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我，那天早晨，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吗？”刑文涛点燃了一支烟。烟，在某种时候，对于一个男人而言，就是一种掩饰或者一种心情的继续，刑文涛点烟的那个动作，仍然是那么洒脱。
这是莫婷柔第一次认真的看着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神。
“那天……”
“菜来啦！你们的菜上齐了，你们看看少什么没有。”这个上菜服务生的到来，打断了莫婷柔本来想说的事情，打乱了她酝酿了很久的感情。
“哦，可以了，谢谢。”刑文涛很快让那个服务生离开了。
“莫婷柔，我觉得半年多不见，你变了很多。”刑文涛边往锅里下菜，边对莫婷柔说着话。
“是吗，你最近好不好。”她一直看着刑文涛的眼睛。
“我？我还不是那个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成天忙工作，偶尔领导还会让我去对付饭局，现在还好了，不像从前在基层，现在我调动去了机关里，不过，比从前事情更多了。”
“这个我知道，有听艳子提过，只是，一直都有联系你，你从来都没有给过我关于你的任何消息，今天有点意外。”莫婷柔说出了心里的话。
“哎，有时候实在是太忙了，你又不知道我，我是一个用情绪做事情的人，开心的时候，随便你怎么折腾我，不开心的时候，我就会把自己藏起来。我曾经说过，把你当成妹妹一样的对待你，还记得吗，那件衬衣，那件淡蓝的衬衣，我很喜欢。只是一直没有机会，穿给你看。还记得我们长大后的第一次见面，到后来我收到你送的生日礼物，我觉得，你一直是个好女孩子，这次见你，发现你已经成熟了很多，更现实，更有生机。”刑文涛往杯子里缓缓倒着冰凉的啤酒。
“刑文涛，当初，我真是没有弄明白，为什么你会变得如此冷漠，也许，我们并不算开始，也不算结束，偶尔也会惦记。”莫婷柔看着刑文涛杯中的啤酒。
“你啊，真是很傻，你总是很投入地去做一件事情，我真是怕一不小心就伤害了你，你应该了解我。”刑文涛的语气很直白，很平淡。
“快吃菜吧，都熟透了。”莫婷柔转了话题。
窗户上，有一层霜，薄薄地，可以模糊的看到路上的人群。
“来，干杯！祝你工作顺利！”莫婷柔与刑文涛举杯共饮。
走出“六福”的时候，已经不早了，外面很冷。莫婷柔把大衣的扣子一颗一颗扣好，刑文涛也用用围巾把自己裹了起来。
“啊？你？还带着吗？”莫婷柔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围巾。
“是啊，冬天嘛，挺热和。谢谢你啊。”刑文涛笑了笑。这种笑，对于莫婷柔来说就是宝贝一样的回报。
又是一个冬天，一年前的这个时候，他们曾经是快乐的，一年前的这个时候，他们曾经是向往的。莫婷柔，走在刑文涛的身边，她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
“莫婷柔，你还记得这个路口吗？”刑文涛意外的开口。
“是啊，曾经出汗一大把。”莫婷柔笑了。
“你这个家伙。哈哈哈哈。”刑文涛也笑了。
“那我们再试试吧。”莫婷柔觉得有种冲动，脸上微微有了红晕。她主动把手伸了出来。刑文涛，没有拒绝。
他们的手又牵在一起，一起过这个熟悉的路口。暖意仍在，只不同当年，心里，多了一份坦然。
“我送你回家吧。”刑文涛，看了看表。
“我想问你一句话。你可以回答我吗？”莫婷柔站住了，有点紧张的面对着刑文涛。刑文涛看着她，觉察到了什么。
“曾经，曾经的时候，你有没有，在意过，我们之间。”这种言语，唯美得刑文涛不知道如何正面去回答。他想了想。
“我们之间的那一大把汗能算回答了你的问题吗？”刑文涛很聪明，带着淡淡地暧mei，默许了那段过去。莫婷柔不想强迫自己再去深挖刑文涛对自己真实的情感，她怕到最后，看到的，只能是一个孤独的自己。
在回家的路上，她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有机会再见到刑文涛，她其实是想拾起过去的。
“莫婷柔，你家到了。回去吧。有些事情，你不用想得太多，我想，一切都顺其自然对于你来说最好。还有就是，不要总是投入到一些曾经和过去的东西，你需要新的事物发生，你的生活需要活力。你懂我的意思吗？”刑文涛的话，委婉，又真实。
“刑文涛，谢谢你。我懂你的意思，我会好好去面对。不过，有些东西，我想，我会好好收藏，如果放不下，我不会勉强自己去忘记，我会努力的，就像你说的一样。”刑文涛笑了，他知道，莫婷柔其实仍然还喜欢着自己。说这些话，莫婷柔给了自己无数个台阶，但刑文涛没有再强调什么，他明白，莫婷柔是善良的，她只是一时间，无法明白，随她去吧。在岁月中，时间的一点一点磋砣，她会懂的。
刑文涛拍了拍莫婷柔的肩，转身离开。多么意味深长的一个动作。看着刑文涛的背影，莫婷柔转身打开了门栋里的铁门。
屋子里的灯还亮着，莫婷柔的母亲在等她。她以为母亲并不知道今晚她跟谁去共进晚餐。
“妈，还没有睡啊？”母亲笑着。
“啊，是啊。没睡。”莫婷柔看着母亲，也在笑。
“还不交待！”母亲的脸，在灯下，是如此慈祥，又透着一份对女儿的了解。
“什么就交待啊？”莫婷柔仍然在狡辩。
“你说呢。今天春春打电话到家里来找你，说你手机也关机了，你还不交待去了哪里。”母亲句句紧逼。
“妈，我出去吃了一顿饭，和朋友一起。”
“这一个朋友是谁啊？张亮？”母亲接着问。
“人家张亮要去外地工作了，不是他，一个单位同事。”莫婷柔的眼睛已经告诉她的母亲，她在撒谎。
“你少来，跟同事吃饭，送你到楼下以后，还聊了半天，什么话那么多啊。再说，你们哪个同事长那么高啊。是个男同事？不是你们学校里男同事很少吗？”
“啊？你在楼上，你看到啦？”
“我当然看到了，我等你回来，老也不见人，我就在窗户边上看了那么一眼，就看见了最经典的，谁啊，还敢拍你的肩。”
“啊？哎呀，那个人你又不是不认识，还问我。”莫婷柔坐在沙发上，靠着母亲的肩。
“别靠着我，你这个小家伙，怎么，今天刑文涛刑文涛给你打电话啦？”在母亲嘴里，刑文涛，是等同于哥哥的人物。她是看着刑文涛刑文涛一点一点长大的，就像刑文涛刑文涛的父亲，一点一点看着莫婷柔成长。
“哎呀，妈妈，人家就是朋友一样，哥哥一样的跟我再聚聚。”莫婷柔一直带着笑。
“莫婷柔，妈妈是过来人，其实你的心思我一直都懂，不过，有些事情，有些人，他只能是你生命中的过客，妈妈现在不劝你什么，时间久了，慢慢地，你就会懂得。”母亲的话，和刑文涛的出齐相似，莫婷柔点点头。
“对了，春春找你，快给人家去个电话。”
“他找我什么事儿？呀，今天是他过生日，完了，完了。”莫婷柔念念有词的去了自己的房间，准备给春春打电话。
“喂，小春同志，对不起对不起，生日快乐!!!”莫婷柔十在有点不好意思。
“你这个家伙，是不是又跟哪个帅哥去约会了，把我们这些朋友都给忘记了，今天还说请你吃饭的，你在搞什么明堂？”春春笑着责备莫婷柔。
“哎呀，明天我请你吃饭嘛，好不好？”
“对嘛，明天喊到杨晓宇。”春春笑嘻嘻的。
“人家杨晓宇出差去了，明天不在，我们就不能单独吃饭啦？”
“也，你还了解他的行踪喃！”
“你不知道，人家前段时间才因为发生了情感纠纷，闷闷不乐，好不容易这段时间好些了，单位让他去外地搞一项研发，要过段时间才能回来。”
“那好，明天我们单独约会，哈哈哈。你不介意吧？”春春的笑莫婷柔再熟悉不过，那张大嘴巴，非常特别。
“玲玲不介意，我无所谓，习惯了都。就像左手摸右手？”莫婷柔大笑。
“好哇你，那明天见！”约会定在了第二天，放掉电话的莫婷柔，把手机打开，看到了一条没有及时收到的短信。
“我真是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不过，可能我很执着，我会搞清楚事情的全部，再做今后的打算，所以，我不会离开成都。”
她一看就知道是张亮发过来的，她没有回复。莫婷柔觉得世事真是弄人，怎么会如此郁闷.三个人，像是一场游戏，一个追着一个。这是赛跑吗？
她一个人，又一次独自坐在家里的天台上。成都就算是盛夏也很少看到星星，更不要说是隆冬，几乎天空在夜里就是一片漆黑。
今晚，莫婷柔再一次无眠，她反复回味刑文涛离开时说的那些话，反反复复的把那些字，一个一个地拿出来，感觉，再感觉。
这么一年多来，莫婷柔一直小心的收藏着，曾经和刑文涛的那种感觉，不许任何人去触碰，不许任何人去亵du。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在莫婷柔心里，有着这么一个人，他们深刻又纯粹。莫婷柔一直弄不明白的是，既然不讨厌自己，为什么不可以开始一段恋情，哪怕，最后没有结果呢。为什么要在一切事情开始的时候，把那些美好的春芽残忍地夭折。
什么叫“不要总是投入到一些曾经和过去的东西？”莫婷柔不懂得，投入有什么不好，既然没有拒绝。回头想想张亮，明明有一个好的前程，却因为情感，因为执着，就这么留下了，面对他的是什么呢，莫婷柔自己根本不想再面对他。但是，是不是就像刑文涛说的，应该让他也不要再投入到一些曾经和过去的东西，如同刑文涛一样，不拒绝，也不代表认同呢。
莫婷柔关上了床头的台灯。
次日清晨，天空下着小雨。冬天的雨，夹杂着小雪，冷得发抖。今天莫婷柔休息，睡到自然醒真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整个上午，都和母亲腻在一起，她是一个很喜欢在母亲面前玩的孩子，自己真的就像儿时，可以趴在妈妈怀里，妈妈身上，有股淡淡地味道，听学医的表姐说，那叫做体味。刚出生的婴儿，就靠这个来感觉妈妈。
“你啊，多大啦，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好不好意思。”莫婷柔趴在妈妈腿上。
“不管，反正我还是个小孩子。”
“什么时候找个婆家啊。”
“这可不容易了。你知道，我喜欢的那个人，偏偏是刑文涛。”莫婷柔笑嘻嘻的。
“妈妈不是一个保守的人，婚姻不等同于一场赌博，不能把未来赌在一场没有定论的游戏里。不管你是不是成家，或者跟着妈妈，妈妈都认为，快乐是根本，自己要懂得爱自己。明白了吗？”母亲也许是有意引出这些话的。这段时间，她一直在注意自己的女儿。
“知道啦！嘿嘿”莫婷柔多么希望，这个场景可以定格，空间可以凝结。
“嘿，春春同志！”莫婷柔拍了拍他的肩。
“哎哟，哪个哦，来不来就打我。”春春笑着。
“也不打电话给我们，见你可真不容易，还得提前预约。”
“就是就是，晓得是哪个哦，一天忙得很。”
“好哇你，还倒打一扒！请你吃饭你都嘴巴不放过我。”莫婷柔小嘴巴翘了起来。
“你啊，从来都是这个样子，对我们这些老同学温柔一点嘛。”春春喝了口茶。
“天下没有男人了，我再考虑这个问题。”莫婷柔笑了。
“哎，我说你，老大不小了，还不想想个人问题，像只小兔子，本来人皮肤就挺白，哈哈哈，成天到处乱跳什么啊！”莫婷柔伸出拳头，比了比，又收了回去。
“算了算了，饶了你。来，生日快乐。今天我请你吃火锅，如何啊？够哥们吧。”莫婷柔叫服务生点菜。
你一句，她一句，莫婷柔和春春就这么聊着，他们从小话就多，经常被班干部提醒。可是，只要聊天，他们就会很开心。莫婷柔和杨晓宇知道春春有了玲玲，也就没有再打搅他，都希望他能过得好。这个年龄也是到了可以成家的时候了。莫婷柔不知道，他们三个人中，是不是第一个喝到春春的喜酒。
“每次见面，我们总是相互不让，有时候，真是让我想起小时候，我们被李老师批评的情景。”春春笑了笑。
“你还好意思说，都怪你，好好的，说什么婆老妖，搞得全班同学都在笑。”莫婷柔正在吃着那块鸡肉。
“你怎么这样啊，当时，还不是因为我俩关系好我才说的，一般人，我会说嘛。”春春鬼头鬼脑的，莫婷柔从来就搞不懂他脑子里一天到晚都在琢磨什么，不过，事实证明，他的确很机智，工作几年时间，就已经小有成就了。
“对了，你快成法人了吧。”
“法人？”春春那小眼睛，第一次盯着莫婷柔看，那样子真是可笑至极。从前他笑起来，总是看不到眼睛的。
“是啊，法人代表不懂啊，就是和你们家玲玲合法化啊。”
“哦，是啊，快了。我们都定下来，在交大附近买房子了。”
莫婷柔真心为他们祝福，第一次在他面前破例倒了点啤酒。
“春春，祝福你们！”莫婷柔把它一口喝下。春春一直看着莫婷柔，他知道，莫婷柔的生活，其实每一步都走得不容易，从小，父亲就离开了她，长大以后，她一个人经历着种种风雨。他曾经一直都很照顾莫婷柔，只是怕以后，自己有了家，就不能再像从前了。
“莫婷柔，来！我也希望你能快点有个照顾你的人。”两个人在酒尽之后，都笑了，笑得那么纯粹。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的课堂上。
那天，这两个老朋友，真的很快乐，彼此一起成长，一起克服生活中的困难，一起为对方祝福。
春春送莫婷柔回家，莫婷柔坐在春春的后座上，春春时不时回过头来和莫婷柔说话。
“莫婷柔，你知道我现在最希望的事情是什么吗？”
“什么呀，把你玲玲娶回家吧。”
“这个我当然想，我还想在我之前，看到你能有个家。”春春说这话，非常认真。
“嗯，我会努力的，可是缘份这东西，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去说，遇到了，我一定会的。”莫婷柔有点善感。
“很想去参加你的婚礼，莫婷柔，如果有一天，我有了家了，我一定会是一个爱家的男人，到那个时候，不知道还能不能对你和杨晓宇这些朋友像现在一样尽心尽力了。所以，我更担心你。从小，我们就在一起长大，你懂不懂。”春春的话，其实莫婷柔早就懂。她只是一直不想提，也不想问，有些东西，莫婷柔和春春都在默许中，这算是一种承诺吧。
“知道啦，你还没有老呢，话怎么那么多。”莫婷柔笑着。
两个人的背影和笑声，融进了这茫茫夜色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