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俺也得先看看他能落实不！”
陟辉说：“只要符合征兵条件，政审体检合格，带了签好的征迁协议书来，我们军分区一个个盯着落实，我保证你们什么关系都不用找，一分钱都不用花！”
那个男孩高兴坏了，一下蹦起来：“我回家告诉俺爸去，不给补偿也得签协议！”大龇牙说：“龟孙，那你家可是摊上天大的好事了，俺听说当一个兵起码都得花两三万块钱，这叫啥事哩！一分钱不花就当上兵，那不等于给俺钱了吗？”
“噫，还有政治荣誉，你爹要是不抓紧把搬迁协议签了，那不是大傻鳖！”旁边有的村民赶紧问：“司令员，俺孩子明年才高中毕业，能不能今年把俺招走？”
陟辉又向他们做了一个保证：“这个你们不用急，这政策明年还管用。我保证，明年你们把协议书带来，孩子只要各方面合格，还能走！”
“噫，明年？司令俺怎么信你哩？”有的老百姓还是不敢相信。陟辉理直气壮地对他们说：“孩子想当兵，这样的孩子肯定是好兵，国家需要你们响应征迁，为什么不能用活用好我们的政策？这个政策不会变的，各级领导都很支持，不会因为我这个司令员办了既有利于国家又有利于群众的事撤了我，放心吧！”
有的村民开玩笑地喊一声：“那司令你不是少进不少货哩！”
“不光是我不会干那样的事，谁喝老百姓的血，发现一个我处理一个！”
“哎哟，你这样的司令员我们还真是难碰到哩！”
王最新一直喝自己的酒，见陟辉他们都是只喝了一碗面条就罢手，瞪起眼睛说：“司令，你再喝一碗！”陟辉摆手：“不喝了，这么一大碗，饱了！”王最新瞪着眼说：“司令你必须再喝一碗，我看你是真喜欢喝俺这酸汤面哩！”他的眼睛里含着泪水。陟辉只好说：“好嘛，那就再喝一碗！老王，你家这个干豆腐的生意在那里很好搞嘛，抓紧抢占好地方啊，嫂子！”
王最新老婆早已破涕为笑，赶紧给陟辉盛上一碗面，端过来：“哎，司令俺谢谢你全心全意为老百姓操心受累……”
陟辉又对王最新说：“老王，我看你身体也不太好，这么瘦，以后少喝点酒吧，多帮嫂子干一把！你还是公职人员，也得帮我们做好群众工作，将来我们要协调地方职能部门，为征迁群众组织就业培训，安排就业岗位，你既有能力又有技术，都可以支持我们搞啊！”
王最新低头笑道：“我这身体，一阵风就刮倒……以后能胖了！”老婆说：“司令你可是救了他的命……”
陟辉说：“共产党和解放军就是要千方百计为群众谋利益，咱老百姓也是懂道理的！”看着陟辉又喝着面，支书在一旁问：“司令……那初中毕业的能不能当兵哩？”
陟辉说：“初中毕业生的指标基本没有啊，支书你不知道，咱们部队现在都开始重点招大学生士兵了！”
支书遗憾地叹道：“唉，俺村有个小孩，忒命苦了，可惜就是初中毕业，赶上征迁这机会……又没那福气哩！”
陟辉留心问了一句：“他是怎么个情况？”
支书说：“唉，小孩是他爹妈从小从路上抱来的，你说人命苦了就没办法，他妈妈在他三岁上就得病死了，七岁他爸又死了，打小就跟他爷爷过日子，这不两年前他爷爷又老了，如今只能跟着他爷爷的后老伴生活，后奶奶带着一个捡来的孙子过日子，别的不说，老妈妈身体也不中，啥活不能干，眼看着这就又不中了，司令你说这孩子以后可咋办，愁不愁人？”支书说着就要掉泪。大龇牙也说：“那个小孩要是没人管了，可瞎了！”
陟辉想想说：“支书，一会儿你带我到他家去看看！”
“噫……”支书高兴了，“司令你要是操操心，这个孤儿可有救了！”
东王褚富裕人家很多，有建造得像城堡一样的高墙红门院落，许多人家门前停着轿车、货车、农用车，但只要留心一下，极端贫困的生活情景也比比皆是。狄青生这孩子就生存在这样的艰难环境中。他家的房子倒是比王最新家大，水泥砖木混合的平顶房，但院子里显得过于空荡。陟辉带着人进门时，狄青生正一个人用裹着布的棒子从坏了的压水井中往外抽水，很努力也很费劲。小伙子的衣服很脏，很老实而且还有些胆怯的一副面孔，个子倒不矮。书记进门说：“水井坏了咋也不修修哩？青生，你奶奶呢？”
青生停下手，呆呆看着他们说：“回城里她家拿东西去了，叔。”
书记对陟辉说：“老太太自己还有个家，在城里，有五个儿女，为了找个老伴儿，这才到青生他爷爷这来的。现在吃的穿的都得从那些孩子那里拿，不是为了青生，也就不在这住了！”
王留根问孩子：“吃饭了吗？”
青生说：“还没有，奶奶说等她回来一块儿吃。”
书记说：“这都快一点了，老太太咋还不回来？你自己就不知道做点啥，先吃着？”
青生说：“叔，我会做，这会儿不饿。”
陟辉吩咐戚然和郭鹏：“戚然、郭鹏，你们去帮他做点饭！”
戚然应着立刻勤快地跑进屋去，却突然又叫了一声：“哎呀，我……这包子怎么这么难闻！”
陟辉走进屋内，见戚然捂着鼻子，看着桌上一个碗里的两个包子。陟辉和村书记也闻到那股味道，像是坏了的韭菜和肥猪肉的味道。书记也捂着鼻子上前看着说：“青生，这包子都变味了你还吃？”
青生说：“奶奶给我留下的，包了好几天了，肉割来的时候就变味了，奶奶说她回来晚了，我就馏着吃。”
“这个得扔了，喂狗都不一定吃！”书记赶紧把那两个包子端出去，但屋里还留着强烈的味道。戚然和郭鹏在饭橱里扒翻，戚然说：“他个爷爷的……好像什么也找不到……”书记对村主任说：“你回家掂点面和油去！”
靠墙根摆着的一个长条布沙发，已经塌得不成样子，其他桌椅板凳，都像是长久没有人用的。书记拿了块布擦着一个凳子，搬过来：“司令就坐这呗，你看看这个家，就剩一个孩儿，咋过哩！青生你坐司令跟前，好好汇报汇报，看看司令能带你当兵去不！”
青生愣愣的，也不坐下，也不说话，但听到当兵这个话，眼睛里闪烁了一下。陟辉坐下问：“青生，什么时候初中毕业的？”
“刚毕业。”
“没考上高中吗？”
“考上了，不想上了……”
“为什么？”
“我想出去打工，自己养活自己……奶奶身体也不中了。”
“打工能干什么？有打算吗？”
“没打算……”
“学习怎么样？愿意当兵吗？”
“愿意！学习还可以……”
“这个小孩学习不孬，搞人口普查时，村里还叫他去帮忙抄抄写写，字写得很清楚！身体也棒着哩，比他爹妈和爷爷都强！”书记说。
“看我们能不能帮他吧……我们想想办法！”陟辉刚说完这话，一个老太太提着个大布兜子，晃晃悠悠走进门。老太太灰白色的短发，黑黄色的面孔全是皱纹，干瘦干瘦的身体，一看便是那种经历过许多磨难的老人。看到屋里屋外这么多人，她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有点不知所措。书记对她说：“噫，青生他奶奶回来了。婶子，这是咱军分区陟司令员，在咱村蹲点搞征迁，听说青生这孩子是个孤儿，没人管了，就到家来，看看能不能让他当兵去哩！”
“噫！我那老天爷……”老太太赶紧放下东西，过来拉住陟辉的手，哭着叨叨了很多话，可她的口音很重，口齿也不很好，那些话陟辉几乎一句也听不懂。她一边说，书记一边替她解释：“她讲这个孩儿可想着当兵去哩，就是不知道上哪去找领导哩……这个孩儿可命苦，她这个样儿又照顾不了他，他爷爷走了，老太太天天担心这孩儿咋办……还担心他到外边去叫人带坏了，杀人放火，犯了王法……唉，司令员你说咱老百姓咋办？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老太太哭着，又把布兜子打开给陟辉看，里边是干面条、米、油之类的食品。书记又替她解释着：“都是从她闺女家拿来的……唉，司令，真的，你说这样没爹没娘连个爷爷都没了的孩儿，满世界上一个亲人都没有了，他出去能干什么？你要是把他带走当兵，那真是把孩儿从社会底层捞上来哩！”书记说着也想抹眼泪。
陟辉拿出手机，拨通动员科长崔杰说：“崔科长，今年初中生入伍问题怎么说？”崔杰报告：“司令员，今年重点是大学生，高中生其次，初中毕业的恐怕很难有了。”陟辉说：“你给省军区征兵办报告一下，就说我们考虑到要照顾南水北调特困户子女入伍问题，尽可能协调一下，保证我们一部分指标，我考虑可能要准备二十个左右！”崔杰回答：“是，司令员！”
书记他们都面露喜色：“哎呀，这个孩儿可是赶上好机会哩！”
放下手机，陟辉对孩子说：“青生，好好照顾你奶奶，不要到处乱跑，我们一定替你想办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