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欧阳箬的病缠绵几日,也好了。只是楚霍天来来回回“花延宫”几日,又叫赵清翎给她看病,只这件就传遍了整个后宫,让不少人红了眼。
有人说她恃宠而娇的,也有的人说她红颜祸水,似又拿她的身世背景说事。欧阳箬也不在意,只依旧日日去皇后那边请安问早,几位相熟的妃也去走动走动。
宛昭仪的肚子也大了不少,看样子胎养得十分好,她整日笑意吟吟的,欧阳箬看着也觉得高兴。
欧阳箬常捧着自己抄的佛经敬献给皇后,她的字温婉秀丽,皇后十分喜欢,每每叫人装订好了,颂经时便带上。
整个后宫虽然暗里波涛不断,但是面上却是一团和气,转眼就到了大寒时节,皇后开了个家宴,因楚霍天不喜铺张浪费,这后宫家宴便十分简单。
只叫了后宫的妃子一起在那日家宴上一起喝个暖冬酒,听宫里的歌舞司献一两支曲子便是了。
那日欧阳箬着了一件碧水天一色长裙前去赴宴,她那裙子为尚服局的为她新制的,只因楚霍天一句:“你这几日病了都瘦了许多,那衣服便叫人重新裁便是了。”第二日便有女官过去为她量体裁衣,制了五六件新衣。
因欧阳箬觉得自己病色未褪,便拣了这件素色的。
她这条裙子领子为扇形立起,将她柔美的脸部线条衬得精神许多,整条长裙自上而下,妥帖而不显得累赘,听说尚服局的宫女说里面填的是鹅绒毛,又轻薄又保暖。果然一穿上就很好地勾勒出她纤细有致的身材,长裙上锈了烟绿色绿梅,一朵一朵,缠枝而开,十分素雅清淡。她又披了一件同色锻面披帛,上面绣了千山雪景,飘渺似画,十分素雅淡然。又隐约有种江山大气在其中。
她头挽了惊鹄髻,不着金步摇,两边只各着了两只碧玉簪,其余便插了几朵掐银丝珍珠珠花,妆容妥帖,清雅难言。
一进皇后的中宫,便觉得热浪扑面而来,十分温暖,两边的位上已经坐了几位妃嫔,正拿了各色点心瓜子正在闲话聊天。见欧阳箬进来,不由都盯着她看。见她穿了新衣,不由眼中妒色深深。
欧阳箬趋前向皇后行礼,又向几位妃请安了下,便坐在后边席上。右手边便是李贵人。李贵人与她交好,欧阳箬也十分喜欢她的直爽不晦。
只是今日却见李贵人面色有些发白,似不太舒服。欧阳箬忙问道:“李妹妹可是生病了?”
李贵人勉强挤出笑来:“这殿里炭火旺,觉得闷得头晕。”
欧阳箬点点头,忙叫宫人将这边的窗子开了一小缝,李贵人感激一笑,似精神又恢复了一点。
宴席开始,皇后见欧阳箬坐得远,忽然道:“柔嫔可要上前坐?正好与本后说说话,坐得太远了反而不便。”
欧阳箬扫了一眼席上,自己如何能上前去?任坐在谁的身边都是错。忙低头道:“臣妾惶恐,位份不敢逾越,皇后娘娘若有召,臣妾便上前去伺候左右。”
皇后见她态度谦卑,也笑了:“也罢,你大病初愈,怎么能要你伺候本后。”
柳国夫人却笑道:“也就欧阳妹妹得人可怜,难怪皇上喜欢。”皇后也道:“是呢,不像那位,不把我们几位老人放在眼中,最后得了报应。”她说的便是徐氏。
柳国夫人勉强一笑,不再言语。
欧阳箬见皇后柳国夫人说起徐氏,心中一动,她这几日病中,也不知道宛蕙有没有去送东西,天那么冷……
正想着,第十道菜上来,是一道清蒸鱼。欧阳箬自小在南边,眼见的在这楚地隆冬时节有鱼,不由奇道:“怎么这时节冰天雪地的,竟有鱼可呈上。”
旁边的李美人正捂着口鼻道:“柔嫔娘娘不知,只要在河面上凿个洞,鱼便能集聚而来。抓鱼十分简单呢。”
她说完,那风一阵吹来,一股腥膻之气熏得她不由地“呕”地一声,竟然将先前吃的东西吐在一边。
欧阳箬大惊,忙叫宫人递帕子,端水收拾。皇后闻得这边声响,忙问道:“怎么了?是不是着了凉?”
李贵人见自己殿前出丑,正羞愧不已,正要谢罪,又是忍不住一阵干呕。殿上的几位妃都是过来人,柳国夫人皱了眉头轻声道:“许是害喜了……”
皇后娘娘猛的醒悟过来,忙传彤史,又连声唤太医。欧阳箬心中也是雪亮,忙低声问:“妹妹月信来了没?”
李贵人吐得眼泪都出来了,正接过宫人的帕子净面,闻言倒是愣了摇了摇头。欧阳箬便知此事八九不离十了。
果然太医前来,诊了一会便向皇后告喜。皇后正就着灯火翻着彤史,闻言笑道:“不错,已经有一月有余了。李贵人真是好福气。来人!赶紧报皇上知晓。”
此语一出,底下的妃嫔亦是赶紧向李贵人道喜,又有伶俐的宫女内侍赶紧去向皇后道喜。
李贵人面色潮红,只低了头喃喃,往日的直爽却是不见了。
欧阳箬离她近,李贵人羞涩朝她一笑,握了她的手。欧阳箬亦是向她笑了笑,道了声有喜了。她的手微凉,倒显得欧阳箬的手十分火热。
皇后心情大悦,笑道:“快来人,将李贵人的席子抬上来,本后要与她好好说话。那些腥膻的菜也不要上,上些爽口的给李贵人。”
当下便有宫人搬了她的席子上前。窗外的冷风灌了进来,欧阳箬只觉得后背一片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