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死地凝盯着我,如此急喘了片刻,方有言语之力,出口便是似要将我挫骨扬灰的盛怒之言,“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你想死吗?”
我促狭地睇着他,言笑晏晏,“有你在,我想死也死不了。”
他犹自气喘吁吁,怒不可遏,“你死不了,我都要死了!”
我忍俊不禁,噗嗤而笑,被我这么一折腾,估计他离猝死也不远了。
这一笑不打紧,然而潋滟清笑之间,发上红色绒花飘摇,绯色翎羽轻颤,两鬓红玉珠帘亦随之盈盈晃荡,配着淡妆素描,端的是如玉玲珑,似羽轻灵,美不胜收,竟令面前怒容正盛的男子,不由自主地看得痴了。
纵是艳露凝香,柳亸花娇,抑或是倾国飞燕,粉黛玉环,又哪比得上这云破月开的嫣然一笑……
那一刻,他决定要永远守护这份笑,不再让它被悲伤浸染。
舒亦枫恍然回神之下,又堆起了万般责备,疾言厉色地喝止,“还笑!你别跟我玩这种九死一生的游戏,我没几条命够你折腾!”
我自是心知肚明,他是气我不好好珍惜自己,轻易让自己陷入危险中。
我饶有趣味地轻捏他冰凉滑腻的俊脸,含笑妙目轻睇,“你怎么会来的?”
“我的女人要嫁给别人了,我要是不来,还算是男人吗?”
他没好气地怒瞪我一眼,随即抬首直视城墙上少年眼中的冰寒,柔美的唇角斜斜勾起,银瞳里洋溢着胜利的笑意,恍若在宣威耀武。
我不期然地抬眼望去,只见那抹红影凝立岿然,竟毫无追来阻拦之意。
舒亦枫霍然调转马头,策马向城外奔去,一干黑衣人马掩护在周围。
我安心地依偎在他怀中,仰望着那绝美侧颜,不顾身下马奔的颠簸,徐徐伸出手,以水红纱袖轻柔地擦拭着他脸上晶莹的汗珠,动作极尽温柔。
马不停蹄间,他似乎微微一怔,转而垂首睨向我,面上仍是不化的阴怒,“怎么,让我这么辛苦,这样就想补偿?没那么容易!”
眼见他即又认真直视前方,我但笑不语,不动声色地悄然凑过头去,柔嫩温软的胭脂唇瓣,蜻蜓点水似地,轻落在那吹弹可破的侧颊之上。
这一刻,仿佛难以置信一般,他硬生生地怔在当场,眉眼定格成画!
纵是千言万语,难表一世痴心。
这一惊非同小可,他顿时把持不住身形,一阵东倒西歪,在马上左摇右晃,险些跌落下去,急忙控缰之下,方才堪堪稳住了策马之势。
见他惊吓过度,我不禁掩口轻笑起来,一派幸灾乐祸之态。
他复又低首回眷,覆手轻探在我额上,眼神极为古怪,犹若在目睹一个稀世怪物,“你发什么春?难道那小毛孩也对你下媚药了?”
闻言一愣,我愤然偏开头,“什么媚药,不明白就算了!”
他愕然一怔之下,仿似若有所悟,低眸深凝着我,飘舞的黑发中,霎时浓浓的笑意,在精美的眉目之间晕染开来,那种柳暗花明的极致欣喜,宛若一缕静谧夜色中最璀璨的明光,将那妖魅绝艳的俊颜,冉冉照亮了。
他徐徐俯首凑到我耳边,耳鬓厮磨地轻喃,“那么,你是爱上我了?”
我无奈地搬唇撅嘴,“明知故问。”
他紧紧地将我揽在胸前,手下霸道的力道,好似要将我揉入身体中去,下颔痴狂地摩挲着我的头顶,言语间掩不住的欣喜颤然,“飞,我真是太开心了,我终于得到你的心了,我要你立刻嫁给我,真正成为我的女人!”
“我不要!”
他眼底一沉,垂眼斜睇,眉角罕见地流过一丝惊慌,“为什么?”
迎着他探问的眼波,我垂首低眸,把玩着发间的红绒绳带,支支吾吾道,“我只是对你有了那么一点点感觉而已,还没到以身相许的地步。”
他脸上惊慌即逝,转而泛上不豫之色,“有没有搞错,我千辛万苦努力了那么久,你才有一点感觉,太不划算了,我不干了,我罢工!”
我扬起下颚,趾高气昂地逼视,“你敢?”
他醉目斜挑,无限妩媚意,“我不敢,不得到完整的你,我是不会罢休的。”
我正经八百地臻了臻首,旋即咧嘴一笑,老气横秋地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鼓励,“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还得看你表现啦!”
他不由轻笑出声,情不自禁地一手捧过我的头,细细绵密的吻,雨点般不断落在我头上,极尽缠绵之态,“飞,你怎么可以这么迷人,真高兴我是唯一可以拥有你的人,我想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对我有感觉的?”
这句突如其来,瞬间惹出了我两颊红晕,一时无措地垂眸对手指,“就是被困在凤凰城的时候,发现自己有那么一点点想你……”
他笑韵盎然地眄睐怀中的我,桃花眸里似水的柔情,恍若要流溢出来一般,“你穿嫁衣的样子真的太美了,是世间最美的新娘,以后只能为我而穿。”
“才不要。”
“这可由不得你!”
忽觉一片阴影笼罩而下,却是他蓦然俯下头来,青丝袅袅垂落之间,凉柔的唇瓣,深深地吻在了我眉心蓝焰上,道不尽的旖旎痴恋。
在我微愕之际,他复又抬头目视前方,专心致志地策马飞奔,喜形于色。
我欣悦地依在他怀中,扫过周围紧随的人马,但见一只彩蝶自后面翩翩飞来,本是极为纤小的身子,却携带着一支珊瑚长笛和一个琉璃摇铃。
我微吃一惊,难怪刚才未见七灵蝶,它竟是为我寻东西去了。
七灵蝶飞舞而来,珊瑚玉笛与魂铃不偏不倚地落在我怀中,我霎时喜不自禁,任由七灵蝶栖息在指尖,轻轻吻住了那斑斓剔透的彩翼。
欣喜庆幸之余,我转首顾盻身后渐远的城墙,冥冥之中,恍惚目见,那素来清冷无色的少年面上,竟恍似有一行清泪,无声无息地滑落……
八弦琴诅咒。
待得逃离凤凰地界,我与舒亦枫便弃了骑马,乘朱雀疾飞至巫州府邸。
舒亦枫抱着我步入前厅,立时便有一道月白修影从厅外流逸而入,却在门口处堪堪顿住,接踵而至的几人亦如撞鬼神般,不约而同地怔在门口。
眼见诸人几双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我,我迷茫地探手抚脸,“你们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么?”
却见一抹紫色娇影越众而来,一把抓住我袖中柔荑,桃腮杏眼一派喜滋滋,“师姐,你穿嫁衣的样子真的好好看,流萤也要穿!”
我淡淡莞尔,疼爱地轻摸她的脑袋,“流萤会有穿上的那天的。”
诸人一一回神,穿门而入,欢聚一堂,一阵慰问关怀。
赵凌寒生性冷漠,不屑与众人为伴,因而独自住在驿馆之中。
白修细细打量着我,微笑揶揄道,“四妹,你终于成亲了,我和大哥本来想去喝喜酒的,但是舒公子不让我们插手,非要一个人去,我还担心他一个人应付不了,没想到他居然能把你救出来,你不会怪我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