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之后,阿思兰每隔段日子,总是会来找云宣玩耍,如此三番后,云宣再见到他时,也不再局促警惕,渐渐接受了这个朋友。
恩珠先开始对阿思兰的出现很是戒备。毕竟这么多年来,她和女儿都是隐姓埋名躲在这人迹罕见之地以此避祸。
但随着云宣岁数越来越大了,恩珠也不得不多考虑一些。让她适当的交些朋友,适应适应外界的生活,也是必经的过程。
所以,当阿思兰隔三差五地来找云宣时,恩珠就在一旁默默观察。见这少年虽然衣着华贵、器宇不凡,却始终进退有度、有礼有节,于是心底也对他颇为满意。下意识地就认可了他和女儿的来往。
云宣本是爽朗的个性,少了普通女孩子的羞涩扭捏,阿思兰也是开朗大方的脾气,稳重包容中透出一股少年英雄的气概。云宣告诉他这片草原上所有动物的趣事,阿思兰告诉她,雪山背后,那片热闹聚集区里发生的人情故事。
……
虽然莫名其妙多了个朋友,可云宣却没有忘记她还有个师傅要去拜见。当云宣再次站在雪山小径的交叉口时,不自觉地心慌起来。
上次迷失在密林深处的记忆,仍旧像一个梦魇,挥之不去。失去对周围环境的掌控,对于长期生活在原野的人来说,无疑是最大的威胁和恐惧。
今天出门时,阿妈还特地让云宣换上了一件新锦袍。水蓝色的藏缎,滚着金色的绣花锦边。虽然只是家常的式样,普通的衣料,但裹在云宣窈窕紧致的身段上,也显出了别样的韵味来。
云宣从怀里掏出了银盒,打开了盒盖,依旧一阵白雾升腾而起。云宣翘首等待着雪狐从白雾中奔来,心里还在琢磨上次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这小家伙,害得它居然抛下自己,夺命奔逃一般。
不一会儿,从白雾缭绕中,跚跚走出了一个俊朗挺拔的身影。云宣抬首一看,正是自己的师傅凌天扬。
“凌先生,您怎么亲自来接我?”云宣深感意外。
“云宣,怎么还叫我凌先生?要改口叫师傅啦。”凌天扬爱怜的拍拍云宣毛茸茸的脑袋,轻声责备道。
“哦。对,对,对。我喊顺口了。一时忘记了。师傅大人,莫怪。”云宣调皮的吐吐舌头。
“你这调皮的小丫头!走,随师傅进谷。”
凌天扬拉起云宣的小手,沿着小径施施然前去。小手被凌天扬握在掌心,云宣感到师傅的手干燥而温暖,粗粗的手茧,透露出长期练武的经历。
被牵着手一路前行,云宣恍惚中似又回到了幼时的美好时光,爹爹也时常这样牵着自己的手,在熙熙攘攘的大街小巷中穿行,冰糖葫芦、彩塑泥人,各种各样的小玩意抓个满手。
不肖一柱香的时辰,两人已经站在了小岛别院的庭院中。第一次来时,满庭艳桃芬芳的景色,已经换成了浓重的深绿,一颗颗可爱的小毛桃长满了枝头。春去春又回,光阴并不会特意为了谁而停驻脚步。
云宣踏入大厅时,目光被墙面正中的那幅柔泽山居图吸引住了,久久站在那里,凝神欣赏。
凌先生说过,这幅画就是爹爹第一次和他见面时,赌气而作的。如今,在细细揣摩,那一峰、一水、一草、一木,点点滴滴都浸染着父亲的气质。看着这幅画,仿佛又见到了那飘逸洒脱,遗世独立的身影。
凌天扬怕云宣徒增伤悲,赶紧领着她向后院而去。这个小岛看似占地不大,可真正走在其间,却发现移步换景,别有洞天。
穿过抄手的沿水回廊,走过临湖的观景凉亭,踏过一道月门洞,一个精致小巧的庭院印入眼帘。
小院中一幢二层的雕花小楼静静的等待在那里。小楼门扉处,锦云阁三字高悬其上,一副对联张扬的悬挂两侧,黑底鎏金的两行大字,龙飞凤舞:高山白雪忆云主,江湖锦绣恋玄宫。
云宣看着对联,疑惑的望了望边上的凌天扬,试探的问道:“这个云主是不是指我爹?这个玄宫是不是您?”
凌天扬不好意思地笑道:“你个丫头,倒是冰雪聪明嘛。不愧是云深的血脉。”
云宣心里暗自腹诽,这个师傅倒真是自恋哦。还好,还有自知之明,没把自己搁我爹的前头。
踏入雕花小楼,就见整柜整柜的各类书籍,满满当当排满房间。仔细看去,一列列书柜上还有分类的标签:天地玄术、紫薇斗数、奇门八卦、药石医理、人文杂记、小说传奇、武林秘籍……真是应有尽有。
凌天扬一边领着云宣走马观花,一边说道:“以后,这里就是你的书斋,所有的典籍你都可以翻阅学习。想学什么,就学什么。我没有具体的要求。有不懂得地方,尽管来问我。当然,这么多学问,我也不是样样精通,还是要靠你自己去揣摩理解。”
云宣本以为,凌天扬会很严格的教导自己。没想到这么自由和轻松,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原处。
沿着楼梯,登上二楼,安排格局又与一楼大不相同。
临窗的一半,被布置成一间书房,虚放道人的山水,黄石散仙的花鸟,柳公用过的笔,曦之研过的墨,巨大的白瓷笔洗搁在案边。推窗俯瞰,整个小岛的景色尽收眼底,湖风拂面,令人心旷神怡。
避光的那一面,居然是一间闺房,香榻锦被,莲笼香鼎,飞燕照过的青铜宝镜,贵妃梳妆的香木篦梳,西施绾过的银红绛纱,貂蝉洗过的琉璃玉盆。
凌天扬似乎非常满意自己的安排,得意地对云宣说:“云宣,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天地。楼下是万卷藏书,楼上可以安心学习,累了可以住在这里。缺什么,要什么,尽管和下人说。”
“师傅,我到现在除了你,怎么一个人都没见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