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王队长真是个铁人呀!
张之贤是队上的团支部书记,人称小秀才。他觉得赵大娘无意中说的铁人这句话,是对王进喜准确生动的概括。张之贤很长时间观察琢磨王进喜,总是很难形容他身上发散出来的闪光的品质,但赵大娘一句话,使他顿开茅塞,他情不自禁把赵大娘说的话讲给孙指导员听,孙指导员也认为很准确,就又说给了当时驻队干部李玉生,李玉生当即又给上级领导做了汇报,把王进喜的事迹汇报了上去。
王进喜的事迹材料引起了余秋里部长的注意。材料中反映,王进喜在学习讨论时曾说:1959年参加全国劳模会时,我看到了北京大街上跑的汽车有的背了个大包,就问别人,人家说,因为我们国家缺少汽油,我们的汽车靠的是煤气代替燃料,那个大包就是用来装煤气的。我一听,心里真难受,我们这么大个国家,汽车没汽油烧还了得!我是一个石油工人,让国家作这么大难,还有脸问!会议期间听说东北发现了大油田,当时就找部领导申请到这个油田工作,恨不得一下子到大庆,把大油田拿下来,把石油落后的帽子甩到太平洋里去,非为党、为中国人民争口气不可!看完王进喜的事迹材料,余秋里认为在王进喜身上集中反映了国家主人翁的责任感和强烈的爱国主义精神,这就是他为什么说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也要上的原动力。在茫茫草原,天南地北37路人马汇聚一起,自然气候恶劣,保障供给贫乏,生产设备落后,靠什么能把大会战打赢?靠什么让油田哗哗向外冒油?在某种意义上,靠的就是王进喜这样的革命英雄主义精神、爱国主义精神和国家主人翁精神。这几种精神将是大庆石油大会战制胜的法宝。于是,这位曾经在解放战争中以善做思想政治工作名扬全军的将军,很快发出了向铁人王进喜学习、致敬,人人争当铁人,争取在会战中立功的口号。
铁人的称号从此不胫而走,传遍了大庆,传遍了全中国。王进喜争分夺秒安装好了钻机,却又因没有水灌车,没有铺设输水管线而不能开钻。怎么办?王进喜和大伙儿一商量,决定就地挖井取水。
王进喜们一口气打了9口井,打好后,就用脸盆、水桶舀水拌泥浆。井水舀干了,他们又跑到半里地以外的湖里取碱水,附近的老乡被工人们的干劲感动了,也纷纷加入到端水的行列,很快就形成了一条人工运水线,他们就是这样靠着自己的双手端了100多吨水,保证了油井顺利开钻。
经过5天零4个小时的努力,大庆会战的第一口井——萨55井,喷出了乌黑闪亮的原油!
宁肯少活20年,拼命也要拿下大油田!这是王进喜不止一次说过的话,也是他时时刻刻实践着的诺言。第一口井完钻后,王进喜指挥放架子时,被钻杆堆滚下的钻杆砸伤了脚,当时就昏了过去。醒来时,看到工人们正围着自己救护,井架还没放下来,立时就火了,他说,照管我干啥,我又不是泥捏的,哪能碰一下就散了?快去放井架!说着拖着伤腿指挥工人放架子、搬家。油田指挥部知道王进喜负伤后,责成他进医院治疗,他趁医护人员不注意,从医院跑到第二口井的现场,拄着双拐指挥打井。当钻到约700米时,突然发生井喷,井场没有压井用的重晶石粉。经过研究,决定采取用加水泥的办法提高泥浆密度压井喷。哪知水泥加进泥浆池就沉底,又没有搅拌器,怎么办?在这关键时刻,王进喜扔掉拐杖奋不顾身地跳进泥浆池,用身体搅拌泥浆,工人们学着王进喜的样子纷纷跳进池里,在全队工人的顽强拼搏下,终于压住了井喷,保住了钻机和油田。
1960年7月28日,会战工委做出《关于开展学习王、马、段、薛、朱运动的决定》,王进喜被树为全战区五面红旗之一。1964年,王进喜当选为第三届全国人大代表,同年12月,出席了第三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1969年春,王进喜当选为党的九大代表,4月出席了党的九大,被选为中央委员。会议期间,毛泽东主席在周总理的陪同下在主席台前接见了他,同他亲切握手。1970年4月,王进喜去玉门参加全国石油工业现场会,归途中胃病发作,在北京医治时确诊为胃癌晚期。
1970年11月,王进喜于北京病逝,终年47岁。这就是王进喜同志匆忙而伟大的一生。
现在,王进喜的一生就在铁人纪念馆的四个展厅里。这些昨天才发生的故事,由于不见了茫茫草原,不见了低矮的干打垒土房,不见了一把炒面一把雪就餐的环境,而显得非常遥远和隔膜。由于上一代人的奋斗,如今的大庆已是高楼林立马路笔直,城市功能一应俱全,就像王铁人当年说的那样,大庆人把贫油的帽子扔到了太平洋,与此同时,也把荒原冰霜、风雨沼泽那样的环境挤走了,取而代之的是如今的霓虹灯、卡拉0K歌厅和牛奶面包早餐。
在这样的环境下,纪念馆里表述的那个英雄的故事,给人的感觉怎能不像神话?
在大庆漫步,不同于别的城市漫步。尤其是在铁人纪念馆漫步,更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说漫步,此话不虚,因铁人纪念馆除了市内陈设之外,还有室外的纪念馆景观。比如王铁人小队当年打的第一口油井,那个高高的钻机,还有当年铁人和工人们住的干打垒土房……这些东西如今已成了标本置放在纪念馆一角,供后人观瞻。我在副部长的陪同下对纪念馆的重要物什几乎全部浏览了一番,并且在钻机、第一口油井、干打垒土房前一一留影。
我之所以如此钟情这些东西是因为它曾经占据过我的岁月。我没有使用过它,却知道感受它、欣赏它。这些东西曾经是我们这一代人的情结,就像现在的年轻人喜欢乔丹的篮球衫和耐克鞋一样。我们当时受主流媒体的宣传,对荒原上的油井和干打垒土房有一种深深的迷恋。在那种诗意的吹拂下,笔者虽然没住过东北的干打垒,却住过塞外坝上的泥巴房,以少小离家的亲身经历看,当时确实不知愁滋味,不懂凄苦,不懂沮丧,然而心里却有充沛的阳光。我想王进喜心中的阳光肯定比我们更充沛。要不然,他怎么能熬过荒原的凄风苦雨,在那样的环境中,怎么会创造至今仍让人咋舌的奇迹呢?那时,正是我国三年自然灾害时期,石油工人每天的粮食标准仅有5两,即使身为大队长的王进喜也不例外,人们更多的时候以豆饼、草籽、野菜、玉米瓤子充当代食品,一年到头也吃不上一次肉。一次,一位于部给王进喜送来几斤肉,王进喜发现后,当即又退回到一线井队去,并且向上级做了检讨。王进喜下井队抓工作时,让老伴缝了一个小布袋,炒了一些玉米面、黄豆装在里面,走到哪个井上,赶上吃饭的时候,他就躲在一边,从小口袋里抓出1,把炒面冲着吃了,然后再喝点水,就算是一顿饭。当我站在巨大的钻井架上时,手扶橘黄色的钻杆,就想起饿着肚子的王铁人他们。那时没有奖金,没有高工资,没有优裕的物资保障,可是,王铁人他们是凭着什么创造了惊天动地的伟业呢?
这就是他心中有一轮永不凋谢的精神太阳!
现在,在铁人纪念馆里,虽然英雄已去,但我们仍能感受到这种光焰的辐射。
而正是因为这种辐射,大庆才出现了千千万万个王铁人式的人物,也正是有了这些铁人式的人物,才有了今天大庆市的崛起。1960年4月,也就是铁人王进喜刚来大庆油田一个月之后,一个从北京石油学院来的大学生也风尘41来到了大庆。这个人就是王启民。
王启民当时是一个即将毕业的大学生,他那时来大庆的主要任务是实习。按说一个实习生很容易把自己定位为一个临时人员,一个匆匆过客,或是一个冷静的旁观者。但是,王启民却把自己完全摆了进去,而且从此和大庆油田结下了不解之缘。王启民本是南方一介书生,未婚妻是北京人,本来应该在北京或是在南方工作,没想到却从此在东北扎下了根,并且这根扎的既深又长。他和妻子这代人献出了青春不说,现在又开始贡献子孙了。据说,他们的儿子大学毕业后也来到了大庆,成为石油系统一名普通的技术人员。王启民在实习期间第一次品尝到了灵与肉激烈对抗的滋味。那时,他的身心完全投入到了大庆油田的创业之中,但是,就在他的灵魂和石油工业紧紧拥抱的时候,身体却被一种疾病击中了。那时他还是棵血气方刚的小白杨,从北京来到萨尔图荒原上,白天是超强度的工作,晚上就睡在汪着水的草垫子上,因为劳累异常,他总睡得格外香甜,谁知道,风湿病就顺着他的梦境进入了他的身体。实习结束,他是实习生中惟一得上风湿病的人,也是实习生中惟一被评为二级红旗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