石，什么江山干城，什么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当无数被称作英雄的高调迈上神坛时，没人注意到在蛮荒的某个角落还有这样一个人，张开怀抱拥抱日月，用自己的辛勤和汗水默默浇灌着残破的世界，恢复着天道的平衡！
破碎的世界中，牛二继续保持着原本的姿势，脑海里翻腾着各种景象，从天苍到蛮荒，从玄玉到秦山，从无名小卒到今日修复洪荒天界。一路的记忆那么清晰，那么明了。
仔细品味着脑海中的回忆，犹如一杯甘醇的酒，越沉越香，也带着淡淡的岁月苦涩。记忆中，有初识心月惊为天人的感觉，有如一片红云飞翔而过的千千，有天真无邪的古灵儿，有骄傲蛮横的苗诗韵，有为了自己甘愿付出一切的赵琳儿，更有那双他永远也忘不掉的、带着迷蒙哀愁的秋离歌！
烈马狂歌，人生几何！
只是回首处，早已物是人非！
牛二泪流满面，打开心眼看着脚下破碎的山河，碎裂的天空，这个世界，确实需要一个守护者。
“你感觉到了？”又一个声音响起，牛二脑海里，自然而然地出现死城中那个和他一模一样的怪人的影子。
“守护！”牛二目光坚定起来，缓缓吐出两个字。
“若是早十万年，他也有你的心性该有多好啊！”怪人长叹一声，声音有些怅然。
“他？天纵祖师？”牛二微微一愣，十万年前的人物，他只知道天纵一个。
“嗯。”没有否认，怪人点了点头，“他天资卓越，是我见过的最好的，纵然破开蛮荒步入无尽混沌也有十成把握。只是，他尘缘未了锋芒太盛，终于引出一场滔天祸事，将洪荒天界打碎，自己也陨落了。”
“究竟是为什么？”牛二心底微微一惊，看着怪人道。
“还能有什么？”怪人微微一叹，“这个世界，除了古神器就是古神留下的功法，古神以博大的胸怀为人类劈开道路，留下功法神器传承给后代子孙，却没想到，反而成了一切祸端的源头。”
“古神器？古神卷？”牛二微微有些疑惑。
“古神器就不要想了，早已湮灭在尘世中，至于古神卷，也就是另一个祖神盘古留下的天残卷。为了天残卷，纵然是洪荒天界也展开一场铁血争端，只是到头来无数人陨落，天残卷也不知所踪。”怪人说着看向牛二，目光中竟然有些笑意。
“哎。”牛二没注意到怪人目光的变化，长叹一声。古往今来，江湖铁血争端不外乎神器、功法、宝藏，到头来都是一场空，白白葬送了多少生灵，多少无辜。
“牛二，你的修为还可以，但却记住，现在不要考虑万年前的事，涉及到那件事的人还不是你能比拟的，当有一天你达到那个高度时，我自然会告诉你。”
“嗯。”牛二点了点头，再次闭上眼睛。怪人也满脸微笑渐渐消失。
天还是那样的天，地还是那样的地，但此刻，不止是牛二，所有人的心境都有了微妙的变化，在苍茫的气息中尽情感受天道，体悟人生。
轰轰……
最后的两股气息几乎不分先后的爆发出来，牛二微微一惊，刹那间也退出天道，回到冰壳之中。众人也跟着退回，惊讶地看着前方。
前方，一头高逾五十丈的黑色巨猿如山一般站立着。周身黝黑的毛发随着北风轻轻摆动，血红的瞳孔爆发出阵阵妖异的光芒，头顶郑重，一道血红色的毛发一直向后延伸到看不见的地方。高大的身躯，爆炸的肌肉，狂野的光芒，给人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
一旁，一头巨大的蟒蛇蜿蜒盘曲，长逾百丈，身躯足有房屋粗细，庞大的身躯上密布着细密的鳞片，仿佛一层盔甲一般将他严严实实包裹在内。巨大的头颅也高高扬起，鲜红的蛇信不断吞吐，一双青色小眼睛来回扫视周围，给人一种冰冷的感觉。
“吼……”
“嗷呜……”
连续两声巨吼，滚滚声浪直冲云霄，整道雪岭也跟着轰然崩塌，溅起白色雪浪涌向两旁。雪浪中央，黑猿和巨蟒如王者降临一般，睥睨天下，纵横捭阖。
“这才是真正的蛮荒原住民，多少年没看到了。”七彩光芒中的模糊人影叹了一句，看向黑猿和巨蟒的目光有些羡慕。
又是两声巨吼，黑猿和巨蟒的身形才慢慢收缩，这时众人才注意到，下方深蓝色冰壳还未完全消失，此刻还剩下薄薄一层。随着两个巨影回归才砰然破裂开来，里面的小黑和天青也睁开眼睛。
相比之前，小黑和天青的变化也很大。小黑的身材更加魁梧，手臂粗壮许多，凸起的肌肉隐约可见，似乎要撑破衣衫挣脱开来一般，让人毫不怀疑其中的力量。血红色的瞳孔也更加耀眼，仿佛真有两股鲜血在其中流淌一般。
一旁，天青身材修长，脸色苍白无比，淡青色的长发飞扬，配合青色瞳孔，给人一种极度诡异的感觉。
一个魁梧刚猛，一个诡异阴冷，天青和小黑一左一右护着牛二，目光也落到慕容紫英等人身上。
“啊哈，老慕容，你们都出来了。”容颜改变，小黑却依旧如以前一般大大咧咧，哈哈一笑朝慕容紫英走过去。
“嗯，出来有一会儿了。”慕容紫英点了点头，看到小黑和天青，他又想起逝去的司徒天河，只是逝去的终究已经逝去，再也无法挽回。
“咦，二哥还没出来？好家伙，到现在我才发现，他最笨。”小黑笑了笑回头看了一眼牛二的冰壳道。
“二哥怎么还没出来？”天青皱了皱眉，却没离开牛二身旁，兀自守护着。
“没事儿，这天儿，怪冷的，天青，我记得你那还有一坛从天苍带来的老酒吧，贡献出来暖暖身子。”小黑哈哈一笑回头看着天青道。
“没有。”天青脸色瞬间有些难看，那坛老酒是上次牛二喝醉时他偷偷藏起来的，没想到还是被小黑这厮给发现了。
“别嘛，都是兄弟。”小黑说着一脸哀求走上前去。
天青刚要说什么，身旁，冰封牛二的冰壳轰的一声爆裂开来！
§§卷六 混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