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石跟着那白衣男子出了寝宫,发现他径直往边上的偏殿而去,想必也是住在这里的宫人。
黄石仔细打量了眼前的男子,从他的骨骼判断,发现他不过二十上下的年纪,眼神略显呆滞,像是被人抽走了部分的意识。如果说他是一个男宠,那刚才芙蓉暖帐里的人,又会是谁。他想到这里,好奇心被高高吊起,也不顾非礼勿视的古训,一阵风吹进了檀宫的深处。
刚刚的寝宫里已空无一人,徒留一床零乱,无声的诉说着前刻的春意。
黄石在檀宫转了几圈,也不见有几个人影,突然在墙角不起眼的地方,有一丝亮光微微一闪,不过如萤火一点,已经让黄石找到了方向。将手放在墙上一摸,发现只是普通的隔墙,并没有结界阻挡,黄石一闪身,已经入了墙壁。
印入眼帘的是一条狭长的通道,金砖铺地,玉石嵌顶,两旁每隔几步一展巨大的青铜寿鹤灯。灯盏里燃着东海鲛人油,千年不灭。沿着金砖通道,黄石走入了一间石室,这间石室被布置的如同一片竹林,鹅卵石小径蜿蜒其中,绿意森森的君子竹长满了空间。
走过这片竹林,一间书房呈现眼前,紫檀的书桌,圈椅,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墙上挂满了一幅幅人物小品,用笔精致,老练,堪为佳作。有月下吹笛,有托腮沉思,有湖畔捧书,有案前作画……简直就像是一部系列人生。
黄石爱画成痴,看到佳作,不禁跨上几步,仔细揣摩。一看那画中之人,顿觉心惊不已,一袭白衫,青竹簪发,周身散发出的脱俗之意。居然就是刚才和云宣五官相似的男子。
这个男子究竟是何人,竟然可以在皇宫禁苑与内妃幽会,还能在这密室中被主人悉心描摹,挂于墙间。
从画者的下笔来看,满满的爱意弥漫在纸上,每一笔,每一画都似浸满了刻骨的相思。
黄石又在密室里转了一圈,发现另一间屋子似一个女子的闺阁,其间雕花锦榻,青铜照镜一应俱全。其余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了。
黄石依着原路而回,回到寝室时,已经将近寅时。黄石努力的想要睡一会,可脑海中反复浮现出那白衣男子的身影,那画上的人和从檀宫中走出的人,形似却神不似,一个是谪仙临世,一个却是空有一幅漂亮的皮囊。
这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黄石朦朦胧胧中终于慢慢睡去。
……
黄石朦朦胧胧睡了一会,醒转来时,窗外的晨光还只是淡淡一抹,想必麒麟帝还没有起身呢。于是调息凝神,盘腿在榻上将体内真气运了六个小周天,轻轻吐出一口浊气,顿觉神清气爽,通体舒泰。
想想此刻麒麟帝应该要起身,准备上朝了,于是黄石整了下容貌,等在了麒麟帝寝宫外。从江南的碧螺春,到南方的洞顶乌龙,再喝到太平猴魁……七七八八的茶叶品种都喝过一遍了,可麒麟帝的寝宫里依然毫无动静。
黄石拉住第十八次捧上茶盏的宫女问道:“请问这位姐姐,陛下什么时候才能起身啊?”
那窈窕宫女鄙夷地望了一眼佝偻猥琐的黄石,不耐烦道:“陛下的起居,我们做宫人的怎能置喙?”说完头也不回就走了,一边走一边还自言自语,“陛下哪里捡来的邋遢道人,也不看看自己的年纪,还管人家叫姐姐,脑子坏掉了吧。”
黄石听了宫女的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扮,也不禁莞尔,本想掩饰一下倾国倾城的容貌,谁想掩饰过头了,反而招人讨厌,看来美貌有时也是一种行事的利器啊。
“师兄,你等我很久啦?”麒麟帝披着真丝睡袍,头发也不梳理,就那样懒洋洋打着哈欠走了出来。
黄石看着他那一副轻松懒散的模样,不禁疑惑道:“麒麟,都什么时辰了?你不用上早朝吗?”
“咳!不瞒师兄,我也就登基时上过一回朝,然后每年的年初、年尾上朝露露脸,向大臣们通报一声,我还活着。其余的时间都不用上朝的。”麒麟一脸无奈的样子。
“那平时是谁打理朝政呢?你也十四周岁了,就算不能亲政,但总该勤勉学习,为亲政作准备啊。”黄石实在看不惯这样的皇帝。
“师兄,你也不是外人,我也没什么好瞒你,其实这天下,已经不是我独孤家的天下了。太后外戚干政,自父皇死后,她一人独揽大权。我不过是一个遮人耳目的傀儡而已。”麒麟帝坐在榻上,低垂着头,闷闷的将内幕告诉了黄石。
原来,当今的太后,并非麒麟帝的生母。麒麟帝的生母本是一个卑微的采女,生下麒麟后就死了。是当时的皇后将他带入檀宫,算作自己的皇子。先皇一驾崩,顺理成章就继承了皇位。
“那你并非皇后亲生,难道就没有其他的皇子可继承大统了吗?”黄石疑惑问道。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子嗣就算再单薄,也不可能只有他一个皇子啊。
“本来我也有几个哥哥,弟弟的。他们的母妃品阶都不低,可后来都不知什么原因,都死得死,失踪的失踪。到后来就只剩我一个了。”麒麟帝其实心里也明白,他能够活到现在,就是因为自己出生低微,太后可以完全控制自己。
不用明说,黄石已经明了这宫廷内院的夺嫡之争。
“麒麟,昨夜我夜探皇宫,想要找找那批秀女的下落。无意中在檀宫发现了一个男子。看他的模样和岁数,不像是普通的宫人。”黄石端起茶盏,随意的问道。
听黄石提起檀宫,麒麟帝不自觉红了脸,黄石偷眼一瞧,已经猜到大半。麒麟轻咳了一声,勉为其难的答道:“这檀宫就是当今太后的寝宫,师兄昨夜所见之人,可能是她豢养的男宠吧。”
这太后居然敢明目张胆在皇宫大院里豢养男宠,看来是到了只手遮天的地步了。
“噢,这太后居然如此猖狂?那满朝文武也没有哪个敢直言相谏的吗?”黄石难以置信的问道。
“太后是当朝太师长女,如今的兵马大元帅又是她的亲哥哥,当朝的宰相云景宏又是她一手辟护的亲信,无论文武势力都已被她一手掌控,还有谁敢说半个不字。”麒麟一口气将朝堂的形势分析了一遍,居然看的很是透彻。
“云景宏?听说云家不是在十年前就败落了吗?怎么又东山再起了?”黄石避世太久,很多俗事他也已不清楚了。
“我也不是很清楚其中的内情,不过听宫里老人们讲起。云家的兴衰都是因为一个传奇人物,云深公子。”麒麟将云家的事情娓娓道来,黄石凝神聆听,唯恐遗漏了一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