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破晓，雾气很浓！
铭剑锋后山禁地的一间宫殿之中，江文结束了修炼，稍稍整理了衣衫之后，推开殿门，走了出去。
大殿外，是一个数百平米的广场，十几个身影各自占了一个角落，对着面前的靶子，琢磨和推演自己的武技，不时可以听见有呼呼的破空之声传来。
“江文师弟，你出来了！”
不远处，一道靓丽的身影走了过来，正是邹蓉，身后还跟着一道紫袍青年，叫做宁剑成，他正是去年的内门弟子选拔赛中，唯一通过考核的铭剑锋弟子，现在正跟着邹蓉等师兄师姐们一起学习剑法。
“见过邹师姐！”江文微微欠了欠身。
邹蓉眼睛明晃晃的，身上的气质更加的空灵，让人捉摸不透，倘若仔细看去，却又会发现，她身上的气质其实是一直处于变幻之中，找不到丝毫规律。
“这次师弟你闭关了一个月，好像收获不菲呢！”
四下打量了江文一眼，邹蓉的目光顿时变得炙热起来，将近一个月的闭关结束，江文的修为竟然正式晋升先天中期之境，而且还是先天中期之境的巅峰，这样的速度，绝不是用令人震惊可以形容的了，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与师姐您一比，就相形见绌了！”江文轻轻一笑。
炼化茯苓果的药力之后，他又用了半个月的时间，终于将体内的真气巩固下来，如今已经可以自由掌握体内暴涨的力量，但是，他的这一番成就，比起邹蓉来说，又稍逊一筹，一个月未见，邹蓉的修为竟然再做突破，已经正式晋升脱胎境。
“我这点突破算什么，迟早还不是被你超越去！”邹蓉嫣然一笑。
江文的成长历程，她都一步步看在眼里，从几个月前那位独自躲在后山悬崖上苦练剑法的懵懂少年，到现在这个享誉全宗的天才弟子，江文的成长完全是跨越式的向前进，若论实力，现在已经有一大半的内门弟子，都被他远远甩在了身后。
“师姐说的没错！”
站在一旁的宁剑成，也深以为然的开口道：“看到江师弟你现在的成就，我这个做师兄的，汗颜无比啊！”
如果说，他之前还对江文被孟谷轩收为真传弟子的事情感到羡慕和些许的嫉妒，那么在看到江文所取得的一连串成就之后，他真正看清楚了双方之间的差距，根本连嫉妒的勇气也没有了，或许，这就是与天才生于同一时代，最大的悲哀！
“宁师兄，你也无需妄自菲薄！”
对于宁剑成，江文了解的不多，只是在孟谷轩讲课的时候见过几面，平日里很少说话，现在对方主动示好，他也立即投桃报李，笑道：“你身上的气势凸显，聚而不散，显然是已经开始融合气势，准备凝练自己的剑势，恭喜，恭喜！”
果然，江文的这一番话说道了宁剑成的痒处，脸上露出了得意之色。
“对了！”
打过招呼，邹蓉这才想起正事，连忙说道：“光顾着说话，有件事差点忘了。半个月前，师傅曾传信于我，若是见到你出关，就通知你：独自前往剑池，重新选一柄佩剑！”
“我可以去剑池了！”江文满脸的惊喜。
剑池，是铭剑锋的另一个禁地，也是孟谷轩经常用来闭关修炼的地方。
剑池之中，收集了上万柄废剑、残剑、断剑，它们都是铭剑锋的历代长老们，在外游历的时候，从战场或者远古遗迹之中收集的残兵，每一柄剑的背后都有一个发人深省的故事。
历代铭剑锋的长老，都是尝试着修复这些断剑，在修复残剑的过程中体悟剑势和剑意。久而久之，剑池之中就积累了不少完整的神兵利器，只要修为达到一定程度，任何内门弟子，都可以凭借自身的力量，进入剑池之中，选择一柄自己的佩剑。
“现在就去吧！”
看到江文脸上跃跃欲试的表情，邹蓉笑道：“剑池之中虽然布满了阵法禁制，但这些阵法禁制却难不住你，而且这也是师傅对你的一次考验，用来检测你这一个月闭关修炼的结果，可不要让他老人家失望哦！”
“那我去了！”
江文纵身，箭步飞跃而起，不多久，就来到了后山深处。
铭剑锋高八百丈，山势绵延十数里，后山禁地建立了九转风行大阵，终年罡风呼啸不绝，所以大片大片的山体都鲜有植被，一眼扫过，江文很快就在一处百丈高的断崖之上，找到了剑池的所在。
不同于建立在山谷中的赑风池，剑池是建在一座悬崖峭壁之上，是用一座天然的洞穴改造而成。
洞口高一丈有余，两旁的石壁上，镌刻着一幅幅精美的石刻壁画，画中的人物无论男女老幼，都手持长剑，或静或动，或起或卧，或翩翩舞动，或抱剑沉思，不一而足顶着猛烈地罡风，江文的身体在空中摇摇晃晃，用了足足半个小时的时间，才爬到了半山腰的洞口。
嗡！
似乎是感应到有人靠近，原本空旷的洞穴入口，突然响起一声嗡鸣，旋即便有一道道厚实的阵法禁制从虚空之中凸现出来。
“师傅已经知道我来了！”
看着面前的层层禁制，江文知道这肯定是孟谷轩在暗中所施展的手段，目的就是想要考验他，让他依靠自己的力量，穿越阵法禁制，进入剑池中去。
一瞬间，江文的眼中都迸发出了实质般的凌厉剑芒，精纯的先天真气在体内急速运转，而后化作一道道剑芒，在他的身体表面上下吞吐，使得他整个人都仿佛是化身为一柄出鞘的利剑，浑身上下都绽放出一股可怕的剑势。
轰！
一步踏出，狂暴的剑气自从江文的身上爆射而出，瞬息之间，便将面前的第一道阵法禁制，撕开一道巨大的缝隙。
而后，身影一闪，他的身体直接穿越禁制，进入了洞穴之中。
“咦！”
与此同时，洞穴的深处，传来一声惊呼。
光滑的石壁上，插满了一柄柄锈迹斑斑的短剑，密密麻麻好似鱼鳞一般，遍布整个洞穴，孟谷轩的身影，就盘膝坐在洞穴底部的一张玉质蒲团之上，一道巴掌大小的水镜，虚空悬浮在他的面前，镜面中所显示的画面，正是江文一剑撕裂阵法禁制的情形。
“三尺剑芒，色敛而润，这分明是，剑势融合度已达第四重！”
孟谷轩的嘴角，在微微抽搐着，心中的激动，更是难以言表，自己所收下的这个徒弟，到底是什么来头，天赋资质竟然的妖孽。
“不对，不对！不止如此！”
“这股剑芒，呈现青白二色，相辅相济，分明是狂风剑势与流云剑势融合而成，而且都已然达到了第四重的融合度，这……这怎么可能……”
惊呼之声，再次响起！
但仅仅是片刻之后，声音仿佛是被什么东西掐断了，戛然而止！而后，便只剩下了久久的沉寂！
一只脚踏入洞口，正当江文做好了准备，迎接新一轮的阵法禁制，突然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文儿，过来吧！”
而后，所有的阵法禁制都重新隐匿于空间之中，留出一条黑黝黝的洞口。
洞口很深，呈喇叭形，越往里走就越是宽敞，大约向前走了三百多米的距离，潮湿的空气中，渐渐多了一丝萧杀之气，还带着一股冰冷的死寂气息，令人不寒而栗。
“好浓郁的哀伤之意！”
一路走过，江文分明看到有一柄柄断剑斜插在四周的石壁上，有些断剑已经完全腐朽，有的碎成了数十段，空气中弥漫开来的萧杀和死寂气息，都是从这些断剑、残剑、废剑体内释放出来，令人动容。
复行数十步，一座被人工开凿出来的洞穴出现在眼前，豁然开朗。随后一瞬间，极度危险的感觉侵袭而至，让江文不由得停下脚步。
抬头一看，周围石壁上数万柄残剑映入眼帘，他顿时明白，这里才是真正的剑池之所在。数万柄残剑散发出来的气息，使得空气中的萧杀之意浓郁到了极致，心志稍弱一点的武者，恐怕在踏入这剑池之后，很快就会被这死寂的气息磨蚀神智。
孟谷轩的身影，就盘膝坐在这万剑之中，看到江文到来，他伸手一招，立即就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江文的身体，来到了他的面前。
“弟子江文，拜见师尊！”双脚落地，江文便立即恭敬行礼。
孟谷轩微微点头，看了江文一眼，眉宇间带着一丝笑意，“一月未见，你的修为精进如此，为师深感欣慰。而且，你的身上剑势内敛，神韵充盈，如果我没猜错，你的狂风剑势和流云剑势的融合度，应该皆已达到第四重！”
“正是！”江文从容应道，“弟子在闭关之时，得天之眷，有所顿悟，剑势融合再度精进！不过，弟子仍觉自身有诸多不足之处，所以来到师傅这，想要师傅指点一二。”
自从在一个月前，见到尧素灵之后，江文就明白，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很多不输于自己的天才存在。
而尧素灵不过只是镇南王府的一位郡主而已，整个大尧王朝还有上百位与她一样的郡主和皇子，其中的天才又不知会有多少，而整个修真界据说有数百个大大小小的王朝，天才的数量也如同是过江之鲫，不知凡几。
这个发现，让他明白自己现在不过是一只井底之蛙，只有放眼整个修真界，才能真正看清楚自己的地位。不过，他也并未因此而感到气馁，反而是更激起了他的斗志，让他朝着更高层次的境界，继续奋发图强。
“嗯，还算踏实，没有因为取得一点成绩就沾沾自喜，这很好！”
孟谷轩点了点头，淡淡道：“我们凌云宗，是大尧王朝境内最强大的五大宗门之一，每年一次的内门弟子选拔赛，都有数十名弟子进入内门，可是现在我们凌云宗十二峰，登记在册的内门弟子数量仅有五百五十六名，你可知这是为何？”
江文抬起头看向孟谷轩，认真聆听！
“大尧王朝地处至臻疆域的最南端，分别与大衍、大赵和大梵三个王朝接壤，因为争夺矿产和灵药等资源，四大王朝之间，每年都会爆发大规模的战争，而边境线上的小规模冲突，更是如同家常便饭。”
说到这里，孟谷轩的脸上露出一丝悯色，微微停顿了片刻，接着道：“每年，都有数以万计的士兵死在边关，死在了战场之上，也有数以万计的普通百姓被强行招募，成为戍堡的新兵。但是，普通士兵招募起来很是容易，但是那些完全由武者组成的精兵强卒，补充起来就比较困难了。于是乎，大尧王朝的皇室，便把主意打到了五大宗门，以及各大修炼家族的头上！”
江文轻轻点头！
以前他对家族的事务并不关心，只是知道，每年江家都要选出一部分年轻弟子进入大尧王朝的军队中服役，却不明白是为什么，现在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是大尧王朝皇室的命令。
这些被送入战场的弟子，大多都是出身旁系，而且悟性和资质都比较低，没有多大的前途，就算是进入军队，也是成为炮灰的命运，就算是在服役期限圆满之后能够重新回归家族，也是带着满身的伤痕和重病，难得善终。
“战场上瞬息万变，受伤和死亡都是家常便饭，五大宗派都有数千年的传承，自然不会让自己的核心弟子进入战场去送死，自断根基！”
孟谷轩继续说道：“经过五大宗派高层的积极斡旋，大尧王朝的皇室做了让步，答应只要是五大宗门的内门弟子，在进入军队之中以后，直接就可以担任百人长的职务，而且只需服役三年，便可重新脱离军队，回归宗门。百人长虽然只是最低级的武官，但却可以掌管一伍的兵马，存活下来的机会也会大大增加，而且还能够更好地立下战功。所以从那以后，各大修炼家族都纷纷依附五大宗门，将自家的嫡系弟子送入宗派之中修炼，以求获得门派的庇佑！”
“如果不能成为内门弟子，那怎么办？”江文连忙追问了一句。
“如果不能成为内门弟子，那就必然会被送入军队中，从最低级的小兵做起，服役十年之后才准许离开！”孟谷轩回应了一句，说道：“就以我们凌云宗十二峰为例，每年招收的外门弟子加起来，数量超过千人，他们如果不能在二十岁之前晋升内门弟子，都要被送入军中服役，否则的话，山上早就人满为患了。而大尧王朝则根据这些人所立的战功多寡，给予凌云宗相应的奖赏，这是利益的交换。”
“原来如此！”
江文似有所悟的点了点头，怪不得凌云宗每年招收的外门弟子那么多，而总量却一直没有多大波动，原来那些年纪稍大一些的外门弟子，都被送入了大尧王朝的军队中去了。而以军队的死亡率来计算，他们之中十有八九，都难以熬到退伍的那一天。
“即便是有着各种优厚的条件，内门弟子在进入军队之后，伤亡率还是一直居高不下！”
孟谷轩的脸色微微一沉，继续说道：“军队之中，不论背景，只论修为和军功，修为越高，活下的几率也就越高，而军功越多，能够获得的修炼资源也就越多。只要有足够的军功，丹药、法器、功法等等都能够兑换，而且每一样都是精品中的精品。甚至于，还能够用军功来聘请罡元境的高手，对自己进行贴身的全方位指导，这对于那些无门无派的散修来说，具有致命的吸引力，都拼了命的赚取军功。五大宗派的弟子一旦进入军队，如果不想被那些散修武者打压，也同样是要努力的赚取军功，而军功需要在战争中夺取，而伴随着战争而来的，往往就是血腥的杀戮和死亡！”
说道这里，孟谷轩突然抬起头，看着江文，道：“武道的本质，就是杀人之道，如何以更快更省力更安全的方式杀死自己的敌人，就是武道的精髓之所在。你现在虽然剑势大成，但你从未杀过人，你的剑气中没有杀意，只不过是中看而不中用的花架子而已，遇到军队中那些真正的杀人高手，哪怕他们的修为比你低很多，也能轻而易举的置你于死地！”
“杀意？”
听到孟谷轩这么一说，江文顿时明白，自己一直以来都在寻找的剑法中的缺憾，到底是什么了！
人是万物生灵之一，杀人者在成功实施杀人之后，身上就不免会沾染上一丝血煞之气，这是被杀者在临死前的怨念所化，难以清除。
而煞气同样是天地之力的一种，杀人越多，血煞之气就越是浓郁，久而久之，血煞之气就会侵入身体，再加上杀人越多，对于生命的敬畏之心就会越发的淡漠，这种精神意志上的变化，使得血煞之气与真气相互交融，形成一种特殊的‘气势’，这就是杀意。
普通人，在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总会感到恐慌、踟蹰，甚至畏首畏尾，这就是杀意不足的表现。而那些杀人盈野的高手，仅仅是凭借自身的恐怖杀意，就能够让自己的对手不战而退，这就是差距之所在。
或许孟谷轩并没有发现，其实在江文的剑气中，并不缺少杀意，只是这股杀意极为内敛，只有在必要的时候，才会凸现出来。要知道，前世的江文，不仅是一位精神系异能者，更是一位精锐的特工，执行的任务也都十分的危险，死在他受伤的敌对特工，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但以杀意而论，他不输于任何百战精兵。
就在这时，孟谷轩又开口了，“普通的内门弟子，都是年满二十岁之后，才会进入军队历练，而你不同，我对你的要求更高，今年的内门弟子选拔赛结束之后，你就随同其他达到服役年龄的内门弟子一起进入军队中历练，什么时候能够积累十万军功，才准许返回宗门！”
按照大尧王朝的法律，杀死一名普通的敌国士兵，只能得到一点军功，也就是说，江文至少要杀死十万名普通的士兵，才算是完成任务。听到这里，他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孟谷轩会毫不在乎剑池中浓郁的死寂和萧杀之意，原来他自身的杀意，比这些断剑中散发的死气，还更恐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