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桃夭殿外等候的时候,锦润公子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想要救夏杭,求展千含不行,求展承天也不行,他们都是要看着夏杭死的人。
除了展承天和展千含之外,世上就只有一个人可以保住夏杭的性命,那个人就是林挽阳。只要她在展承天面前求情,展承天很有可能就会答应。
锦润公子站起来,越过中间的桌子,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抓住了林挽阳的衣袖。这个时候,他就像是平常百姓家里闯了大祸的小孩子,在求他的姐姐帮他掩饰错误。
“阿姐……”
“阿姐,夏杭是为了我才……展千含的人发现我们的时候,我就要让夏杭离开,可是夏杭担心那些人路上不会尽全力保护我,所以才会送我回帝都,所以才会……”
“就算是今日,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因为我的缘故,夏杭也不会被抓。”
“阿姐,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救救他。”
林挽阳的心,在他一声又一声的“阿姐”里面软下来。这是她的亲弟弟,她是他的亲姐姐,可是她这个姐姐,却从来没有为他做过什么。既然如此,那……
林挽阳将茶盏放在桌子上,站起身来:“要我保他的命,可以。”林挽阳看着锦润公子,“你离开,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永远不入帝都,我就答应你。”
锦润公子怔怔的看着她:又是这个要求?
让他离开让他离开!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放弃让他离开这个想法?她就这么自以为是,她就那么倔强,认为自己在最后的日子里不需要亲人陪伴?
阿姐,你为什么一直要求我离开呢?一开始是在展承天面前撒谎,后来是用圣旨,这次则直接以夏杭的性命来威胁他。
林挽阳转过脸去,她不想看到他痛苦的表情。林挽阳握了握拳头:“不答应的话……你就等着为夏杭收尸吧!”
锦润公子没有说话。
如果是对别人,林挽阳直接就赶人了,可是现在她面对的是她的亲弟弟。她又开口:“夏杭罪无可恕,行刺长公主必死无疑。”
是威胁,也是规劝。
锦润公子看着她:“你……真的就那么想要我离开?你……不会后悔?”
林挽阳冷笑:“后悔?我后悔什么?!你离开了,我就不用每日看到你都那么不开心了。你不是说我需要好好调养身体、保持好心情吗?只要你走了,我的心情就会好了。”
锦润公子紧紧抓着桌沿:“……好,我离开。”
林挽阳心中一喜,却仍旧不放心。她的手指指着他:“你发誓!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此生不入帝都,否则……”
林挽阳顿了一顿:“否则,断、子、绝、孙!”后面的四个字说的毫不犹豫。
锦润公子的身体猛地一震,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她的脸上很是坚决,没有一丝的……伤心。
林挽阳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不肯发誓?那好!现在我就去找皇上,立刻处死夏杭!”
“阿姐!”锦润公子开口。林挽阳背对着他,停下脚步。
锦润公子缓缓举起手来:“我发誓,离开帝都,此生不回,否则……断子绝孙。”最后四个字说完,他身体的力气瞬间被抽空,慢慢软了下去。
林挽阳背对着他,她在笑,可是眼睛里面却是止不住的泪水。泪水不断的往下掉,她却不敢抬手擦,也不敢抽泣出声。只要是动一下,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过了片刻,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下。林挽阳依旧没有回头,满是泪水的那张脸对着紧闭的雕花木门:“今天就动身。”
她头也不回的出去了。锦润公子扶着桌子站起来,他笑:“好。今天就走。”
锦润公子还是走了,自己一个人出宫,身边没有跟着任何人。他走的很慢,他舍不得走,可是,他还是走了。
在他离开的时候,林挽阳站在宫门高高的城楼上,看着那道单薄的身影,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走了好啊。走了好。远离这里的一切,再也不要回来。
那个时候,展千含正在为赫连辰伤情。等到她知道锦润公子离开了的时候,她派人去追、去查,就再也没了消息。
锦润公子……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消失的彻彻底底,再也联系不上。
锦润公子离开的当天,林挽阳去了淩雨阁。守门的侍卫不让她进,林挽阳拿了剑硬闯,那些人自然是不敢伤她。
夏杭被吊在墙上,手腕间、脚腕间铁链沉重。因是满身的血迹斑斑,手腕、脚腕处勒出的伤痕也没有那么明显。
夏杭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林挽阳从珍瑞手中接过药匣子:“你们都出去。”
“娘娘……”珍瑞不放心。
林挽阳皱眉,声音严厉许多:“出去!”
牢内安静了,林挽阳拿了伤药,亲自去给夏杭上药。夏杭皱眉,想要闪躲,带动了身上的铁链哗啦哗啦作响。
林挽阳道:“李锦润答应了我条件我才来的。你别辜负了他的好意。”
夏杭心中一凛:“答应……他答应了你什么条件?!你到底将他怎么样了!”夏杭挣的铁链继续作响,“你个疯女人!公子那么对你好,你居然……你该死!”
如果夏杭现在自由,他一定会杀了林挽阳。只是他身上铁链无数,再怎么挣扎也挣脱不开,只是闹的牢里很是聒噪。
看着他这般维护锦润公子,林挽阳心中暖了一暖:他这样真心,也难怪他的弟弟如此挂念他。
林挽阳拿了伤药继续为他上药:“就算你想要杀了我,那也应该先将自己的命保住。”
林挽阳正在为夏杭上药,一个人突然从外面冲了进来,一把将她抱紧怀里:“谁让你来这里的!”
林挽阳望着满脸怒气的展承天:“承天……”
展承天抱着她往外走:“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你不知道这里危险吗?你身体原本就弱,如果你再出什么事……你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
林挽阳还来不及说一句话,展承天便抱着她往外走,对迎来的胡国伦道:“杀。”他现在就要杀了夏杭。
“慢着!”林挽阳从展承天的怀里挣扎出来。胡国伦看了看林挽阳,又看了看展承天。
林挽阳靠在展承天的怀里:“你走之后,我躺在床上歇息。睡了一觉,做了一场梦。梦中一个道士告诉我,我此生杀气太重,注定命不长久。”
“命不长久”四个字说出来,展承天的身体颤了一颤。
林挽阳继续道:“我不能再造杀孽了。要想好好的活着,就需要多积善。承天,你留着他,让我每天给他上点药,就当是我自己积善了。”
展承天不信鬼神之道,也明白林挽阳是在说谎话,可是,哪怕是假话,就冲着这一点言语上的福气,他也答应。就希望上天真的能够看到他的诚心,饶过他的挽儿。
夏杭在旁边,听着里林挽阳的话,心中没有任何感激,也没有庆幸自己不用死了。他在担心锦润公子。
他究竟是答应了她什么条件,才让她来救他?
夏杭已经忘了,锦润公子曾经对他说过,林挽阳是他的亲姐姐。
展千含在宫中住了几日,便回到了赫连家。赫连辰对展千含一如既往的好,就像是刚成亲的那段时日,可是展千含现在已经完全明白,这种好……只是单纯的一种好而已。
就像是赫连辰对赫连夫人、就像是赫连辰对赫连初轩、就像是赫连辰对赫连初音,那不过是应该对她好所以对她好,从来不是什么她所以为的爱情。
许多女子的寒心都是因为男人的无情和残忍,赫连辰也是残忍的也是无情的,只是他的残忍和无情,包裹在一种叫做“温柔”的情绪之下。
这样的无情,对展千含来说,更加残忍。可是即便是残忍,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这段婚姻。就算赫连辰对她没有情,为了赫连义和赫连辰手中的兵权,她也要继续留在赫连家。
那个时候,赫连初轩和赫连初音已经回到赫连家。再见赫连辰,赫连初音对他依旧存在一种特殊的感情,只是,到底是跟以前不一样了。
时不时的,她看到赫连辰,脑海里面就闪现出赫连初轩对她说过的那句话:你喜欢的到底是大哥这个人,还是当年救下你的人?
到底是哪一种?赫连初音还不清楚,可是她已经开始认真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