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已濒临灭亡的魂兽,被那袭流光骤然击中,霎时悲怒地引颈长啸,庞大身躯竟瞬间碎裂为千万残骸,伴随着万道青光飞舞弥散,落向凡间各处!
众人只觉双目刺痛,风沙掀起惊涛骇浪,隐约目见金红流光在九霄之上绽放开来,流火倾城落,恰似璀璨耀眼的流星雨,化作点点星光飞逝。
青光消散无影,万剑法阵与蓝光佛印刹那间光芒万丈,细长地缝疾速回缩愈合,登时世间一亮,天光乍现,众人抬首仰望,惊得目瞪口呆……
覆盖苍穹的黑云翻涌如潮,竟自四荒八极迅猛收缩回聚,恍如隔世的光明由四方无限蔓延而来,转眼便照遍荒漠,高空红月不复,惟有朝霞如虹。
黑云滚滚,连绵回绕,旋风一样万丈落下,源源不息地被吸入佛印中心,随着逐渐飞旋缩小的结界隐没在地底深处,归还凡间风平浪静。
鬼哭狼嚎戛然止歇,四野偃旗息鼓,徒留呼呼风啸徘徊在耳畔。
待到流光散尽时,一抹黑影浴光而现,如同雨后烟云一般静静飘落……
“苏游影!”
我痛彻心扉地扬声呼唤,向那抹坠影飞速掠去,于半空敏捷探手接住,小心翼翼地抱住黑影,在无数流窜的光剑之中,一同轻旋着徐徐飘坠。
一轮旭日从沙海东方冉冉升起,映照出众生怔忡的面靥,他们却并未因幸免于难而欢呼,只静望碧空交织的双影,似有千头万绪萦绕在眸中。
渺渺云霄之中,众剑仙御剑飘摇,惊叹诧异之下,亦不乏悲悯叹息。
一日浩劫烟消云散,先前百万人仙现已所剩无几,损兵折将过半,落得尸骨无存,眼前只有无边无际的沙漠,以及,噤若寒蝉的芸芸众生。
我紧紧拥着苏游影,抬眸凝着那不惹风霜的俊颜,心中一阵阵地抽痛,嘴唇微微开合,极其艰涩地轻道,“你为什么要来,你不该来的……”
眼角俨然有一颗泪珠,莹润剔透,若春花朝露,于晨风绽放。
他宠溺地轻轻抚摩着我的头,完美的容颜在朝阳下近乎透明,狭长凤眸中缱绻万千,温情似水,失却光泽的唇角却幻化出欣慰浅笑,声音依旧如初魅惑磁性,“我怎么能不来呢,无论……你去哪里,我都要陪在你身边……”
我顿时泪眼婆娑,心口揪痛难耐,仿如千万把刀发狠地戳着,连声音也变得哽咽颤抖,“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你说过要和我回扬州,要娶我的,我们要天涯海角永不分离,你答应我的事还没做到,你怎么能死……”
他的夜瞳中溢出缕缕悲伤,如珠如宝地将我拥入怀中,竟不可抑制地轻咳起来,“你没事……真好,我若不死……死的就是你了,对不起,我又没能……遵守承诺,但是这次……是你失信在先,你怎么可以离开我……”
我悲痛地连连抽泣,双臂紧环在他腰间,侧首依偎在他胸前,耳畔传来的心跳逐渐薄弱,却胜似擂鼓捶打在心间,落出撕心裂肺的痛楚。
“对不起,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了,你不要走……”
“我不在乎……你的前生后世,我只知道……你是我最爱的飞儿,我想与你……携手江湖,却不得不食言了,你要好好活着,代替我活下去……”
我连连摇头不止,泪如雨下,泣不成声,“我不要,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和你在一起,只要你能活下来,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微弱的咳嗽声中,传来他断断续续的轻语,“不要……做傻事,为了守护你,我甘愿……付出一切,包括……生命,我只希望……你能平安地活着……”
“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
日光缠绵晕染着空中双影,仿似以生命演绎华美篇章,刹那的惊心动魄,换不回亘古不变的永恒,百世斑斓亦不抵此刻悲怆,震颤着万众麻木的心。
昙花一现不见茶烟,明朝何夕,朝生暮死诉离戚。
滚烫的泪水奔涌而出,纵横在冰玉似的素颜上,朝霞中流转出绮丽华彩。
修长柔软的手指,轻风一般拂去盈盈珠泪,一如昔日的怜爱与疼惜。
苏游影的目光逐渐迷离,修手眷恋地抚着我的脸庞,长长的黑发在风中泼墨成画,气若游丝,却蕴着莫名的温暖,“傻丫头……不要哭,微笑的你……是世间最美的风景,只要有你的微笑,任何地方……都会变得美好,虽然我很想……与你在一起,但是你……善良无瑕,百年后……定会升天成仙,而我此生……罪孽深重,死后只能……下十八层地狱,我们还是不要再相见了……”
我心下倏忽一痛,晶莹泪珠复又肆虐弥漫,只觉寸心如割,“不,不会的,你是好人,老天一定不会这么残忍的,你一定能有好报的!”
他不以为意地摇头,俯首,轻如羽毛的吻落在我眉心蓝莲上,瞳孔中舒卷深情几许,声息却愈渐微弱,唇齿间极为吃力,“我知道……我将不得善终,不管怎样,我都会……永远守护在你身边,我说过……下一个轮回,我还会……去找你,只希望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
我痛苦地埋首在他胸前,玉箸纵横,在他华美衣襟上落出斑驳湿润。
随风飘来的魅音缥缈如雾,却蕴着旖旎幻梦破灭时的悲凉,萦回耳边……
“天亮之后……忘了我……我们……来生再见……”
当话音落下,羽扇般精美的眼睫微颤,那双绝世的凤眸在朝霞中徐徐阖上,环抱我的双手亦不动声色地垂落下来,耳畔的心跳,终究隐敛了声息……
我呼吸一滞,心亦在瞬间支离破碎,悲恸的潮水一股脑儿蜂拥腾上。
“不……”
撕心裂肺的哭喊由心底爆发泻出,响彻九霄云外,悠悠回荡在天地之间。
千辛万苦得相聚,却因宿命使然而无法相守,世事难料不过幻梦一场。
我随着已无声息的男子沉淀在地,静静趴伏在他胸前,青丝错落散一地,黄泉碧落连心,朦胧中目见天际一颗流星陨落,泯灭在茫茫尘土之中。
舒亦枫与冷流云静伫在不远处,缄口不言,眸中泛出一色的沉重黯然。
万目齐聚在我们身上,却是屏息敛声,惟有风声萧萧过耳。
我轻抚着那绝美的俊靥,温柔而小心翼翼,凝注着那玫瑰花瓣般的唇角邪魅依旧的浅笑弧度,心痛得无法呼吸,相思泪不断,融入万里黄沙之中。
千年的回眸,犹记秦淮河畔,回身的相遇,错落红尘。
旧忆如昨,君化云烟,再不可挽,曾经誓言,随之一起幻灭成青烟。
繁花开错,流砂指间过,一世情缘尘归土,生死易判情难断……
与九渊玉石俱焚的本应是我,他却用全部的生命换回了我残留的性命,他带走了九渊,亦带走了自己的灵魂,更带走了,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