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亦枫拭去唇瓣一丝嫣红,踉跄行至苏游影跟前,桃花眸中竟似氤氲出几许厉色,“我与你不同,我喜欢的是她的灵魂,即使她失去了武功与自由,她还是她,而你却夺走了她的意识,把她变成一个任你摆布的木偶,你得到的不过是一副皮囊,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而不是真正的她!”
“给我住口!”
苏游影蓦然截断他的话,怒不可遏地扼住他的脖颈,狭长的凤目中血光翻腾汹涌,“别以为你是我弟弟我就不会对你怎样,她是我的,即使没有了灵魂也是我的,谁也别想打她的主意,否则就算是你,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我从来没当你是哥哥,要杀要剐随便你,但我无法坐视你任意伤害她,你现在又把她当什么,供你随时享用的食物吗?”
“我要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舒亦枫竭力挣脱铁箍般的钳制,双手倏地扣住少女的纤肩,使力摇晃毫无动静的她,“你快给我醒过来,你怎么能变成苏游影的玩物,变成这样没用的一个女人,你还有使命未完成,你还有很多朋友等着你去救,快醒来!”
苏游影骤然运掌如风,舒亦枫竟被轻而易举地击飞,在叮当作响的清脆碎裂声中,猛然撞落在案边,震得桌椅东倒西歪,满地杯盘残片狼藉。
苏游影即刻移身挡在少女面前,愤怒之色溢于言表,在满室阴暗中尤为惊悚,“你给我滚,不准再出现在这里,否则下次我一定杀了你!”
舒亦枫挣扎着撑起身子,妖魅俊颜上一派得意的笑迹,“你在怕什么?怕她醒来后不会原谅你,然后离开你?原来她并不是心甘情愿受你摆布的!”
盛怒刹那间在苏游影眸底泛滥开来,血光应其意而汹涌澎湃,墨玉般的黑发披散而下,犹若一帘奔泻的瀑布,散发着不容于天地的狂傲。
满室帷幔无风自飘,空气染上嗜血之意,仿似随时都能将人大卸八块。
舒亦枫无力地背倚雕柱,手捂中掌的胸膛,薄唇却勾起无限嘲讽的冷笑。
翻涌的气流却在极盛之时蓦然止息,苏游影生生压下满腔愤懑,转而将少女携入怀中,宠溺地轻揉少女的乌发,展颜一笑,“飞儿,你不是很讨厌他吗?现在他又来纠缠你了,还想拆散我们,你是不是该把他扔出去呢?”
舒亦枫浑身一僵,却见少女漠然回道,“是!”
苏游影暧昧地轻吻少女的鬓发,唇齿间一派柔情蜜意,却蕴含着不可抗拒的魔力,“别让他再来打扰我们,让他从我们眼前消失!”
少女领命步向舒亦枫,无颜落色,如同被一根无形引线牵着的傀儡娃娃。
舒亦枫注视着渐行渐近的她,竟柔柔地绽笑而开,他突然迈步向前,伸手紧紧拥住她单薄的纤躯,柔软冰凉的薄唇,肆无忌惮地压向少女的唇瓣!
苏游影骇然变色,不料他竟胆敢有如此举动,却已不及阻止。
他依然是那个不择手段的圣主,他想得到她的心从不曾改变过,即使在大祸临头的前一刻,他也不会放过她。
然而,那双含笑惬意的桃花眸,在下一瞬难以置信地睁大……
少女的拳头白皙玲珑,无声地抵在他腹间,却饱含着十足的力道!
隔绝了光线的雅室异常寂静,纱幔轻舞飞扬,在满室投下流动的暗影,若有若无的檀香从碎裂在地的玉炉中溢出,将人的视线也晕染得朦胧。
纵然他明知她会动手,他仍希冀能唤醒她,希望他是她心中特别的存在。
可是,他失望了,她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他在她心中,就真的一文不值么?
舒亦枫的唇角缓缓渗出嫣红的血丝,整个身子亦随之酥软下来,终不胜重伤之创,颓然瘫倒于地,眼眸却始终不离少女容颜,直到不甘闭合的刹那。
少女拧起满地碎片中的人,随手抛向门外,旋即折身步回苏游影面前。
苏游影余怒未消的眼角眉梢,却在目光移向少女之时转阴为晴,他拥着少女坐在窗前,修长的手指勾画着她沉静的脸庞,“真不愧是我的飞儿,我知道你一定会听我的话,记住了,不要让我以外的任何男人接近你。”
“是。”
暗度陈仓
弯月如钩,云隐不祥,一袭紫衫匆忙过,几处风烟几度闲愁。
缥缈谷西苑与南苑的繁花似锦迥然不同,四下但见寒烟衰草,枯藤萧萧,却有一道修长的身影自廊下翩翩而来,刹那风华几乎让满城月光黯然失色。
地牢守卫森严,四围但见枕戈待旦的黑衣弟子,门口驻守的领头目见来人,微一惊惑,即刻移身而出,单膝跪地恭谨道,“恭迎少主!”
来人款款顿住脚步,漫不经心地淡扫一眼匍匐廊下的众人,精美如画的眉眼间尽显掩不住的妖媚,“开门,我要审问里面的人!”
“教主有令,除了教主本人,其他人一概不能进入地牢,恕属下难以从命!”
来人在游廊阴影中微微眯眼,面不改色,“我正是奉你们教主之命来审问他们,若是敢拦我的路,苏游影怪罪下来,恐怕你们便要死无全尸!”
领头浓墨般的眉棱一耸,略有踯躅,“这……”
“还犹豫什么,苏游影的命令只针对别人,我可以自由出入缥缈谷,如果他要怪罪,所有责任由我来承担,不会连累你们!”
“是!”
领头不敢再言半句,遂起身退回门前,解开铁门上锈迹斑斑的横锁,月辉便在门扉开启的咿呀轻响中泻入地牢,晚风拂得两侧石壁上萤爝飘摇。
舒亦枫只身匆匆而入,片刻便已行至地牢尽头,但见一排铁栏后的石室在月华中隐约可见,其中几名年轻男女正鬼鬼祟祟地四处游走,似在暗下探寻出路,乍见飘忽而来的紫影,均不免大吃一惊,立即偃旗息鼓,戒备以待。
铁窗下的青石墙边凝伫着一道人影,手脚皆被铁制锁链紧锁,锁链的另一端牢牢嵌入石壁之中,蓝白衣袍上斑斓的血迹,仍可想见昔时战斗的惨烈。
冷流云对来人不予理会,东张西望之下,遂亟不可待地拉扯着铁链,“你们把飘飞怎样了?要是敢伤害她,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舒亦枫不慌不忙地就坐铁栏外的石桌旁,托腮冷眼观遍身陷囹圄的少年男女,径自冷嘲热讽,“沦为阶下囚的感觉如何?是不是很想出去?”
冷流云冷哼一声,不屑一顾地转开头,白修亦视若无睹,状似安逸地抬首观赏窗外残月乱云,月读与青霜儿却兀自气闷不已,凝盯舒亦枫的翦瞳中蓄满愤懑的颜色,静坐墙角的慕容清则满面无奈忧郁之容,欲言又止。
“如果你们求我,我就放你们出去。”
在场之人虽皆有不甘,却全非贪生怕死之徒,更不会对别人卑躬屈膝,一时之间无人言语,均对他视而不见,自顾自地若无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