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州的偏南的一处街道上,正值繁华。
贩夫走徒堵满了街道,吆喝声络绎不绝,与这春日的万花相似,街道上的车水马龙,繁华似锦。
这条街,叫做牛栏街。
秦澈来到一处小贩摊前,随意捡起了一个木质的玩具,把弄了起来。
这是一座制作精巧的木屋,未有一钉一浆糊,却异常牢固。
秦澈专心地摆弄着上面的木条,一边说道:“这个东西,应该可以这样……”
过了许久,秦澈才有些丧气地摇了摇头,说道:“啊……没打开……”
这间木屋,竟是一个制作精良的锁。
只不过,弯弯一直在旁边,却未曾多说。
秦澈回头看了一眼弯弯,问道:“这条街如何?喜欢吗?”
“很热闹,我很喜欢。”弯弯很老实地回答。
秦澈其实很喜欢弯弯这种性格,问什么就答什么,不知道就干脆不说,一点也不啰嗦。
“我也喜欢。”不知为何,秦澈没由来地说了这么一句。
弯弯自是有些明白小姐的意思,开口说道:“在我出来之前,李庆元来过了,先看了老祖宗后来又去了二夫人那儿。”
三少奶奶,二夫人,弯弯这话意思差不多,但其中的含义,却又是天壤之别。
秦澈点点头,赞扬了几句弯弯不错,脸上的笑容比春日里的万花还灿烂。
……
在贺州一带,阮家可谓无人不晓。现任家主阮世昌,当年就是跟随帝主的主簿,后来随着天下稳定,更是一举成为户部尚书。
虽然,这个户部尚书位居都城幽州,可毕竟自家母亲生日,尚书大人也是辞掉了事务返乡。尽管,尚书大人还没及屋,但登门造访之徒,也是有些超过秦澈的预料了。
且不说一些被拦在外院等候之人,就说那些装着寿礼的箱子,那也堆了好几个院。
这可是户部尚书啊!
天下钱粮,尽在他手!
寿礼虽多,却少见金银珠宝,更多的倒是一些异地特产,奇花异草,最为珍贵的,似乎就是一些美酒佳酿。
似乎值不了多少钱。
“这盆花怎就那么重?”一个短工正擦着头上的汗,看着面前的那盆鲜艳的花朵,喋喋不休。
秦澈有些好笑地走过,“怎么会用这么老土的手段,还真是没有创意。”
如今天河帝主大倡官吏新风,当然明面上没人敢去触碰这个霉头,但是暗地里,那就只能说一句天晓得了。
这送礼,自然就讲究了。
前世秦澈见得虽然不多,但是也听过很多。不过要说起方法最别具一格的人,还是当属兵部侍郎。
那人竟是送来一匹火眼良驹。
起初众人不懂,只是觉得奇怪,为何这匹马儿看上去竟虚弱不堪,时常发出哀嚎,与良驹一词那般不配,都以为是这兵部侍郎故意挑事。
可当这马儿拉屎之时,众人也就明白了,原来啊,这兵部侍郎竟将东西藏在马儿肚子里!
知道消息的秦澈差点一口茶水就喷了出来,这还真是一匹“良驹”啊!也亏那兵部侍郎想的出这么个法子。
不过,这件事倒搞的阮氏一家人挺哭笑不得的,这般方法自然是隐蔽了,但这钱……未免也太脏了。
还真成了脏钱。
后来到底怎么了秦澈不太清楚,不过只是听说这兵部侍郎后来就转了个文职。但到底是个武夫出身,三个月后,工作不太顺利,竟被贬到边城上去做了一个将军。
而那个侍郎家里人,硬是做了一个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买卖,还敢怒不敢言,这件事情也就这么过去了。
从这件事中,那个尚书大人在朝中的能量,也能略窥一二。
秦澈走着,心想紧去老祖宗那儿去报个道,就在她穿过正门之后,忽然一道声音传来。
“秦妹妹你可算回来了。今儿个可把咱们累坏了。外人看着热闹,但哪里知道这里边有多累?妹妹回来,我也正好偷个懒,松口气儿。可怜了咱那劳苦的命。”一个面容姣好的少女走了上来,一把挽住秦澈的手臂,笑着说道。
秦澈这才看到,几个少女正在院子里聚着聊天。在面前这个少女挽住秦澈之后,另外几个少女脸上微微露出讶异之色,却又用笑容隐隐盖过。
秦澈一笑,也是一把轻轻抓住了少女的手臂,说道:“姐姐辛苦,我也只是去牛栏街逛了逛,本想着给老祖宗选点礼物。不过礼物没选到,倒给姐姐带了些东西。”
说着,秦澈从腰间掏出一个盒子。
“哦?”
接过盒子看了看,盒子上写着“欣花坊”。
“陈记的胭脂太贵了,我寻摸着这个也不差,便买来送给姐姐。”秦澈笑着说道。
这个少女一挑眉,也笑了笑说:“没事没事,这‘欣花坊’的虽然次了点,但姐姐用得惯,始终是妹妹的心意嘛。你倒心思巧妙,竟记得我的生日,我还以为大家都给忘了。”
说罢,少女又做出一个可怜的表情。
“肯定不会啊,谁都知道在这阮家大院里,香君姐姐最是疼我。这点小事,记得住记得住。”秦澈笑道。
“谁让我苦呢?偏生在这几天,撞上了老祖宗生辰。没人记得我生日自然很正常,这么多年倒也习惯了。那碍事的张管家,也不知道给妹妹多点零花,改日找他说说去,好歹妹妹也是正牌的小姐。”叫做香君的少女淡淡一笑说道。
“姐姐这么说可不太好,能有个容身的地儿就不错了。哪还敢奢求多些零花?若不是这次老祖宗寿辰想要出手阔气点,那点零花也足够用了。”秦澈说道。
一旁的少女们围了上来,脸上的表情丰富,或是心道不好的悔,或是心事重重的惘。
少女笑骂了那管家两句,将手里的胭脂盒放在了腰带中,而正巧这一幕被围过来的几个少女看到。
倒是姐妹情深的模样。
秦澈脸上带笑,说道:“我还得去拜见下老祖宗,就先告辞了。”
阮香君想想也罢,挥手再见。
秦澈一溜烟就跑不见了。
阮香君嘴角浮现出笑意,跟身边的同伴随意地说了几句,便找了借口离开。
说真的,帮家里干了活,又带着这么帮子人瞎逛,阮香君今日可实在地累着了。
阮香君回了房,准备休息。不过,虽然现在有些累,但她自我感觉很好,正把玩着秦澈送的礼物,有些骄傲。
毕竟,自己刚才利用秦澈挣足了自己的脸,很是开心。
贺州城不大,圈子绕来绕去也就那样。靠着刚才利用秦澈,想必很快她也会有一席之地。就是不知道等她有了足够的面子之后,那个人的脸色会不会稍微难看一些。
看着手里的那盒胭脂,阮香君的脸上笑意更浓。
适才的一番做戏,也准确地传达出了一些自己的意思。一者虽是老祖宗寿辰,但自己也是这个阮家的小姐,生辰都被人忘了,总不太好。二来,就是自己在这家里也有一定的地位,就算同是家里小姐的秦澈,见着自己,也得毕恭毕敬!
只不过,秦澈这个小姐不太够份量罢了。
至于秦澈,不过是一件利用的工具罢了,若不是老祖宗的一缕善念,秦澈还不知道在哪个沟里打滚呢。所以,秦香君根本不在意。
反正是一个外来的家伙,难道还真能怎么的?
她能留在这个院子,就应该知足。这件工具若是能用起来顺手,那自然更好。
“刚才的表现,我给你五分。”这时候,一个妇人推开门,走到了阮香君的身边,替她轻轻擦拭脸上的汗珠。
这个妇人生的并不娇艳,反倒有些寻常无奇,但这一颦一笑之间,偏又生得别样风情。成熟的自信与稳重,透过双目,熠熠生辉。
“娘,孩儿这样都只能得五分啊?”阮香君眉眼一皱,有些不满地嘟囔道。
“我给秦澈那丫头八分。”那个妇人笑着说道。
“啊?”阮香君有些不敢相信,一蹴而起。
“你只觉得你把那秦澈玩得团团转,替你做了里子,你挣了面子。可你有没想过,若是她不知晓你的意思,为何能配合地如此滴水不漏?被人察觉了自己的意思,到现在还没回过神来,我给你五分已经算多了。”妇人脸上依旧温柔地说道。
“娘亲教训的是,可是……”阮香君还想要争辩什么。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就凭她第一时间拿出给你准备的礼物,我就知道,她很清楚你的意思了,只不过她在忍而已。”妇人淡淡地说道。
说罢,妇人拿起阮香君手里的胭脂盒看了看,笑意更浓。
阮香君在一旁思考,发现似乎真如娘亲说的那样。
“我以前便告诉过你,有些小聪明无妨,可千万别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就好,不过,我扣那秦澈两分,其中一分,也是因为她在这方面不够成熟。”
“为何?”
“因为,你竟然跟秦澈比惨?试问我们家,有谁比秦澈更惨?别忘了,比起攀关系,人们更喜欢比自己凄惨的人做朋友。尤其是,这个朋友或许还真能有些用。收买她,比收买你更容易,而且同样能达到某些目的!你这样,等于是提醒别人,有另一条捷径可走。”妇人口吻若清风般,淡淡地说道。
“不过,那姓秦的丫头,似乎并没察觉到这一层上来。不然今日早就大做文章了。”妇人解释。
“娘……”细细一品之后,阮香君额头汗滴更多了。
阮香君越是细想,越是觉得大有道理,更是觉得眼前的妇人厉害无比。
“要做一个让人猜不透的人。聪明的人,从来不会让人看清楚自己手里头到底有多少东西,哪怕他一无所有,也会让人感觉他仍有底牌未出。你始终还太小了,以为手段便足够了,其实说穿了,令人畏惧,才会没人敢继续猜下去,不是猜不到,而是不敢猜。你还是太在意了。”妇人一边说着,一边拿起那个胭脂盒子,把玩了起来。
一席话,阮香君听后,竟如醍醐灌顶。
“多谢娘亲,我明白了。今后香君定当做一个令人背后三分寒的人。”阮香君说道。
“我阮家也不缺这点钱,你偏要送这‘欣花坊’的胭脂。是知道了我是‘陈记胭脂’幕后那个人了吗?”妇人说着,脸带笑意,一时间,竟是那么高深莫测。
“我之所以还要扣你一分,是因为,你竟然敢打上我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