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么?”
“我不知道哪个是真正的你。”
对于他的皇族名字,我没兴趣知道,只想知道他真正的身份。
“如果你非要知道的话,海神沧澜。”
我心神蓦地一震,海神?他居然是神!
他负手笑对着我的震骇,宠辱不惊的淡然,疏朗气华之外又依约透出古拙之风,那不属于人间的绝美风华,饶是再挑剔的人也难寻出半点缺憾。
那种纤尘不染的气质,绝非伪装,而是发乎本质,天然自成的神韵。
这么一来,一切都解释得通了,他之所以有这样的气质,之所以那么厉害,通晓那么多上古禁术,连鬼王都要敬让三分,正因为他是神!
我颓然坐入一旁金椅中,暗自拾起零乱散落的思绪,“你为何会在这里?”
沧澜遥遥凝注着我,眸光剔透得令人心碎,朱唇嚅动,仿佛难以启齿,转而幽幽一叹,“跟你一样,转世了,不过我不是经由轮回之井转世,未失去记忆与力量,三魂七魄都在,所以现在的我是人身神魂,作为海神的我掌管天下海域,海中众生都对我唯命是从,掌管一个东海妖界并不困难。”
“作为神的你,想要什么得不到,为什么要做这些事?而且转世都要经过轮回之井,为什么你没有?你又是为何而入凡?”
“你可以不问么?不用知道那些真相,安安静静地待在我身边。”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深不可测,却犹若隐约蕴含了,对世事天道的惘然。
凄凉从唇际缦缦漾开,如同微笑一般活色生香,那份难抑的浮躁却晕红了双颊,“不可以,我一直在探究事情的真相,而你却叫我放弃?”
他在一声叹息中败下阵来,濛濛的眼波婉转横流,私藏着耐人寻味的余韵,“丫头,如果你真想知道一切,那么我们先来玩个游戏。”
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情玩游戏,估计又是没有选择余地的游戏,“什么游戏?”
“你没找到的最后一卷破晓天书在我手上。”
“什么?”原来西域的那卷破晓天书,竟是在他手上!
右手食指轻点着窗棂,他淡然望着窗外,“这卷天书是我从沙洲千佛洞中找到的,你不是很会找东西么,天书就在王府,如果你能找到它,我就告诉你一切并把天书给你,如果不能找到,就留下来,游戏时间不限。”
我恍惚望着被月光浸润了半身的男子,第一次觉得他那么深不可测,不管说什么做什么,神情总是那么疏淡,即便是很残忍的事。
如果这是唯一能让他说出真相的方法,又何须犹豫,“好。”
清润的杏眸微微侧过来,一泓墨色的流光耀起,反射出水波一样清潋的莹辉,他一手指向西面,“隔壁是你的房间,这两天赶路累了,早点睡吧。”
一时再无话可说,我便离座而去,却在揭帘之时一顿,“你也是。”
珠帘被随手甩在身后,纷乱摇曳的光影,晃散了他杏眸里氤氲的水雾。
翌日清晨,自有丫鬟前来伺候我梳洗,连早饭也是早早备好,只待我醒来便可开餐,想来应是沧澜吩咐过的,他对我始终都那么关怀呵护。
然而在王府寻了没多久,便妥协地让丫鬟带我来到沧澜所在之处,大殿深处的书案后,沧澜正挥翰书写着什么,不沾染一丝尘嚣烟火。
听闻我的脚步声,他抬起头来,眼波与我电光火石地一触,忽而淡淡一笑,两点清透流转不定,“怎么,这么快认输可不是你的风格。”
带着毫不掩饰的郁闷瞪着他,我伸出右手,“借我王府地府和一套家丁服。”
不探还不知道,一个洛阳王府,有必要建得跟迷宫似的吗?
素洁的面容稍稍一怔,他啼笑皆非地摇首,右手一招,墙边书架上一道黄绢卷轴自动跃入我手中,“家丁服你随便从别人身上扒下来就是了。”
拿着卷轴转身离去,背后他的声音却尾随而至,“宝库钥匙要不要?”
并未回首,我随意摇了摇手中卷轴,“不用,世上没有我解不开的锁。”
这日乍寒还暖,湿冷的风潮不疏漏府邸每个角落,深秋凉意汨汨直钻入肌肤。
换上了一套墨绿色的家丁服,我一面走在廊下,一面研究着地图,忽闻一道声音自旁边的厢房内跃出,“那个小哥,能否帮我打盆水来。”
因声音的熟悉感一愣,我倒着步子回到方才经过的窗前,“尹筠?”
窗内迎面而来的男子见我也是一怔,“林姑娘?”
“你怎么还在这里?”
“是王爷让我们留下的,说是还有事商量。”他在窗内将我从上到下打量一番,旋将目色定格在我脸上,“话说林姑娘,你怎么这副打扮?”
“哦,我在找东西。”不再搭理他,我复又沿廊向前而去。
尹筠跟着走到门边,出门随了过来,“找什么东西,要不要我帮忙?”
“不必了,我自己就行。”展看着手中地图,我浑然不管身边喋喋不休的他。
“好歹我们也曾同窗同朝,互相帮助也是应该的,你就不用跟我客气了。”
“我说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烦啊!”
“哎呀,找东西可一定要静心才行,切忌浮躁……”
尹筠跟着我在府内逛游,但因为他太过显眼,遇上丫鬟便要调戏两句,是以我偷偷探查的计划全被他打乱了,一路都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一路来探了不少地方,各种密道密室都难逃我的搜捕,不得不感叹王府的复杂,简直可以当一座机关城,却根本没有破晓天书的影子。
收起地图,我索性凭感觉畅游在庭中,揽一枝绿叶,拈一缕幽香。
院中花草树木,皆是精心栽植,那嶙峋傲立的珊瑚石亦绝非俗凡,绘尽世间万象形状,乃是产自东海南海等各大海域,其价值远非奇珍可比。
无伦是那白玉照壁,抑或是大理石阶,甚至五色琉璃瓦,俱雕有华美精致的纹理,或龙腾九天,或天狼噬月,或青鸾衔珠,断无一个重样。
遥望东北,建几处依山之榭,纵观西南,结三间临水之轩,家丁丫鬟穿梭庭中廊间,俱是规言矩步,蹐地局天,唯恐不慎惊扰了他人。
不觉间行至廊下一处隐蔽角落,三面皆是白漆粉墙,就似凹进来的方寸之地。
我在墙边款款蹲下,挨着墙面与地上不住敲打探听,尹筠见状也蹲在我旁边,金色锦袍衣摆垂地,一折金骨画扇捶着手心,“你在干嘛?”
“这地上和墙里是空心的,有密道。”
“话说你还真厉害,什么密道都能找到。”
“笑话,这对于作为偷神的我来说轻而易举。”
他眼角挑起耐人寻味的笑纹,以他们家的势力和关系,不会不知道我的前科,了然地并未多问,便也在一旁沿墙摸索,做好助手的工作。
“你们在干什么?”
被这突如其来惊得怔在墙边,蹲着的两人徐徐回首,不知何时背后立了一道身影,顺着银色锦袍往上望去,便撞入了英挺面孔上镶嵌的寒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