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吉说过要来普姆村的,而青龙从罗布寺撤退后,在方圆十几公里内唯一的栖身地,也可能是这里。我可不希望双方再上演流血事件了,那样一来,只会把窝拉措湖的形势搞得越来越乱,耽误了银骷髅的水下搜索。
从现在到晚上八点还有七个多小时,我并不想白白浪费时间苦等下去,但接下来德吉的一番话却吸引住了我。
“陈先生,说实话吧,夏小姐是直接跟我的朋友做交易,我只是偶然听朋友说起。上一次她买到的好像是关于三眼族魔女之类的消息,还说有什么人要钻进魔女的肚子里,以此来保卫藏地安宁。你看,我给你这个购买资料的机会是不是很有用?至少能了解到相当多的内幕消息,比跟我的老板银骷髅谈要便捷直接的多了是不是?”他嘿嘿嘿嘿地诡笑着,从床头的纸箱里摸出一罐啤酒,砰的一声打开,向我递过来。
我摇摇头,在他踢过来的椅子上落座,一想到夏雪也曾遭到他的敲诈,胃里就像吞了个活苍蝇一样难受。
“德吉,怎么能证明你朋友那些资料的真实性?夏小姐购买资料后还做过什么?”让我感到意外的是,夏雪在电话中从没向我透露过这一点,否则我也会早早地做好提防。
在此之前,我以为夏雪在湖中消失是一次偶然事件,因为她没有遇见过莲娜,也无从知道丹金王子的故事,所以也不可能知道水底世界的秘密。那么,她要仁吉多金陪她进湖,是没有明确探索目的的。现在,德吉很肯定地说,夏雪买到了一部分三眼族魔女的资料,即将瞒着我展开不为人知的行动,会不会也是与水底世界有关?
“有些话,你问我朋友好了,反正只要肯花钱,任何事都好办。”德吉斜躺在床上,说话变得吞吞吐吐的,“陈先生,你可以在这里等到晚上八点钟,我朋友一定会让你觉得不虚此行。不过为了保证交易顺利,不出任何岔子,你最好再缴纳一点好处费给我。放心,我是非常讲信用的人,不会空口说大话。”
德吉的胃口很大,每走一步都向我要钱,看他的样子,恨不得把我的钱包一起抢过去才算放心。
我冷笑一声,没有理睬他,慢慢站起身,在这间斗室里缓缓地来回踱着步,暗自思量:“难道湖底不仅有香巴拉之城,还有《西藏镇魔图》上绘出的三眼族魔女?夏雪为什么在拿到资料后还瞒着我……”
突然,德吉像打了鸡血似的兴奋地蹦起来,掀开被子,掏出了一只层层包裹在黑色塑胶袋里的卫星电话,一边按下接听键,一边飞快地溜了出去。
找不到银骷髅,多多少少让我有些失望,我已经计划好交易结束后,连夜赶回罗布寺,要顾知今联络第二批潜水人员,务必找到水下的关键目标——那朵巨大的白莲花。
十几分种后,德吉回来了,脸上带着掩抑不住的得意:“陈先生,你现在可以预付给我朋友订金了,必须得由我转交。你很幸运,这是他最后一次零碎出售资料,过了今晚,一个大买家将会豪爽地将他手里的全部资料打包买下,那家伙肯出二十万美金,其中就得有我的百分之三十抽成,能抵得过在银骷髅手下干三年的收入了……”
我一言不发地打开钱包,抽出一千美金放在桌子上。
德吉麻利地伸手一捞,数也不数,就把钱塞进了瘪瘪的腰包里。
如果一件事的知情者越来越多,就算是天大的秘密也会变成毫无价值的大路新闻。我对有人大手笔买断资料的事并不感到奇怪,而且二十万也不是什么天文数字。
“好啦,你可以在我房间里睡一会儿,反正时间还早。七点半钟的时候我会准时回来,安排你们之间的交易。”
拿到钱,德吉的情绪放松了不少,转身要走,被我横跨一步挡住:“德吉,拿了钱却放鸽子的事我看的多了,但自己却从没被骗过,希望你不是第一个。”
德吉嘿嘿一笑,从我的胳膊下耗子一样溜过去,然后替我带上门,消失在走廊里。
我坐在桌前,静静地闭目冥想了一会儿,那种有电话拨入的预感又一次强烈地浮上脑海。液晶屏亮起来,出现了一长串号码,竟然是特洛伊打过来的。她的拨号过程同样需要六次甚至多次信号驳接,令潜在的敌人无法追踪。
“我以为,上次是我们最后一次通话了。”这是我接听后说出的第一句话。
“怎么?陈风,你的声音如此沙哑低沉,是病了吗?还是身体不舒服引起的高原反应?”她装作听不懂我的抱怨,避重就轻,关切地询问起我的身体来了。
我这才发现,自己的脑袋昏昏沉沉的,两边太阳穴也隐隐地刺痛着,想必是连日思虑过度又缺乏睡眠的缘故。从早晨到现在,一口水都没喝过,只是凭着坚忍不拔的意志力支撑着。
“还好,谢谢关心。有什么指教?”我亦选择了避题不答,只谈公事。
以特洛伊的工作狂个性,她打电话来一定是有事发生,既然礼下于人,一定必有所求。
特洛伊沉吟了一下,放慢语速,一字一句地说:“陈风,我们需要你的帮助。事关重大,你是我们唯一可以相信的人选,而且又恰好身在藏南地区。这一次,我们愿意提供一百万美金的酬劳,外加一份你可能急需的窝拉措湖异常事件调查汇总记录。当然,我们的行事原则是绝不强人所难,不会要你做损害国家利益的事,也不是……”
我轻咳了一声,她立刻会意地停下,静等我开口。
“‘我们’代表的是你背后那个庞大的国家组织吗?请告诉我,现在你是以朋友的身份跟我通电话,还是以秘密间谍的身份收买我?如果是后者,请免开尊口。你是知道的,我热爱并忠诚于我的国家,不会从事任何间谍活动。”我有些不礼貌地直抒胸臆。
一直以来,特洛伊在我心中保持着美丽、睿智、慧黠、果敢的良好形像,就算明知她是那个组织的出色间谍,也没有将她从自己的好友名单里剔除出去。现在,情形有了小小的变化,她的手里明明握着能够帮我的资料,却必须通过“等价交换”的方式才会“有偿”地交给我,清清楚楚地表明,我们并非朋友,而是站在交易谈判桌两边的陌生人。
特洛伊再度沉吟,忽然幽幽地叹息了一声:“陈风,你和陈老爷子都是江湖人,常常感慨‘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而我所处的位置与你们不同,但面临的困惑却是一模一样的。我必须百分之百地忠诚于组织,以完成组织交付的任何一项任务为第一使命,把组织的荣誉看得高于一切。请原谅,上次你打电话过来时,我不可能违反纪律,随意外泄资料,只能等待机会,把这件事用另外的转换形式完成。你和你的爱人夏小姐有难,我很想帮你,也必须帮你,但这必须得给我一些时间。”
听筒里传来低低的抽泣声,我保持沉默,等她说下去。
说实话,我需要资料,特别是来自那个组织的秘密报告。之前有无数实际例证表明,全球任何地域发生的大事件中,如果仅有一份报告是最接近真相的话,一定是出自于那个组织。所以,该组织被各国间谍行家们贯以“通天眼”之称,形像地说明了他们的工作能力。
“陈风,我很清楚你需要那些资料,然后费了无数周折才争取到这个交换条件。你先听我说完,具体要不要合作全由你自己决定。十年前,组织派遣了一小队人马到喜马拉雅山脉南麓进行秘密探索,却突然遭遇了一场百年不遇的特大暴风雪,队伍和组织中断了联络。当时的初步判断,小队成员已经全部遇难。不过,就在八个月之前,有人突然用那个小队的无线电密码与组织联络。经反复查证,那人就是该小队唯一的幸存者——队长霍恩。当前我们需要你做的,就是帮他摆脱尼泊尔神鹰会和印度坎普土王的追踪,顺利地改变身份,潜入不丹境内。我们的人已经等在廷布以北的山区边境线,随时能够接应他。你想想看,这件事只关系到一个间谍人员的生存权,与你的国家利益无关,对不对?”特洛伊的声音似乎被泪水****了,带着拂之不去的淡淡颤音,拨动着我的心弦。
听起来,那件事很容易做到,宁吉等人自顾不暇,是不会从中作梗的。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那京将军的黑手,所幸特洛伊要我将人送往不丹,离尼泊尔距离遥远,就算神鹰会的爪子再长,也是鞭长莫及的。
“陈风,我可以很肯定地说,你需要那部分资料,窝拉措湖自古以来的神秘事件全部记录在上面,并且是全球仅此一份,千金难求,只有我们能够提供。酬金和资料,会在霍恩脱困后,由专人送达你的手上,绝不食言——就算为了夏小姐,你也应该答应合作才对。”特洛伊的口气柔缓到了极点,字字句句都是出于挚诚,全部为我考虑。
我在脑子里将她说的话过滤了一遍,终于点头同意合作。
特洛伊立刻交代了双方见面的联络密语,霍恩会主动找我,无需我为此而分心。我所做的,就是替他挡掉后面的追兵,无论是以暴制暴还是运用脑力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