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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6章 败家子的下场

事情还不止于此。一天晚上有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来吃馄饨,还要了两个茶蛋,吃完抹抹嘴就走。妈妈上去收钱,那个青年把眼一瞪:“笑话。我还第一次碰到,我吃饭还有跟我要钱的。”

妈妈不甘示弱地说:“笑话。我还第一次碰到,吃饭还有不给钱的。”

她的话音还未落,青年就一个耳光把她掴倒在地,恶狠狠地说:“老娘们,我没找你收保护费就不错了,还敢跟我叫板?”说罢扬长而去。

妈妈还要起来拼命,被爸爸死死抱住。等那个青年走远了,爸爸才松开手,却被妈妈一耳光扇在脸上。妈妈骂道:“你还算个男人吗?你老婆被人打了,你不和他拼命,象个缩头乌龟,你还有点男人样吗?”

爸爸捂着脸说:“一看那家伙就不是个好玩意,你惹得起吗?”

妈妈说:“什么惹得起惹不起?他要是天天来吃白食,咱还干不干了?”

爸爸说:“不就是一碗馄饨两个茶蛋吗?”

妈妈说:“你别‘癞蛤蟆打哈气——好大的口气’,你多大的买卖能抗住这样白吃?”

爸爸说:“那也不能和他拼命呀?他再来,咱们找派出所的民警解决。”

周围围了很多看热闹的人。买卖是没法做了,只好收摊。两人回家生了一晚上的气。第二天出摊,那个青年又来了,还带了三个人,四人占了一张小桌,摆上自己带来的啤酒烧鸡熏鱼等,大模大样地吃喝起来。妈妈几次要过去干涉,都被爸爸拦住了。这样过了一个多小时,他们喝得差不多了,起来一个人,要四碗馄饨。妈妈说:“要喝馄饨先交钱。”

那个青年说:“哎,别人都是吃完了再交钱,我们为什么要先交钱?”

妈妈说:“对,你们就是要先交钱再给下馄饨。这个馄饨摊是我的,我说了算。”

青年走过来,说:“嗨,别******给你脸你不要脸,你想不想干了?我******把你的摊全给掀了。”

这时,他的一个同伙悄声说:“来公安了。”

青年向远处望了一眼,恶狠狠地说:“你们等着,我还会来,有你们好瞧的。”然后和同伙一起跑了。

来的是在周围巡逻的巡警,看看没有发生什么事,也就走了。

晚上在家里,爸爸妈妈为明天出不出摊的事吵了起来。妈妈说:“出,为什么不出?好不容易找个挣钱的事儿,那能就这么完了?”

爸爸说:“那些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要是再伤了人可就划不来了。”

妈妈说:“你怕你就在家里呆着,我和芸菲去。没见过你这么没出息的男人。”她随即叹息到:“要芸菲是个男孩子,或许咱们就不用受这么大的气了。”

爸爸说:“即便芸菲是个男孩子,你还能让她和那些人拼命?”

妈妈说:“她起码不会象你一样脓包,看着我被人欺负。”

云菲菲听了十分愤慨,想:女孩子怎么了?女孩子就不能帮父母解决这样的问题了?她知道妈妈不会轻易放手,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爸爸妈妈吃亏。她倒想叫爸爸妈妈看看,自己能不能帮他们解除这个忧愁。左思右想,记起肖方涛说过的有事找他帮忙的话。他能帮什么忙呢?不就是这类打架的事情?犹豫再三,她终于下定决心,第二天上午打听到肖方涛的电话号码,给他打了个电话。肖方涛在电话里说:“放心,今晚我过去趟,保证给你处理得利利索索。”

到了晚上,肖方涛和一个四十多岁的男青年一起来了。云菲菲给父母作简单介绍后,肖方涛就和那人一起到路对面的酒馆喝酒去了。临走,肖方涛对云菲菲说:“那个混蛋来了就过去叫我。”

云菲菲说:“他们人多,你们能行吗?”

肖方涛指指身边的青年说:“这是杨哥。你不知道我大哥是什么人物,到时连手都不用动。你等着瞧吧,包管叫那个混蛋赔偿你的损失。现在就怕他不来让我们白跑趟腿。”

云菲菲的心嗵嗵乱跳,低垂着头,轻轻叫声:“杨哥。”

看着杨哥那凶神恶煞般的模样,她心中有一种微微不祥的感觉。她想:这个人演《水浒》里的李逵,只要贴上络腮胡子就行,根本不用再额外化妆。她断定这个杨哥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她暗想:自己怎么能和这样的人扯上了关系?她开始后悔找肖方涛来帮忙此事了。

从出摊云菲菲就一直紧张着。她在心里默默念叨着那几个捣乱的家伙千万别来。她一边帮爸妈忙活着,一边注意着来往的人。爸爸妈妈并不清楚她找人来是帮忙对付那几个捣乱的家伙,所以,当他们出现时,妈妈一声惊叫,让爸爸快去派出所叫民警。云菲菲一把拽住爸爸,说:“派出所又不是咱家开的,你能每天去叫他们?你先别动,看这四个人想怎么样?”

四个人走到摊前,看看没有空桌,对一个正在吃馄饨的年轻人说:“起来起来,给我们让座。听见没有?快滚!”

年轻人刚吃了一半,见状吓得付完钱就走了。云菲菲急忙跑到路对面肖方涛和杨哥喝酒的酒馆,对他们说:“那几个人来了。”

杨哥站起身来说:“走,过去看看,什么样的王八蛋,长着三头六臂哪?”掏出一张百元大钞往桌上一扔,对服务员说:“不用找了。”一同向云菲菲家的馄饨摊走来。

肖方涛和杨哥来到馄饨摊,拽了两只马扎径直走到那四个人的桌前坐下。四个人同时一愣。杨哥说:“杨戬。怎么?不认识?”

为首的那个一听,立刻满脸堆笑说:“哎约约,是杨大哥,久仰,久仰。兄弟叫兰海,刚从局子里出来,杨哥不一定认识。”

杨戬笑笑说:“还认识我三只眼的二郎神?好歹算个熟人嘛。怎么,听说你们到我小妹摊上吃馄饨不拿钱?好大的本事啊,我二郎神在社会上混了这么多年,也没混出个这样的脸面来。”

兰海唬得魂飞魄散,一连声地说:“不敢,不敢。不知道这是大哥的妹妹摆的摊。杨哥,放过兄弟这一回吧,兄弟再也不敢了。”

杨戬说:“你先给我说说为什么?看你这小子人模狗样的,不至于差这几碗馄饨钱吧?”

云菲菲在旁边紧张地看着,听话说到这份上,感觉打不起仗来,一颗悬着的心才有点放松。听他们说话,肖方涛请来的这个人叫杨戬。她琢磨着:这个杨戬是个什么人物?怎么这几个人听他一报姓名就吓成这样?听杨戬问,她也想弄明白,这几个人为什么来捣乱?

兰海说:“嘿嘿,后面那个面馆是我姐夫开的。一到晚上,吃馄饨的人都跑这边来了,我姐夫就让我想个办法叫这个馄饨摊干不成。兄弟那知道这是杨哥妹子开的呢?早知道,再借给我几个胆子也不敢在这儿捣乱。”

杨戬用汤勺敲着他的脑门说:“哦,竞争不过人家就出这损招?相不相信我把你姐夫那店给砸了?”

兰海一个劲地点头:“相信,相信。”

杨戬说:“你小子还识相。你说,我妹子的事你想怎样了结?”

兰海说:“我一定把欠的钱补上。以后再也不敢来了。”

杨戬的脸上露出了怒色:“补上?我成了来跟你讨馄饨钱的混混了?你******这几天影响人家的生意,还让人家受到这么大的惊吓,这笔帐你得好好给我算算。”

兰海害怕了,身子都哆嗦起来,说:“杨哥,你给个数,兄弟一定办到。”

杨戬站起身来说:“这样吧,我也不太难为你,就出一个整数吧,明晚交到我妹子手里。我可告诉你,晚一天,我就扭断你一条腿,再晚一天,我再扭断你一条胳膊,有本事你就耽误一个星期试试,可别到时候什么胳膊、腿和脖子都折了,叫我找不着东西扭了。”

兰海说:“不敢,明晚我一早在这儿等着妹子。”

杨戬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噢,刚才我在对面吃了顿饭,还没付钱,你去给我把帐结了。还不快去?”

兰海连续答应了几个“是”,和他的同伙一起向马路对面走去。

杨戬对云菲菲说:“妹子,以后有什么事叫海涛告诉我,哥在社会上还有点面子。海涛,咱们走吧。”

云菲菲红着脸说:“谢谢杨哥!”她拽了拽正要走的肖方涛悄声问:“刚才你们吃饭的钱不是已经结了吗?”

肖方涛说:“对面那个酒馆是我们一个哥们开的。叫兰海过去就是为了蛰他们几个钱。我们总不能白来一趟吧?以后有事找我。”说罢走了。

云菲菲听了他的话惊出一身冷汗。她想:这也许就是所谓黑社会里的黑吃黑吧?

果然第二天兰海早早等在那儿,云菲菲的爸爸妈妈一出摊,他就把一个信封交给了云菲菲的爸爸。妈妈等他走后,一把从爸爸手里把信封夺了过来,打开一看,是一叠人民币,整整一千块。她乐得嘴都合不拢了,喜得啧啧着唇舌说:“想不到咱们芸菲还有这么大的本事,叫同学领着个人来一谈,就赔了咱这么多钱。”

爸爸皱着眉头说:“我看未必是好事。那两个人我看着怎么不象好人呢?”

妈妈瞪了爸爸一眼说:“什么好人坏人?这年头有本事就行。你倒是好人,那个叫什么兰海的领着人来白吃捣乱还打了我,你怎么一点辙都没有呢?以后有事还得让芸菲请她同学来帮忙。”她从那一叠钱中抽出一张,犹豫着说:“是不是得给芸菲的同学还有他带来的那个人买点什么东西谢谢人家?”

爸爸说:“赔了这么多钱,就拿出一百?”

妈妈心疼地又抽出一张说:“二百。可以了吧?”

爸爸叹口气说:“你呀真是钱迷心窍了。我看你早晚得把自己的闺女给葬送进去。”

整个暑假里,大部分时间云菲菲都在家里帮爸爸妈妈忙活馄饨摊的事。她也懒得出去,一方面是她生性恬静,不喜热闹,另一方面好友秦灵雪出外旅游去了,她不愿去找别的同学玩。秦灵雪的爸爸是一个大集团公司的董事长,每逢她暑寒假,她爸爸都带着全家出外旅游,因此,秦灵雪几乎转遍了整个中国,这很让云菲菲羡慕。不过,这段日子里,云菲菲也不是一点收获也没有,她到书摊赁了不少书来看,已读完了几个长篇,自我感觉长了不少知识。另一方面,爸爸隔三岔五地塞给她十元八元的钱,使她又有了不少的积蓄。她知道,这都是爸爸背着妈妈偷偷做下的钱。妈妈不在的时候她开爸爸的玩笑说:“现在全国都在打击贪污腐败分子,你竟敢顶风而上,小心妈妈抓你个现行。”

爸爸笑着说:“在职时没捞过公家的,现在捞点私家的补偿补偿也行,而且又不用担心违法坐牢。”

云菲菲觉得自小到大爸爸还是挺心疼自己的,他不仅没有打骂过自己,甚至连脾气也没发过。爸爸和妈妈的性格简直是天地之差,真不知他俩当初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秦灵雪旅游回来就给云菲菲打电话,说:“你整天憋在家里干什么?一起去游泳吧?在内地转了一圈,可想死大海了。”

云菲菲正好在家呆的时间长了有点难受,就答应了。她们又约了莫文和舒暖。

一见面,几个好友兴奋得又蹦又跳。特别看到也就十多天的时间,秦灵雪变得又黑又瘦,就一同取笑她象个非洲难民。秦灵雪这次旅游去的地方是新疆和西藏。她带着极度夸张的口吻说:“我这回见识到了什么叫真正的‘蓝天白云’,什么叫‘广阔’。站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感觉一切都渺小了,站在西藏高原上,感到人的灵魂澄明清澈纯洁净化。”

莫文擂了她一拳说:“你是想作诗?还是想写散文?出去旅游了一趟,文学味咋变的这么浓厚?”

舒暖笑着说:“还有点哲学和佛教的味儿吧?”

秦灵雪从背包里取出一些饰物说:“这是我带的礼物,喜欢什么自己挑吧。每人只能一件啊,让你们先挑已经优待了,剩下的我再分给别人。”

莫文说:“你个小气鬼。”随后选了一件古里古怪的藏银饰物。

云菲菲挑了穿在一条红绳上的一对微型银镶骨刻匕首。

秦灵雪说:“那是狼牙做的,柄是纯银。你真有眼光,就属这件贵了。”

莫文急忙抢过去,嚷着:“我看看,我看看。”仔细端详后说:“这就是狼牙啊?怎么一点也看不出来?”

舒暖也凑过来看,之后笑笑说:“挺精致的。咦?好象是情侣套件。芸菲,你准备分一个给哪一位啊?”

云菲菲在她胳膊上拧了一下,嗔道:“瞎咧咧些啥?看我不撕烂了你的嘴。”

舒暖急忙告饶说:“不敢了。”

到海水浴场下水游了一圈上岸休息时,几个人又忍不住问秦灵雪说:“大海和草原比,哪个更广阔?”

秦灵雪感慨道:“根本就是两种感觉。大海让你感受更多的是跌宕雄壮,波澜壮阔,使人产生一种英雄主义的气魄和胆略。草原则是空旷高远,心旷神怡,既净化灵魂,又胸怀宽广,仿佛你的抱负和理想就在那无际无边的天地尽处,令你遐想,令你神往。”

莫文说:“又来了,写散文哪?我看你还是说说那里的太阳吧,怎么把一个白雪公主晒成了一颗黑珍珠?”

秦灵雪瞥了舒暖一眼说:“我觉得你应该去生活一段时间。”

舒暖不解地问:“为什么?”

秦灵雪一副认真的样子说:“把杨贵妃变成赵飞燕啊。”话未说完先“扑哧”一声笑了。

舒暖握起拳头比划了一下说:“欠打。”

莫文作出神秘的模样说:“有一个人倒真应该到那里生活。”

秦灵雪问:“谁?”

莫文用手指指云菲菲。大家露出迷惑的神情。云菲菲也是莫名其妙。莫文说:“新疆西藏的冰天雪地最适合冷美人的生活了。”

大家一阵哈哈大笑。云菲菲在莫文身上佯拧着,心里却有一种很舒适的感觉。舒暖说:“芸菲身材这么匀称,再高十公分,最适合做服装模特。”她摸着云菲菲的腿说:“你们瞧她的腿,又长又直,就是芭蕾舞演员也嫉妒死了。”

莫文说:“依我看,即便是芭蕾舞演员的腿也比不上芸菲的腿修长好看,简直是美绝了,哪个男人看了不得流口水?”

云菲菲使劲在她身上擂了一拳,羞怒地说:“打你!”

秦灵雪说:“其实,当不了模特,做个电影演员也行啊。”

云菲菲见她们不停地议论自己,急得拧了这个咯吱那个,嘴里

说:“叫你说我。叫你说我。”闹得大伙嘻嘻哈哈笑个不停。

不过,云菲菲心里却一直没有忘掉刚才说的新疆西藏的事。她想:如果到那里生活也许还真不错,空旷清灵,远离家庭,烦恼忧愁都丢到脑后,那该有多惬意啊。只是不知道自己适不适应那里的生活?

新学期开始的第一天,李老师就公布了一件令全班同学震惊的事,前不久在某舞厅外发生的集体械斗致死人命案中,有本班的学生肖方涛参加,已经被公安部门逮捕,同时学校也宣布正式开除他的学籍。那个事件同学们已经从报纸和电视报道中知道了,但没想到肖方涛也参与其中。李老师说:“这对于咱们班来说是件好事,少了一匹害群之马。肖方涛不仅在上课时捣乱,影响其他同学学习,他自己的成绩要么零分,多的也就考个二三十分,把咱班的总体成绩向下拉了不少。这回好了,把他开除掉,不仅咱们的班风可以得到改善,给同学们创造更好的学习氛围,总成绩也可以提高几个百分点,同学们再努力一下,争取这学期在学习成绩上打个翻身仗。”

同学们听到她的话议论纷纷。云菲菲听到秦灵雪悄悄对同位说:“李老师怎么能这样说话呢?好象咱们班的总成绩不好都是叫肖方涛给闹的似的。再说,学校难道不应该对不好的学生进行帮助教育吗?你看她那副幸灾乐祸的样子,这是一个老师对学生应有的态度吗?”

云菲菲也有同感,老师真不应该对学生持这种态度,即便是监狱对罪犯也是教育改造,何况这是学校,面对的毕竟是一个还未成年的学生。想到肖方涛进监狱,她总觉得是迟早的事,是一种必然。她偷眼看看赵丽娜,只见她低垂着头,一副表情木然的样子。云菲菲暗想:她肯定是班里第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人。

放学的时候,云菲菲被李老师留下了。秦灵雪走的时候笑着悄声对她说:“从上学期期末开始,你鸿运当头,好象李老师对你特

别关照。”

云菲菲戳了一下她的肋窝说:“去你的!最好是你常被李道姑的吉光照着,她的法术高强着呢。”

秦灵雪耐痒不住,嘻笑着跑了。

在教师办公室里,李老师对云菲菲说:“这学期我对班里的班干部和各科课代表调整了一下,其中包括你。我考虑你不要再当化学课代表了。”

云菲菲吃惊地睁大了眼睛,问:“为什么?我的化学成绩可是全班第一啊?”

李老师面无表情地纠正说:“是并列第一。去年期末,咱们班有三位同学化学考试得了满分呢。”

云菲菲问:“我犯了什么错误吗?”

李老师说:“不让你当化学课代表并不是说你犯了什么错误。当课代表就要担负一定的责任,我是想让你卸掉这些包袱,倒出更多的时间,把语文成绩提高上去。”

云菲菲觉得十分委屈。课代表虽然不是一种什么职务,但可以说是一种荣誉,它代表着你的这门功课在成绩上的最优秀的地位。云菲菲有一种最后一块遮羞布被扯去的感觉,她羞愧和愤懑至极,鼻子一酸,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李老师看着她的样子,轻描淡写地说:“不就是一个课代表,至于吗?”

云菲菲一抹眼泪,说声:“我去找王老师。”转身跑了。

李老师哼了一声,在她身后追上一句说:“我拍板的事,找王老师又有什么用?”

王老师是云菲菲班的化学教师,已经五十多岁了,从高一就开始教他们。云菲菲最初当化学课代表就是由他提的名。云菲菲到化学教研组时,王老师还没走。云菲菲擦干了眼泪问:“王老师,李老师要把我的化学课代表免掉,你知道吗?”

王老师说:“知道。”

云菲菲问:“这么说你是同意的了?”

王老师说:“她是班主任,她对班里学生进行调整,我们只能配合。”

云菲菲说:“你给评价评价,我当了两学期课代表,有哪个地方不称职吗?”

王老师连声说:“称职,称职。我想,李老师只是根据班里的工作需要,进行一般的调整罢了,不是说你当课代表不称职。我希望你的化学学习不要因此而受到影响。”

听了王老师的话,云菲菲有一种万念俱焚的感觉,彻底死心了。她不想再争辩或争取什么,既然已是铁板钉钉的事,再争又有什么用呢?她转身走出办公室,一面在心里忿忿地说:“还想再让我出成绩给你们脸上增光?做梦去吧!”

第二天,李老师公布完调整名单时,云菲菲大吃一惊,新的化学课代表竟然是秦灵雪。她从背后看到,秦灵雪也是吃了一惊。她甚至瞅空回过头来问道:“怎么回事?”

云菲菲只是惨淡地一笑。各科课代表一般都是由本科的学习尖子担任,秦灵雪的化学成绩在班里只能算做中上等水平,这还沾着她和云菲菲是好朋友经常辅导她的光。看秦灵雪的样子她也是刚知道,也就是说李老师没有找她谈话就把她推上去了。真不明白李老师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下课后,秦灵雪回头看看云菲菲想说什么,欲言又止,紧赶几步,去追已走出教室的李老师了。

云菲菲知道秦灵雪是什么意思,无非是想表明自己的清白,证明自己和换课代表的事情无关。心虚什么呢?云菲菲心里想:难道我还会怪你?

果然,一会儿秦灵雪跑了回来,在自己座位上坐下,回过头来,低声说:“芸菲,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云菲菲笑了笑,表情轻松地说:“这不挺好的吗?让你接替我,好歹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秦灵雪瞧着她问:“你没生气吧?”

云菲菲故作惊讶地说:“我怎么会生气呢?卸掉一个操心烦人的包袱,高兴还来不及呢。”

秦灵雪说:“我刚才找老师推辞,她不同意,让我先当着,剩下的事以后再说。”

云菲菲安慰她说:“叫你当你就当,这说明老师对你的信任。”

秦灵雪说:“可你知道,我的化学成绩并不好啊,要是有同学来找我辅导咋办?”

云菲菲推了她一把说:“你真是朽烂木头上不得梁。纤夫拉船有我帮着哪,你怕啥?”

秦灵雪说:“拜托,拜托。全指望你了。”

云菲菲心想真应了那句话:说你不行行也不行,说你行不行也行,社会上那一套咋弄到班里来了?嘴上却说:“放心吧你。预备铃响了,快准备上课吧。”

嘴里虽然这样说,内心却有一种空荡荡的感觉。她想:这回和初晓寒的距离拉得更远了,他会更瞧不起自己。心里想着,目光不由自主地瞟了过去。初晓寒正和几个同学起劲地说着什么,眉飞色舞,兴高采烈。她想:这家伙知道我落难到这种地步,一点难过的意思也没有,也不送个眼光来安慰安慰我,看来我在他的心目中一点地位也没有。她又忽然觉得自己故作多情,脸不禁微微热了起来,便装作疲倦的样子,伏在桌上假寐起来。

云菲菲的妈妈爸爸又恢复了吵闹,并逐渐升级,家里每天充满着战争的火yao味。起因很简单,市里秋季安排了两个大型会议,一个是国际博览会的分会场暨市招商引资洽谈会,另一个是国家级的行业商贸会展。为了准备和迎接这两个会议,市里开始大张旗鼓地整顿市容市貌和治安,象云菲菲家这样的馄饨摊都在取缔范围之内。从撤摊的那天起,妈妈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头两天她还和“治联办”打游击,第三天所有用具都被没收了,她心中的火和气就象锅炉爆炸般地暴发开了。先骂市里的领导不体恤民情,后来把火又都撒到家里,看着什么都不顺眼。

爸爸说:“咱们不是还挣了点钱吗?想想办法再干点别的还不一样?”

妈妈说:“你说的轻松。刚上路挣点钱就活生生把财路给断了。”

爸爸说:“本来路摊就不是长久之计,咱们已经有点熟路了,赁个门头房接着干不就行了么?”

妈妈说:“家里现在这点钱能赁得起房吗?”

云菲菲实在听不下去了,说:“没挣钱你们吵,挣到钱了你们还吵,这家里还有没有安静的日子?”

妈妈说:“你别吃着现成饭就不愁肚子饥馑。你不好好学习,跟着瞎掺和什么?”

云菲菲说:“谁不愁饥馑了?你看看我身上都穿的什么?你每月给我的钱在学校吃饭和乘车都不够,一点零花钱都剩不下,同学们的好多活动我都不敢参加,我说过什么了?你去看看我们班的同学,全班现在有一大半都有呼机,十多个同学带着手机,我回家要求过什么了?”

妈妈一瞪眼说:“嘿,你个死丫头片子,有你吃有你穿还不满足?还和你妈说起什么呼机手机了?我要是不为这个家过得好一点,我能这么着急,能成天上火吗?”

云菲菲不甘示弱地说:“你少把家里搅得天昏地暗电闪雷鸣的我们就知足了。饿着肚子顶多瘦点,没有好衣服穿也没露着肉,不是还没有死人吗?”

爸爸插嘴说:“芸菲,你怎么能用这种口气和妈妈说话?还不回到你屋里学习去?”

云菲菲眼眶里溢出了泪水,对爸爸说:“我向着你,你还帮妈妈来欺负我?”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把门反插上了。

云菲菲坐到书桌前,擦了擦眼泪,出神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这时,门被嘭嘭地拍响了,妈妈在外面喊道:“芸菲,你给我出来。”

妈妈不依不饶的劲头又上来了。云菲菲刚止住的泪水,又象暴雨后的小溪,满满盈盈地急速流淌下来。她咬住牙,就是不给妈妈开门。外面传来爸爸的劝阻声。又传来妈妈吵爸爸的声音。云菲菲无心去听他们吵了些什么,紧盯住镜子里的自己,任凭眼泪汩汩地流淌着。外面的声音小了起来,估计爸妈回到他们的房间继续战斗去了。云菲菲把桌上的书和作业本用手一划拉,全拨到旁边的床上,拉开抽屉,取出日记本。她想写点什么,可脑子里一片空白,笔在本子上随便画着,画着画着就画出一个男孩的形象。她回过神来,仔细看看,有点象初晓寒。她叹了口气,一面暗怨自己的画艺不精,不然日记本上留下的就真是初晓寒的像了,一面在画像的旁边写满了“初”字。看了一会儿画像后,她想撕掉,犹豫了一下,又看着那张像呆呆地发起愣来。

今年的天气有些反常,冷得很快,北方来的第一次寒流过早地南下了。才过仲秋,气温骤然下降好几度,有人已穿上厚厚的毛衣。

班里的同学中间传开消息,肖方涛被判两年劳教。不过,或许是事不关己,没过多久,这件事便在同学们的脑海里逐渐淡化了。

放学,云菲菲和秦灵雪莫文一起回家。出校门转过一个路口,秦灵雪忽然用手指捅捅云菲菲,然后向侧面不远处指了指。云菲菲扭头望去,只见赵丽娜正向这边招手。云菲菲左右看看,指指自己的鼻尖,赵丽娜点点头。云菲菲对二人说:“等等我。”然后走了过去。

云菲菲走到赵丽娜面前,见她的面容有些憔悴。她忽然想起,赵丽娜已经几天没有上学了。她问:“什么事?”

赵丽娜忧郁地说:“周哥,就是肖方涛很想你。”

云菲菲惊讶地说:“想我?他不是在监狱里吗?”

赵丽娜点了点头,说:“我和梅姐去探望过他,刚回来。”

云菲菲说:“我和他又没有什么关系,他怎么会想我呢?”

赵丽娜说:“别蒙我了。你找周哥帮忙处理过到你爸妈馄饨摊捣乱的几个混蛋,周哥都和我说了,还说赔了你家不少钱。”

云菲菲的脸顿时飞红起来。她说:“一事归一事,我真的不想见他。”

赵丽娜说:“他在里面很悲观,你就帮帮他吧。我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喜欢你。肖方涛说了,你只要给他写封信就行,哪怕只有几个字,他死也能瞑目了。”

云菲菲说:“有那么严重吗?”

赵丽娜说:“进监狱后他的情绪很低落,我感觉他有想不开的可能。喏,这是他的地址,写不写,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可是把话捎到了。”她转身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目光中闪烁着悲戚和企盼,说:“不管你对他怎么样,看在咱们同学的份上,就给他写封信吧,他现在真的很绝望。”说完走了。

云菲菲呆楞了一会儿,想:看得出来,赵丽娜对肖方涛真是一往情深。这个时候,她为了肖方涛,竟然情敌也不顾了,和上学期在校门外凶巴巴地堵住自己那次相比,简直判若两人。云菲菲想想竟有些感动。转而又想:肖方涛为什么不是初晓寒呢?如果初晓寒进了监狱,自己也会不顾一切地去探视他吗?

云菲菲回到家时爸爸正在厨房做饭。她凑过去看看问:“做什么好吃的?”

爸爸说:“家里什么都没有了,凑合着吃吧。”

云菲菲问:“妈妈还没回来?”

爸爸说:“谁知她最近在忙些什么?”

云菲菲瞅瞅爸爸,问:“最近你没发现妈妈有什么变化?”

爸爸盛着菜,没好气地说:“怎么没有?她的脾气越来越大了。”

云菲菲小心翼翼地问:“其他呢?”

爸爸看着她奇怪地问:“其他?其他还有什么?”

云菲菲从爸爸手中接过菜,一面往桌上端一面说:“没什么,我随便问问。”她叹口气,意味深长地说:“我妈回家越来越晚了。”

爸爸说:“她嚷嚷着要做件什么事叫咱们大吃一惊呢。我倒想看看她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

云菲菲没有说话。她心想:男人真都那么粗心吗?爸爸难道就没看出来?妈妈最近变化可不小,下班经常晚回来,家务也懒得做,还注意打扮了。她发现,妈妈新买了不少化妆品,尽管低档,品种倒挺齐全。妈妈年轻时是个大美女,现在打扮起来也是很漂亮的。只是,妈妈已经到了这个年龄,突然注重打扮,令她心里多少有些不安。

吃饭时,她装着有意无意地说:“妈妈好象对咱们有点冷淡,尽管脾气还是那么大,但懒得象以前那样没完没了地吵了。”

爸爸呷一口酒,放下盅,看着云菲菲说:“哦,你还希望她一来家就跟斗鸡似的,从吃饭一直闹到睡觉?谢天谢地,最好有事老缠着别叫她失去希望。这样,咱们还能多安静些日子。”

“唉!”云菲菲叹息一声,把碗筷拾掇到厨房。她想:但愿妈妈仅仅是被她想干的事缠住了。她又感到奇怪,就妈妈一个初中毕业的在职工人那点水平,她又能干成什么事呢?她暗暗有点担心,担心什么?她自己也说不出来。只是感觉最近好象有什么事要发生,而且是一件大事。这使她的心里愈发感到不安。

回到自己房间,云菲菲还在胡思乱想着。她忽然记起,妈妈的生日好象就在近日。急忙去查日历,一看恰好是这个周五。她想,妈妈从来没有过过生日,要是给她过一次生日,她会不会很高兴?想到这儿,她顿时兴奋起来。夏天卖馄饨挣的钱还剩好几十块,她一直没舍得花,加上爸爸后来又偷偷给的,近二百块呢,要是给妈妈买件礼物,她一定会高兴。自己长这么大,还从未给妈妈买过礼物。她想,先不告诉妈妈,到时把一切都准备好了给她一个惊喜。她蹦了一个高,自己欢呼了一声。然后想,这事得和爸爸商量商量。于是,到客厅把自己的计划和正在看电视的爸爸说了一遍。爸爸不耐烦地说:“我劝你还是别找事了。你妈妈那个人我比你了解得多,别以为你做件让她高兴的事就领你的情,就是你给她送了金元宝,稍不顺心该吵她还得吵。”

云菲菲不高兴地说:“你怎么这样说我妈?哪个女人不喜欢别人给她过生日送礼物呢?我看你和我妈成天吵啊闹的,就是你不会哄她的原因。还和我妈过了近二十年的日子呢,怎么使女人高兴都不知道。”

爸爸说:“不相信我的话你就试试,到时碰一鼻子灰可别怨我没有提醒你。”

云菲菲撒娇说:“那你可得搞点赞助。”

爸爸无可奈何地说:“行啊。不过,我口袋里的钱可是有数啊,你别老惦记着。”回房间取了五十元钱递了过来。

云菲菲作出嗔怒的样子说:“你可真小气。”随即开玩笑说:“小心我把你的小金库给举报了,看我妈怎么收拾你。”

爸爸忽然警觉了,说:“你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到时你怎么向你妈妈解释从哪儿来的钱呢?”

云菲菲怔了一下,说:“她兴许一高兴,就不会问了呢。”

爸爸说:“你还是小心些好,到时别把也我牵扯进去。”

云菲菲皱皱眉头嘀咕道:“本来是挺好的一件事,怎么一落到妈妈身上,就变得这么复杂了呢?”

爸爸讥讽说:“因为这是你妈妈,而不是别的人。”

晚上,云菲菲听到妈妈回来的声音,就从自己房间里跑出来,正想说什么,忽然吃惊地看到,妈妈的脸上泛着微微的红晕,身上散发出浓重的酒味。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露出愉快的神情问道:“妈妈,我想送你一件礼物,你喜欢什么?”

妈妈显然正在酒劲上,她把眼一瞪说:“我喜欢钱,你有吗?”

一句话噎得云菲菲好长时间没说出话来,灰溜溜回到自己房间,一面走一面嘟着嘴咕囔说:“开口钱闭口钱的,干脆调到银行去工作,天天看钱。”

没想到话被妈妈听去又接上口:“银行?银行的钱是自己的吗?装在自己兜里的那才叫实实在在的钱啊。”她喃喃说:“这年头,还有什么比钱更讨人喜欢的呢?”

周五下午只有两节课。云菲菲拉了秦灵雪一同逛街。云菲菲问:“今天我妈妈生日,你帮我参谋一下,买什么礼物好呢?”

秦灵雪笑着说:“这有什么难的?叫你老爸买一枚钻戒,当然是越大越好。你呢,定一个双层蛋糕,买一件漂亮衣服和一束鲜花。”

云菲菲扭了秦灵雪一把,说:“好啊,知道我钱少,还拿我开涮。实话告诉你,我统共只有二百多块钱,双层蛋糕和漂亮衣服哪样也买不起。快说,有什么高招赶紧支。”

秦灵雪说:“我看你还是照着屁股裁尿布,搞点实惠的。”

云菲菲问:“什么叫实惠的?”

秦灵雪说:“蛋糕和鲜花是必须的,再买一些好吃的在家做一桌生日宴。”

云菲菲一想,这主意还真不错,妈妈过生日一定高兴,自己可以饱饱口福,爸爸可以痛痛快快喝一杯,一举三得,还花钱不多。她对秦灵雪说:“行啊,真有你的。就这么办。”

买蛋糕时云菲菲犹豫再三,没敢买大的,太贵了。她买了一束鲜花,又买了一些妈妈爱吃的菜,然后早早回家,和爸爸一起把菜炒好。布置完饭桌后,就溜回自己的房间,等着妈妈回来。她猜想着妈妈回来后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看见蛋糕上的字惊喜地大叫?这倒符合妈妈的性格;先是装模做样地把自己和爸爸叫出来,板着脸问是怎么回事,自己和爸爸还没开口说话,她就忍不住开心地笑起来。正这么想着,就听到妈妈回来的声音,她急忙拿一本书装模做样地看着,耳朵却竖起来,努力辩听着外面的动静。正在这时,她听到妈妈扯着嗓子叫着:“芸菲,芸菲。”

云菲菲听着妈妈的口气有些不对劲,心底一沉,惶惶然地走出房间,不敢正眼看妈妈,轻声问:“什么事啊?”

妈妈指着饭桌问:“这是怎么回事?”

云菲菲说:“你不都看到了吗?给你过生日啊。”

妈妈疑惑地问:“给我过生日?”仔细看看蛋糕上的字,问:“这是谁的主意?”

云菲菲小声说:“是我。”

妈妈紧盯住她追问一句:“东西也是你买的了。”

云菲菲点点头。

妈妈的口气突然严厉起来:“你老实说,买东西的这些钱是从那里来的?”

云菲菲有些慌神,心“嗵嗵”紧跳几下,想:还真让爸爸给说中了。她正不知该怎样回答,爸爸从厨房里走出来,说:“看你整天忙里忙外的,这不都是孩子的一片心意吗?钱是我给她的。”

云菲菲感激地朝爸爸看了一眼。

妈妈说:“看你把她给惯的,不好好学习,净想着花钱。”

爸爸说:“什么净想着花钱?孩子可是为你过生日啊!”

妈妈哼了一声,回房间换衣服去了。

晚饭云菲菲吃的无滋无味。倒是妈妈来了兴致,说:“这是哪儿做的蛋糕?味道还真不错。”

云菲菲胡乱扒了几口饭就回自己的房间了,妈妈给切的蛋糕也没吃。

星期一上学,秦灵雪瞅个空问云菲菲:“那天给你妈妈过生日她高兴吗?”

云菲菲没好气地说:“还高兴呢,好没讨着,倒落了一顿埋怨。”

秦灵雪奇怪地问:“怎么,东西没买好吗?”

云菲菲说:“不是,嫌我乱花钱。”

秦灵雪打抱不平起来,说:“她怎么能这样?这毕竟是女儿的一片心意啊?”

云菲菲叹口气:“唉!我妈就是那样的人,什么都按自己的性子来,她才不管你什么好心坏心的。”

秦灵雪扮出一个顽皮的模样说:“过几天就是我的生日了,你准备送我什么礼物啊?”

云菲菲在她身上拍了一巴掌说:“好啊,我就觉得你有什么阴谋诡计要算计我。”

秦灵雪说:“刚才是开玩笑的。嗨,说咱们的。满十八岁了,我和爸爸妈妈商量好了,生日我准备约几个同学聚聚,一起搞个成人仪式。你看上哪儿好呢?”

云菲菲想也没想地说:“去涮火锅吧,热气腾腾,咱们热热闹闹猛吃它一顿。”

秦灵雪急忙摇头说:“不好,不好。那膻味我受不了,到新疆西藏旅游,我就是因为吃不好才瘦下来的。再说,围在一起涮,乱哄哄的,既不卫生又没有情调。”

云菲菲想了想,卖个关子说:“我知道个好地方,特别适合你去,也还真有情调。”

秦灵雪说:“快说,是哪儿?”

云菲菲说:“‘陶然居’,怎么样?”

云菲菲知道“陶然居”是一家挺高档的饭店,但没有进去过,她估计那里的菜会很贵,觉得秦灵雪能犹豫或拒绝,没想到她一拍手说:“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还眨着眼联想说:“我姓陶的陶,‘陶然’是祝我一生悠哉乐哉,‘居’就是家——‘陶然居’就是我秦灵雪的家。太好了,就去那儿。”

云菲菲说:“送你个什么礼物啊?我给你推荐了个好地方,你可别太宰我啊?”

秦灵雪说:“我新买了一部手机,你帮我配个饰物吧。”

云菲菲装出不高兴的样子说:“你也太寒碜我了,一个饰物顶多两元钱。”

秦灵雪说:“你可不要上当啊,好的上百元的都有。”

云菲菲说:“好吧。说,喜欢什么样的?”

秦灵雪说:“这个还用我教你?生日礼物,当然买个属相的最好。”

云菲菲说:“放学一起去吧,你自己看样子。”

秦灵雪说:“早知道样子,那不就一点新奇感都没有了?我今天家里有事要早点回去,你买好了生日那天送我就行。”

放学后,云菲菲估摸秦灵雪肯定也请了莫文,就拽着她一起去逛街。买饰物的时候云菲菲才发现,秦灵雪没有撒谎,好的手机饰物确实需要近百元,看的云菲菲直伸舌头。她避重就轻,选了个十几元的,是一个滑稽可爱的卡通宠物,她觉得十分符合秦灵雪的性格和形象,又具有幽默感,因此十分满意。莫文则看好了一个轻巧雅致的披肩卡。

买完礼品从商店里出来,有一个乞丐在那里磕头作揖地向行人乞讨。她俩已经走过去了,云菲菲回头看看,又转回身来,摸摸衣兜里没有零钱,就将一张两元的钱币投到乞丐面前的搪瓷杯里。乞丐可能很少碰到有人给这么大面额的钞票,一个劲地作揖,一面说:“好人,好人哪!”

回到莫文身边的时候,莫文说:“真看不出,你还富有恻隐怜悯之心。没准这是一个假乞丐,靠着乞讨致富呢。”

云菲菲说:“你没看到是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太?就那穿的破烂样和皮包骨头一脸的病相,也不会是个假乞丐。”

莫文看到云菲菲真有些动感情,就急忙岔开话说:“给你讲个笑话。有一个乞丐在城市里要钱发财后,想带动家乡的亲戚一起行乞致富,就给他们发电报说:‘钱多人傻速来。’你大概就属于他说的‘人傻’了。”说完哈哈大笑。

云菲菲说:“什么‘人傻’?我是真帮,能力有限而已。”

和莫文分手后云菲菲独自回家,在一个十字路口等绿灯信号过马路时,她大吃一惊,肖方涛竟从对面走来。他的衣服穿的很随便,头倒梳的很整齐,皮鞋也擦的锃亮。由于求他办过事,并且没有报答过他,所以也不好故意地避开。肖方涛看见她也愣了一愣,走到她身边站住了。云菲菲看着他“你,你”地说不出话来。肖方涛倒文雅地象个君子似的,微微笑着,礼貌地说:“云菲菲,你好。真没想到会碰见你。”

云菲菲还未回过神来,随口说道:“你,你怎么出来了?”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话有点失礼,明摆着在戳肖方涛的痛处。没想到肖方涛并没有生气,笑笑说:“杨哥想法子把我给保释出来了。就是上次和我一起到你家馄饨摊拾掇那几个捣乱家伙的那个杨哥,他的本事大着呢。”

云菲菲想起赵丽娜让自己给肖方涛写信的事,不禁有些微微的脸红。她神情有点慌乱地说:“你还好吗?”

肖方涛一副自得的样子说:“还好。我现在过得潇洒自在,和以前一样。晚上有没有事?我请你吃饭。”

云菲菲急忙回绝说:“不了,我妈叫我早点回家。”

肖方涛大度地说:“那改日吧。”

云菲菲点点头,慌慌张张地告辞走了。她暗自奇怪,从肖方涛的脸上怎么一点也看不出象赵丽娜说的对自己有那种想法的表情呢?

秦灵雪过生日一共请了九个同学,加上她自己正好十个人,其中四个男生。陶然居是仿古式装修,画梁雕栋,古香古色,优雅而高贵。秦灵雪事先预订了一个大单间,宽敞舒适,沙发音响一应具全。令云菲菲兴奋和激动的是,秦灵雪竟然把初晓寒也请来了。她暗忖,真没想到,秦灵雪还有这么一手,所有请的男生她都事先一点口风也没透露,所以到场的人互相见面后都有点惊讶和兴奋。秦灵雪今天特意做了打扮,上身穿新买的玛瑙红蝴蝶领束腰单皮衣,下身是黑色薄羊绒长筒裙,头发做了离子烫,梢部锔成轻微的棕红色,挽成发髻,高雅庄重,显出几分成熟。云菲菲看着心中暗暗赞叹:真是人饰衣服马饰鞍,秦灵雪今天真漂亮啊,自己就没有条件这样打扮一下。同学们开始送上礼物,大盒小包,包装华丽,秦灵雪一个劲地道谢。云菲菲暗想:幸亏刚才瞅空偷偷把礼物先给了秦灵雪,不然和其他同学相比,自己不免显得礼薄寒碜,要出丑了。入座时,韩雷嚷道:“男女岔开坐,不要旱涝不均。”

莫文说:“就你小子事多。是不是想揩女同学的油水啊?”

韩雷说:“你不要冤枉好人。我不过是让男生好好照顾你们女生嘛。正好男生人少,你身边就不要靠了,没人替你夹菜可不要哭鼻子。”

莫文说:“我今天还非要你坐在我的旁边不可。”说完,揪着韩雷的耳朵把他拽到自己的身边,引来其他同学的一片哄笑声。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云菲菲和初晓寒靠在了一起,这使她既激动又紧张,心嘭嘭乱跳,脸也暗自绯红起来,幸亏没人发觉。

开席前,秦灵雪先来了段开场白:“感谢各位同学赏光本人的十八岁生日。从今天开始,本小姐就有中华人民共和国的选举权和被选举权了。”

同学们笑着叫着一片掌声。

莫文高声嚷到:“切蛋糕,切蛋糕,肚子都饿扁了。”

蛋糕端上来,做的非常精致漂亮,周围一圈红樱桃点缀,中间象是一个童话故事,一间小木屋,木栅栏围成小小的院落,院外种着两棵菩提树,一个小女孩站在木屋外,正专心致志地数天上的星星,星星正好是十八颗,最上面写着:祝秦灵雪小姐生日快乐。

莫文拍着手夸张地说:“哇,好好漂亮!”

每人一块蛋糕吃完,菜也上了一大半。秦灵雪说:“你们喝什么饮料自己点。”

韩雷说:“我提个建议,都已经成人了,今天咱们谁也不准喝可乐和果汁,女士们喝红酒,先生们喝啤酒,怎么样?”

莫文举起双手说:“我同意。”

添酒的时候,初晓寒拿着酒瓶,准备往云菲菲的杯子里倒酒。云菲菲急忙用手捂住杯子说:“我不喝酒。”

莫文说:“怎么,你想搞特殊化啊?不行,不行。”说着,从初晓寒手中夺过瓶子,又抢过云菲菲的酒杯给她倒满。云菲菲着急地说:“就是喝也喝不了这么多啊。”

莫文朝初晓寒努努嘴对云菲菲说:“喝不了你不会找人替啊?”

这句话说的云菲菲有点心慌,惟恐别人看出自己有什么心思,急忙缄口。莫文好象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又去张罗其他人了。云菲菲见状暗暗舒了一口气。

酒席开始。大家端着杯,每人对秦灵雪说了句祝福的话,然后就欢欢乐乐地边吃边聊了。酒过半巡,云菲菲杯中的酒也下去了大半。她感到脸热乎乎的,头也有些晕旋。这时,莫文悄悄拉了拉她问:“上卫生间,你去不去?”

云菲菲正好想出去透透气,就和莫文离席走了出来。卫生间的人挺多,莫文急,就先上了。等云菲菲上完出来时,莫文把她拽到一边悄声问:“你猜我刚才看见谁了?”

云菲菲问:“谁?”

莫文说:“我说出来你可别生气啊?”

云菲菲莫名其妙地说:“我生什么气啊?”

莫文说:“那我可就说了?”

云菲菲不耐烦地说:“你急不急人啊?再不说我可要回去了。”

莫文做出愠怒的样子说:“我不也是为你好嘛。告诉你吧,我看到你妈妈了,和一个男人,又说又笑的,进那边的小单间了。”

云菲菲吓了一跳,拽着莫文的衣袖说:“你可别胡说八道啊?”

莫文不高兴了,说:“这样的事我敢骗你吗?我说说出来后你不要着急,看你现在这个样子。”

云菲菲已顾不上莫文是不是真的生气了,问:“在哪个房间?”

莫文用手一指说:“喏,就是那个。”

云菲菲走过去,她没敢推门进去,先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果然听到一个男人的说话声和妈妈的嘻笑声。她犹豫了一会儿,又回来了,走到正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她的莫文身边说:“走吧,大人的事情咱可管不了那么多。”想了想又嘱咐莫文说:“你可千万不要和别人说。”

莫文说:“放心吧,我绝不会说出去的。”她顿了顿对云菲菲说:“你可真能沉得住气,换了我早就冲进去了,问问他们是在干什么?”

云菲菲说:“大人有大人的事,咱们不要乱掺和。”

莫文奇怪地望着她说:“一男一女关在一个房间里喝酒,能有什么好事?”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失口,急忙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说你妈妈怎么样。”

云菲菲忧郁地说:“没什么。其实我也怀疑他们没好事。”

秦灵雪的生日聚会一直闹到晚上才结束。云菲菲回到家里,爸爸还在客厅看电视。她故意问:“爸,我妈还没回来?”

爸爸头也不回地说:“没有。”

云菲菲见爸爸毫不介意的样子有些焦急,问:“你知不知道我妈干什么去了?”

爸爸说:“她上哪儿,干什么,谁还敢问?”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盯着云菲菲问:“怎么了?有什么事儿吗?”

云菲菲欲言又止,想:妈妈单独和一个男人到饭店喝酒的事还是先不告诉爸爸为好。她想了想问:“你知不知道我妈最近都干些什么?”

爸爸说:“她说要和一个什么人去合伙开公司。前几天还和我商量着要从单位辞职呢。我看啊,你妈是想发财想疯了。办公司有那么容易?多少人把钱都赔进去了?你说,我每月的工资就这么点钱,她要是再辞了职,以后的生活靠什么保障?”他叹息着说:“唉,我是劝不动她了。这日子就这么凑合着过吧,过到哪天算哪天。”

云菲菲生气地说:“爸,你咋这么不负责任呢?这个家你不想要了?”

爸爸奇怪地问:“我怎么不想要了?”看看云菲菲的神色有些不对,问:“发生什么事了?你今天好象喝了不少的酒?”

云菲菲说:“你得多关心着我妈点。”

爸爸看着云菲菲红朴朴的脸,问:“你今天是不是喝酒了?喝了多少?”

云菲菲没好气地说:“你还天天喝酒呢。我问你,你还管不管

我妈妈的事了?”

爸爸说:“我咋不管你妈的事了?问题是我能不能管得了。芸菲,爸爸是大人,喝点酒没什么。你还是个孩子,又是个女孩子家,喝酒可不好。同学聚会我不反对,可你不应该喝酒。”

云菲菲生气地说:“不和你说了。告诉你,我妈要是发生什么事,你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说罢,回自己的房间了。爸爸在后面追问道:“什么?什么?你把话说清楚。”

云菲菲在房间里说:“你自己先琢磨着吧,我要睡觉了。”

晚上,云菲菲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她一直竖耳听着外面客厅里的动静,估摸着妈妈几点回来,最后实在耐不住困,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清晨起床,直到洗漱完,她也没有见到妈妈。她偷偷朝爸爸妈妈的卧室瞅了一眼,空空如也。她问在厨房里忙活早餐的爸爸:“我妈昨晚没有回来?”

爸爸“唔”了一声,声调阴沉忧郁。

云菲菲心里“咯噔”一下,一块阴云沉重地压在了她的心头。

阳历年前夕,下了冬天的第一场雪。雪是傍晚开始下的,先是细小粉末状,几十分钟后雪片便如硬币大小。到了早晨,雪厚的地方已经盈尺,天骤然冷了下来,气温下降了好几度。

云菲菲家居住的居民楼没有集体供暖。她家只有自己安装的烧型煤的土暖气,根本起不了多大作用,屋内温度比室外高不了几度,披着棉衣坐在那里,不消多长时间就冻得浑身打颤。然而,温度的冷对云菲菲来说还算不得什么,十几年都这样,她早已习惯了。倒是另一种冷却使她心里不寒而栗。爸爸察觉到妈妈的蛛丝马迹,家里的气温是降低了,战温却在不断上升。他们俩要么是冷战,整日地不说话,要么是烽火连天,整个房间都被他们吵得震颤不已。爸爸原本温和的性格变得焦躁易怒,每日沉湎于酒中,没有酒喝急得摔盆砸碗,有酒喝醉了就凶巴巴地连骂带吵,作出一副要和整个世界沉沦毁灭的样子,要么就没黑没白地昏睡,醉眼朦胧,浑浑噩噩。妈妈则是常常晚回来,偶尔早回家一天,进门看到家里的样子便烦躁地说:“够了,够了,这个破烂家我是呆够了。”或者摔门再出去,然后很晚回来,或者进卧室睡觉,并把门插上,不让爸爸进去。因此,爸爸经常睡在客厅的沙发上。

云菲菲的心彻底地凉了。同学打电话约她到公园照雪景,她那还有心思去?开始她还劝了爸爸劝妈妈,经过几次两头挨骂受委屈后,眼泪也哭干了,事也懒得管了,每日放学后有饭就热点吃,没饭就作罢,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书或复习功课,任凭外面闹翻了天亦我自岿然不动。有时吵声太响她就用纸塞住耳朵。最使她难受和难堪的是她不仅零花钱没有了,连乘车和吃午饭的钱都成了问题,找妈妈要,妈妈不耐烦地说:“钱,钱,就知道要钱。”高兴了就甩给她十块二十块的,不高兴了,骂一顿还一分没有。找爸爸要,爸爸眯缝着醉眼说:“咱家的钱都在你妈妈那儿呢。”分文不出。云菲菲无法,最后只得向同学借,不熟悉的不好意思怕丢人,要好的只有三五个,时间长了钱积累的多了,她逐渐心慌起来,自己又没有收入,将来怎么还?也是这个原因,她很少出门。馕中羞涩,和同学一起出去,瞧着别人买点这个吃点那个,她心里别提有多尴尬多难过了。到冬天了,许多同学都添置了新衣,有的甚至已考虑春节穿什么衣服,而自己一点着落都没有,为此她常常躲在自己的房间里伤心地落泪。她希望爸妈尽快和好起来,家还恢复到从前那个样子,哪怕只是小吵小闹也行,但现在看来已是很难实现了。

元旦过后的一天,爸爸妈妈终于很严肃地谈论起离婚的问题。云菲菲对那天晚上记的非常清楚。妈妈近来少有地早回来了,买回许多好吃的,甚至亲自下厨烧的菜,更令云菲菲和爸爸吃惊的是桌上还摆了一瓶好酒,而且自进门时起,她的脸一直是和颜悦色。围饭桌坐下时爸爸还讥讽地说:“哎哎,太阳从西方出来了嗳。”

妈妈没有理会爸爸,招呼着女儿:“来来,芸菲,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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