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子时,天黑风高,四野之中全是疾风的怒号声,伸手不见五指,偌大的射日山上,只有微弱的点点火光,跳动摇曳,几不可见,也不知是哪位春山儿郎,还在挑灯苦读,古语有云: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时,便极可能指的是此等夜色。
采思一个人游荡在这有些骇人的夜色里,他没有掌灯,全是凭着感觉循着旧的道路,向着老王头的住处摸去。白天老王头的话给了他极大的触动,有些事情他现在还不能想的太明白,比如说老王头为什么一直在袖手旁观,很多事情他有能力阻止,但为什么要放任事情的发生。。但是今天他能感受到老王头对他的善意,对于这位有些神秘的老人,他也给予了极大的信任。
他已经一无所有,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了,他有种直觉,老王头其实是一个极为干脆冷漠之人,这种冷漠体现在对生命的冷淡以对上,可能他是一个特例,但是如果今晚他没有按照老王头说的做,可能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他一定要试一试,为了可怜的青萝,也为了哪位素未相见过的娘亲。
他的心中有些疼,但是步子迈的却更加坚定,他要活下去,当所有人都希望他死的时候,他更要好好活下去,这种火热的念头在采思心中迸发,让他的血液都有了热度。
总有一天,他要替死去的人去质问那些活着的人,总有一天,他会报仇,会还那些不幸的人一个公道,他在心中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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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思轻敲老王头的屋门,屋子里面没有掌灯,并不能看清里面的情形,他虽然和老王头结识了很久的时间,但是这却是他第一次主动登门。
“直接进来吧!”敲门声响起后,屋子里面便传过来老王头的回应声。
紧接着,物资里面闪起一团微弱的亮光,继而,这团光线越来越亮,直接穿过了破旧的门窗,投射在这黑寂的夜色里。
采思轻轻的推开门,顺着门缝闪了进去,凄厉的山风顺着门缝往里面灌入,吹得一室光明骤然一暗,他见状,赶紧回身将门关严实。
屋子并不大,摆设更为简单,但出人意料的是并不似老王头穿着那般脏乱,反而有些简约和整洁。屋子的正中央摆放着一张又长又宽的桌子,桌子上放着三个木雕像,上雕三个垂髫老者,手持拂尘,举动虽有些相似,但形态各异,嬉笑怒骂,寓意其中,急切间也难以体味其中神妙,但木雕的材质有些发黄,好似有些年头,木雕旁边是一排蜡烛,绕着桌子一圈,采思扫了眼,粗略估计大概有二十多支。
老王头背对着他,手持着一根已经燃着的蜡烛,正在引燃其他还未被点亮的蜡烛,他今夜好似已换过衣服,周身穿戴都很整洁,连头发都被梳理过,烛光摇曳间,身影被拉的老长,很是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感。
采思进门以后,即垂手站立在远处,并没有多言多语,老王头自顾着做自己的事情,也没有说话,场面有些寂静。
过了许久,老王头才做完手中之事,放下蜡烛,回身看着采思道
“三清之下,颇重礼法,我传授你三清炼气卷之前,你必须要对三清上师行叩拜之礼,叩拜之礼过后,你就算的上是我三清道友”
说完他双手合十,对着桌子上的木雕行礼,嘴中念念有词,甚是恭敬,礼毕之后,才对着采思继续说道:
“桌子上的这三座木雕便是我门祖师三清道尊,门中至宝《三清洞极卷》曾记载,天地初开之时,鸿蒙之中存三道灵气,有混沌太无元之青气,化为天宝,又称元始天尊,居清微山之玉清境,故我等弟子尊为玉清道尊;有赤太无元玄黄之气,化生为灵宝君,又称灵宝天尊,居禹余山之上清境,故称上清道尊;有冥寂玄通元玄白之气,化生为神宝君,又称道德天尊,即老君,居大赤山之太清境,故称太清道尊”
老王头的声音顿了下,然后逐渐转为严厉,肃然问道:“今日三清祖师为证,渡你入三清之门,一字曰夷视之不见,一字曰希听之不闻,一字曰微博之不得,从此百邪避退,始气所生,元气所结,玄气所成,如此你可愿意?”
看着眼前庄严肃穆的老王头,采思的心中突然有股奇怪的感觉,眼前桌子上的三清道尊雕像好像都已经活了过来,不停的变幻着神态,而且越来越快,只到最后化为三条疾转的白影,再也无法分辨清楚,刹那间,采思的脑海中一片空灵,人间百态闪光般呼啸而过。
一个空旷而幽深的声音不断的在他的心头响起:“三清永存、道火不灭……。”,这个声音不断向他的身体深处钻去,仿佛要浸透他的灵魂,就像灵山胜境的神秘梵唱,又像是九幽之低的轻声低语。
仿佛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牵引,采思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动了起来,他缓慢的走到木桌前,身体如金山拜倒,瞬间跪伏在木桌之前。一片模糊与混沌之中,眼前的三尊神像好像被无限的放大,神像之上电光四溢,紫霞流转,说不出的英明神武,他张口欲言,千万句思量之后,却化作:
“我愿意”
“入我三清之门,不可不敬三清尊神,不可不敬同门之谊,不诽谤三清妙义,不相残同门道袍,不窃天地气数,不扰万物伦常,如此你可愿意?”
“我愿意”
“那我授你三清练气妙法,天道有常,大道无迹,你且好之为之!”
老王头说完,眉间轻动,指尖向着采思的额头轻点。
本来密闭的屋子里忽然升起一道诡异的风漩,这道风漩在桌子上的雕刻间缓缓推进,而且越拉越长,蜡烛的火焰开始跳动起来,越来越烈,最后晃晃欲灭,但总是差了那么一毫,青色的焰火都被这诡异的风旋吸了进去。
风旋缓缓的从桌子上飘起,最后飘入到老王头的手中,老王头伸手摊开掌心,脸色郑重无比,风旋吞噬了蜡烛的青焰,带着一种飘渺虚幻的色彩,慢慢的划过老王头的手心,在他的手指尖轻饶了几圈,最后又缓缓的飘开,在空中静立片刻。
片刻之后,风旋开始慢慢的收缩,随后骤然一疾,在空中化出一道残影,迅速的钻入采思的耳鼻之中。
本来已有些灵魂出窍的采思,身体陡然间剧震,只觉得一股庞大的,虚无缥缈的气浪冲进了他的脏腑之中。
一道金色耀眼的光芒突然出现在采思的脑海之中,这道光芒如此耀眼,以至于这炽烈的光彩瞬间淹没了刚才还存于他神识深处的威武神像。
斗一般大小的深色文字在这金光的闪耀下,一个接着一个的出现,紧接着不断翻转,最后又逐渐消失,有如活物一般
“道,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两仪合生九炁,九炁出乎太空之先,隐乎空洞之中,无光无象、无形无名、无色无绪、无音无声、导运御世,开辟玄通,三色混沌,乍存乍亡,运推数极,三炁开光,炁清高澄,积阳成天,炁结凝滓,积滞成地,九炁列正,日月星宿,阴阳五行,人民品物,并受生成,天地万化,自非三元所育,九炁所导,莫能生也,三炁为天地之尊,九炁为万物之根,三合成德,天地之极………。”
也不知过了多久,采思依然紧闭着双眼,额头之上汗流如注,身体如筛糠一般抖个不停。
老王头脸上的峻穆之色越来越浓,又过了许久,他开始动了,只见他双掌翻飞,看似轻缓实则极快的拍出,掌掌落在了采思的后背之上,口中念念有词:
“一传你抱元守一虚无中,自在自安尘色内”
“二传你光明海内育灵鸟,水意潜行吹牛斗”
“三传你玉铠金关守丹基,赤水龙虎转灵液”
“四传你六识海中育神光,气海腹地鱼生肥”
“五传你坎离水火合乾坤,先天清浊自然分”
“六传你无遮无蔽任肃然,万象萧然为斗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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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浪顺着采思的天顶玄关缓缓而下,刚开始气息磅礴突兀,让他的经脉生出疼涩之感,待得老王头手掌轻拍之后,气浪便逐渐凝结收缩,愈发精纯,最后温如流水,沿着他的经脉,冲刷着他的全身,其中滋味,妙不可言,这股气息最终集聚在丹田气海,并没有像以往一般,刚刚生出便再无痕迹可循。
一番动作下来,采思进入了物我相忘的修行妙境,一心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之中,对周遭世界再无感应。但老王头却脸色发白,瞬间苍老了许多,他先是用大神通开启了三清传法古阵,在采思的神识之中种下了三清练气法门,然后抬手起龙卷,用灌顶之法在采思的身上灌注了一道他最精纯的三清真气,这其中的种种,俱是很耗费神通。
老王头看了看座子上的三清尊师像,喃喃的自语道:“三清上师,希望弟子今日所做之事是对的,希望我三清妙法,可带他寻到光明。。”
说完,他内掌向胸,身子向着神像微鞠,声音很轻,但是异常坚定的说道:“三清永存、道火不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