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撤回覆住少年双目的手,云隐却仍埋首不敢窥睹,耳畔徒留满地呻吟声。
“兄弟们,看看这次有什么收获!”
踢了踢被两人押跪在地,犹满面不甘愤懑的中年人,立在货队的最前方,身形彪悍独眼的山贼头子,绽开一脸的狞笑,当空挥了挥健臂。
得令的众山贼,当即欢笑着挥舞手中的刀剑,向一列货车围拥过来。
“哎呀!”
前来搜车的四个山贼,直至搬开旁边一堆丝绸,这才发觉自始自终在车上纹丝不动的我们,见此突然冒出来的二人,当下一人惊叫出声。
沉浸于狂喜中的众人,被这凭空一声陡然惊醒,齐齐转首流眄而来,前方的人目清我二人的面孔,明显地倒吸了口气,手中兵刃都惊落在地。
前头正舔着刀身上鲜血的山贼头子,闻声也朝这边瞧了过来,顿时与众人若出一轨地愣住,惊异于二人绝色姿容,旋即,目色定格在了我身上!
一直将目光寄于云隐身上,我却觉到前头射来的灼热视线,心内微微一凛。
糟了,就算不反抗,恐怕也难以脱身了。
捡起丢到云外的魂魄,山贼头子绽开满脸奸笑,阔步朝这边走来,向云隐挥舞大刀,“小子,把你怀中的小美人给老子,老子饶你一命!”
惊觉的众山贼,不约而同地起哄,有个美人放在山寨当摆设,何乐而不为。
那中年人摇摇头,唇角逸出一丝轻叹,道尽世间无奈,却苦于无能为力。
望着狞笑着逼近的山贼头子,云隐瑟瑟往后挪去,双臂却将我环得更紧,骇然埋首闭上双眼,摇头不绝,“不,求求你们,不要伤害她!”
轻轻叹了口气,我抬起莹润纤嫩的柔荑,抚上少年纯白如雪的脸庞,在清风中淡开一笑,“云隐,听话,放手吧,否则他们会伤害你的。”
见云隐执拗不放,山贼头子一脚踏在车栏边,拧起浓眉,“臭小子,我看在小美人的面子上才给你机会,你要是不放手,休怪我不客气!”
云隐摇首间潸然欲泣,手中却是纤毫不懈,“不,我不会丢下蝉衣不管的!”
一阵凉风拂身而过,我不禁微咳起来,死声活气道,“听话,你要平安地逃出去,然后才能联系唐门的人来救我,你这样救不了我的……”
他犹紧闭双目,眼眶的温度在一瞬沸腾,“不,我不会放手的,死也不放!”
一旁的山贼头子已满脸不耐,满道山贼亦狂躁起来,我见此焦急如焚,倾尽毕生之力挣动,欲从云隐怀中挣出,怎奈却反被他抱得更紧!
我竭力挣扎不休,急不可耐,“云隐,快放手,不然我生气了!”
“不可以,我要保护蝉衣!”
他紧紧地抱住我,玉容焦忧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湿了盖在身上的衣衫。
山贼头子煞气陡生,向旁边人扫了记眼风,“给我砍了这不知死活的小子!”
当即,上方雪亮的银光一闪,一刀划破窒闷的空气,朝着云隐当头劈落而下!
那一瞬的寒光映射入眸底,赫烁宛如流星降世,生生惊煞了云隐怀中的我!
而刀下的云隐,仍低首闭眼紧抱着我,浑然未觉危险之将近!
躲开,已然不及。
此时,千钧系于一发,望着闪亮落下的刀光,毫无半分犹豫地,我撑起所有的力气,抢在刀落之前的一瞬间,翻身就将云隐扑倒在车上!
众人齐怔怔一惊,可大脑反应的速度,已赶不上刀落的速度。
霎时间,狰狞的痛,带着撕裂般的冰冷,斜斜地从背上一划而过!
莹亮的天光下,一篷鲜血激溅而出,旁边一匹雪白的丝缎,被这抹嫣红飙染其上,便如在冰天雪地里,绽开了一朵朵红梅,凄艳,妖美。
所有人的呼吸蓦然滞住,刀落处,一道长长的伤痕在背上绽开,深可见骨。
血,沿着斜过背部的伤痕一线,染红了旁边雪白的绷带,晕开一带妖艳。
天色白亮如羽,仿若天地都在此刻静止,惟有风吹树叶的飒飒声响在耳畔。
一缕清风掩旧梦,花开郁如蝶翼,娓娓谢如追忆。
被压在身下的少年,一双莹灿的大眸在阴影中张开,惊惑地望向上方的我。
纤白的柔荑紧紧地揪着身下的水碧外裳,忍住背部彻骨的惨痛,我觑着咫尺间少年的雪靥,苒苒化开笑,“傻云隐,我说过要保护你的。”
汨汨的血流,顺着腰际柔美的曲线,一滴滴地流淌下去。
少年垂在身畔的手,似乎感觉到了异样,徐徐抬起,掌心,血腥一片!
“蝉衣……”
一刹那的呼喊,带着撕心裂肺的痛苦,响彻整个山谷林道,直上云霄天外!
瞬忽失去了全身力气,我颓然软倒在云隐身上,气息奄奄如丝,缭乱的青丝从颈边蜿蜒垂下,柔柔铺散在少年身上,亦被沾染了血腥阴霾。
那人下刀之际及时缓了三分力,却仍有七分落实在身上,足以要了一个纤弱之人的命,背上绽开的模糊血肉,随着呼吸一张一合,触目惊心!
云隐霎时慌乱了所有心神,伸手欲拥住我,又唯恐触痛我背上的伤痕,一双手欲进又退,眼角泪如珠滚,一颗颗联缀而下,唇齿间抖出支离破碎的颤音,“蝉衣,你不要死,都是我不好,我以后都听你的,求你不要死……”
费力地抬起右手,轻柔拂去少年眼角的泪痕,我无力地伏在他胸前,在越来越弱的呼吸中艰难道,“别怕,我没怪你,你没事就好……”
叮的一声脆响,染血的大刀颤然掉落在地,持刀之人如受了惊骇般,面如死灰地向后退去,“不、不关我的事,她、她自己扑上去的!”
山贼头子骤然惊醒,一把揪住那人的衣襟,一怒冲冠裂目眦,“你敢砍老子的小美人,老子先砍了你!这么美的女孩,哪里还能找到?”
众贼一扫先前蛮横跋扈,与被压制的护卫齐聚来的目色里,无不私藏怜惜。
衣内的七灵蝶飞了出来,在上方盘旋飞舞,绚烂的七彩流光洒照住我全身,随之源源泻下一股灵力,游走于全身经脉,如有光在体内流动。
然而以解毒为专长的七灵蝶,对此类外伤所能做的极少,仅能从内调理。
血仍在淹留不尽,痛楚牢牢攥住了每一根神经,身体逐渐冷却下去。
云隐急得清泪横流,忙拾起我苍凉的柔荑,双手轻轻捧在唇边,不住地往我手上哈气,温暖着那一片柔润的冰凉,却终难挽身体的冷却。
没想到,不易从舒亦枫手中逃脱,竟会横遭此劫,然而,我却出乎意料地希望舒亦枫能找来,至少,我可以用我的一切,来换云隐的平安。
背上痛楚直欲夺去所有精魄,我却死咬住血色全失的下唇,维持着一线神识。
我怕,昏过去后,云隐便会受到伤害。
山贼头子气不过,抬脚狠狠踢开那人,这才顾及车上二人,堆着一脸焦躁,大步走了过来,“得赶紧去找大夫看看,不管怎样也要试试。”
云隐骇然变色,我但觉右臂一紧,就要被那山贼头子拽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