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朝第一任女帝的及芨礼举办得十分庄重盛大,惟一美中不足的是,太上皇没有赶回来,只派人快马加鞭送回生辰贺仪。
十几岁的少女,对父亲还是十分孺慕,人生中仅次于婚礼的及芨礼父亲没有出席还是十分不高兴。
礼毕连宫宴都没有多动几筷子,就和太皇太后告退离席而去,顾不上太皇太后越来越黑的脸。
屏退左右,一个人在夕阳的余辉之下漫步,心头千头万绪,一时不知该对谁诉说。
“参加皇上。”
宋乐言不愿意回头闷闷不乐地问,“江臣相不在席间饮酒,来此处何事?”
“臣给皇上送礼物而来。”
“江臣相的礼物不是已经呈过了吗?”
“那是给满臣文武看的,这一份是单独送给皇上的。”
宋乐言转回头,就见男人清隽冷清的面容此刻带着淡淡的微笑,就像小时候哄自己多读书一样安详,双手捧着一个锦盒。
“里面是什么?”
“皇上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好奇的看着这个盒子,四四方方有半尺来高,上面用红色绸带系着一个蝴蝶结,记忆中似乎宜静太后最喜欢这样打扮物品。
怀着期待的心情解开蝴蝶结,拿开罩在上面的盒面,眼前一亮,“是蛋糕,你怎么会做的?”用手轻轻沾了一块尝尝,“好怀念的味道。”自从夏琬儿离开她再也没有吃过这样的美味了。
看着她满足的笑容,江哲觉得幸福之极,如果时光能就此停歇该有多好,她不是女皇,他也不做这万人之上的臣相,“这并不十分难做,听皇上以前形容过,多试验几次就行了。”
“前面有一个凉亭,我们过去坐下慢慢吃,好吗?”
“嗯。”
月亮慢慢升起,月色柔和,两人没有进行多余的交流,只是坐在亭子里,慢慢吃完那个蛋糕,然后就此分开。
江哲离开以后,小顺子才过来回答,“皇上,宜安太后请您去邀月宫。”
“摆驾吧。”
到了邀月宫,发现整个宫殿一片安静,沿路一个宫女太监都没有,灯火调得极暗影影绰绰,宋乐言奇怪了,“怎么回事?”
小顺子笑嘻嘻地说,“太后只让奴才请您过来,您进去就知道了。”
宋乐言想到,可能是宜安太后要单独为她庆生。进了内室依然没有看到人,只是桌上摆着一个似曾相识的盒子。
有些疑惑地打开,果然又是一份生日蛋糕,当下惊喜莫名,四处张望,“母亲,您在哪儿?是不是父皇和宜静母后回来了?”
一个人轻手轻脚来到她身后小手一遮,她眼前一黑,听到一个低低地浅笑声,“猜猜我是谁?”
“母后,您真的回来了?”把盖住自己眼眸的手拿了下来,回头一看果然是夏琬儿,她身后站着母亲,父皇,还有双胞胎妹妹都含笑看着自己。
“父皇。”宋乐言眼睛一酸,扑到男人高大的怀里,“言儿以为您真回不来,您都不想言儿。”
“傻女儿。”宋梓扬抚摸着在怀里不断扭动的小头颅,歉疚地说,“你这么乖,父皇怎么会不想你?”
“那您都不早些回来,还特意派人送信说不回来了,骗人!”想着想着就噘起嘴,心里的委屈对谁诉说。
“别生气了。”宜安太后把年轻的女帝拉出来,送到坐位上,“你父皇和母后也是为了给你一个惊喜,才没有在大典上出现,皇上已经长大不能再撒娇了。”
“皇姐羞羞,眼睛都红了。”双胞胎姐姐宋乐晴一边取笑一边却紧紧偎在生母宜静太后身边。
“是啊,皇姐的威严都没有了,雨儿和姐姐就没有哭,雨儿的生日也快到了。”宋乐雨说着情绪也黯然下来,他们自从生下来就很少和父母在一起,更别说庆祝生日了。
夏琬儿心头一沉,这些年,他们与女儿聚少离多,如今好不容易国泰民安,本来也想带两个女儿一起离开皇宫,只是她俩自小锦衣玉食地长大,害怕她们受不了苦。更何况如今她……心里略一犹豫,还是不提出带她们离开。
“晴儿雨儿乖,你们都长大了,过几年就要招驸马,不能再和父皇母后浪迹天涯了。”
“母后。”宋乐雨不乐意地控诉。
“别撒娇了,快让皇姐许愿,一会儿该过时辰了。”众人齐齐看向宋乐言。
宋乐言看了一圈,像夏琬儿以前教过的,双手合掌交握,轻轻许了一个心愿,然后睁开眼,早有人在上面插上蜡烛点燃,一口气吹灭。
“好了,可以吃蛋糕了。”宋乐雨欢乎一声,好久没有吃到这个了,虽然皇宫里也有人经常做,但还是母后做出来的最好吃。
“就知道吃。”宋乐晴白了她一眼,“皇姐,您许的什么愿啊?”
夏琬儿拦住她,“生日愿望不能说出来,不然就不灵了。”
“没有关系,母后,这个愿望可以说出来,因为儿臣希望母后能早日帮儿臣实现。”
“哦,和我有关?”
“嗯,言儿希望母后您早日为父皇生一个儿子,儿臣可以教导他成为一名合格的帝王,这样儿臣就可以卸下肩头的责任了。”
“当皇帝很辛苦吧?”夏琬儿心疼了。
“不是很辛苦,只是儿臣不喜欢。”
宋梓扬和夏琬儿互视一眼有些脸红,他不想当皇帝,就把这责任扔给了尚未成年的女儿,的确不负责任。
夏琬儿轻笑着带开话题,“言儿不想当皇帝,就早日招个皇夫,生下继承人就行了啊。”
“母后。”提到这个宋乐言情绪明显不好,“儿臣一点儿也不想招许多皇夫侍夫,儿臣也希望能和父皇母后一样,一生一世一双人。”
“皇上,不要乱说话。”宜安太后赶紧打断不安地看了太上皇一眼。
“无妨。”宋梓扬可舍不得委屈这个自己十分亏欠的女儿,“言儿,你是皇帝你说了算,你想招谁就招谁,想招几个就招几个,天下人没有谁可以管得了你,太皇太后也没有这个资格,懂了吗?”
宋乐言还是怏怏的,“天下人没有资格,可是他有资格。”
“谁?”宋梓扬敏感地听到一个他。
夏琬儿板了他一眼,真不关心女儿,“言儿,母后告诉你,喜欢是不分人不分地位,你们只要相互喜欢,就没有什么可障碍可以阻挡得了。”
“母后。”宋乐言崩紧的情绪终于忍受不了溃退,“可是他说,连驸马都不行,更何况是皇夫。”
“你们在说谁?”宋梓扬还是很模糊,可是其他人都一副了然的表情,连双胞胎都似懂非懂地闪着晶晶亮的眼睛盯着宋乐言。
“呆子。”夏琬儿不理他,继续开解,“言儿,你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吗?”
“本朝规定,驸马不得干政,后宫不得干政。”
“你以为,他是因为权势而放弃你吗?”
“儿臣……”宋乐言期期艾艾地,“儿臣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他是放不下儿臣。”
“是啊,他为了你才做这一人之下,自然为了你也愿意放弃,不肯放弃也是为了你。”
宋梓扬终于听明白了,哈哈大笑道,“原来言儿看中了江哲啊,好眼光,十年前我就看出来江哲非池中之物。”
“父皇。”
“言儿,父皇问你,后宫不得干政是谁订下来的?”
“周武王伐纣时说‘牝鸡无晨,牝鸡之晨,惟家之索’最早指出后宫不得干政,如果后宫干政,这个国家就完了,纣王的‘惟妇言是用’也被被列为罪状。”
“正是如此,所以说一开始只是武王伐纣的借口,如今你是皇帝你说了算,皇夫能不能继续当臣相,只是一道圣旨而已。”
“可是满臣文武?”
“自古也没有女帝登基的道理,你不是一样做得很好。言儿你记住,只有抓住枪杆子,才有说话的权利。”
“枪杆子?”
“就是兵权,你把兵权牢牢控制在自己的手里,这国家大事,哪一样不是你说了算?你是皇帝,别人可以就你的圣旨提出异议,但不能做出最终决定。”
宋乐言低头沉思半晌,再抬起头肃穆地回道,“儿臣明白了。”心中已经有了想法。
第二日上朝时贞元女帝当着满朝文武下旨,驸马不得掌实权这一条废除。
圣旨一下就引起了满朝轩然大波,特别是几朝重臣反弹得尤为激烈,宋乐言没有给面子黑着脸让人客客气气地把他们赶出了朝堂。
有些老臣得知太上皇回京了,一时想不开就跑到后宫去哭诉,希望太上皇能让皇上收回圣旨,最好是太上皇重新当政。
不过太上皇只传出一道口喻,“朕已经退位不再过问国事,一切以皇上圣谕为天听。”
有聪明的人立刻反应过来太上皇回宫以后皇上才下的圣旨,明显得到了皇上的支持,于是也就跟着闭嘴。
废除驸马不得掌权的旨意就在一些小小的不满之中确定了,这件事对大部分人无关痛痒,对所有公主却是实实在在的仁政,从此以后,想尚主又有才能的年青才俊再不用犹豫取舍了。
宋梓扬和夏琬儿在宫中留了几日陪伴女儿,适时传出了夏琬儿身怀有孕的消息,太皇太后甚是高兴,不许他们再到处乱跑。
两人只是表面应下,如今他们有条件也有精力,当然趁着年轻四处游玩,难道真等老了只能靠想象来回忆不成?
所以,在某一个深夜,两人又偷偷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