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宁三十六年 冬
连夜的大雪,覆盖了整座上京,清晨,天色未明,银白无垢的白雪,让整座皇城银装素裹,在昏暗的天色下,有种圣洁的光芒。
四更过五更未至,雄鸡未鸣,万安宫里已经掌起了灯火。年仅五岁的小皇帝脸上还带着浓浓的睡意,几度想打呵欠又吞了回去,揉了揉困意发涩的眼睛,乖乖让面前的母亲替自己穿衣服。
三十来岁的平宁太妃看着儿子强忍睡意的小脸,心里头固然心疼,但眼下并不是她心慈的时候。三个多月前,先帝驾崩,太子即位,她也从慈心宫搬到了这万安宫,从贵妃直升至太妃。
幼帝年仅五岁,还不谙世事,而她一介妇道人家,难上朝堂。幸而先帝离去前,留有一旨,命吏部尚书洛明度为摄政王,辅佐幼帝打理朝政,同时兼任幼帝之师,教幼帝以为君之理,治国之道。
洛明度其人,十五岁科举,连中三元,一举登顶,入朝堂,进内阁,左右逢源,甚得先帝之宠,之后更是平步青云,进六部,短短数年,便直升吏部之首,成为最年轻的吏部尚书。
众人皆知,吏部掌管全国官吏任免、考核、升降、调动,勋封等事务,吏部尚书私下又被称作“天官”。虽说,礼部乃是六部之手,但真正有实权的,乃吏部。
洛明度之才,当今太兴,无人能出其右,有其辅国政佐幼帝,授与道教与理,直待幼帝成长为一名能独理朝政的明君,这想必又会成为太兴皇朝一段佳话传奇。
但,这太兴的皇家,姓封,而非洛,这也是让平宁太妃所不放心的,甚至时常担心得夜不能能眠。前些天,她已经在自己鬓发里发现了几根银丝了。这才三个来月啊……大权一日不回手,她寝食一日难安。
她不懂先帝为何会让外姓臣子佐政辅国,现在她能做的,就是让幼帝快些长大。
洛明度,太兴皇朝立朝以来,首位非皇亲国戚的身份,登上摄政王之位的男人,权倾朝野,风光无限,同时,也让多少人心绪难宁。
“太妃娘娘,皇上该上朝了。”外边传来宫人的声音。
“去吧。”平宁太妃替小皇帝把披风合了合,领着他出了万宁宫,一行宫人已经侯在外面:“好好向洛卿家学习。”
“是,母妃。”小皇帝行了一礼后,迈开腿,在阉人的牵引下,走进了风雪中。
直至那一行人的灯火消失在了尽头,平宁太妃才反身走回屋里,觉喉咙有些异痒,轻咳了声,随行在侧的老妈子赶紧给她递来一杯参茶,道:“娘娘,您可要保重贵体,皇上还需要您呢。”
呷了口参茶,坐到炕塌上,少顷,平宁太妃才道:“嬷嬷,哀家入宫几年了。”
“娘娘,您十五岁入宫,还差四个月又六天,便满二十三年了。”老嬷嬷是平宁太妃的奶妈,当年随她一并入宫。
都要二十三年了啊……
怎么好似就一眨眼间。平宁太妃有些恍惚:“皇上也快六岁了,”她自语,之后又是好一阵沉静,直至老嬷嬷替她将凉了的参茶换了第二盏,她才晃过神来,看了眼外边已经明朗的天色,道:“嬷嬷,哀家想……后宫不宜空置太久,是时候选入一些德才女子。毕竟,母仪天下这四字,并没有人生来就会的。”
老嬷嬷安静地站在一旁,道:“娘娘想的极是,只是洛尚书那边要怎么……”
平宁太妃看了她一眼,冷声打断:“这后宫里的事,现在还是哀家说了算吧。”他洛明度权再大,也还不能把手探进后宫吧。
老嬷嬷心一惊,连忙俯趴于地:“太妃娘娘说的是。”
“起来吧。”平宁太妃下了塌,走向自己的寝宫,她决定回去小寐片刻,顺便想想哪些才是合适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