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师父。”
用完早膳,我着上如昔的天蓝绫纱,黑发编织精美,鬓边饰有丝绦与蝴蝶绢花,水晶铃铛清灵飘响,携过一只精编竹篮,出门扬长而去。
距湖月居不远的扬州城西郊,乃是沃野千里,满地郁郁葱葱,远处峰峦间云烟缥缈,山色水色烟霞色,色色相宜,一条宽而浅的清河蜿蜒流淌,其中大大小小的石子被清澈河水洗得圆润,色彩斑斓间,映日灿然生辉。
素日来与扬州三杰相处,许久未着女装,如今偷得闲暇,回归本貌,听闻此河中奇鱼多而味美,便想自己亲自抓来烹饪,以饱口福。
我顿足于河畔,随手将竹篮仍在草地上,褪掉靴袜,将双袖裤脚半卷,信手化出一道掌风,远处林中一根斜枝应声而折,不偏不倚地飞入手中。
我踏足河中,立觉精神一振,冰凉的河水及膝,其中游鱼飘叶,清晰可见。
凝目关注了半晌,终见上游徐徐游来一尾灰色斑鱼,心下一阵窃喜,遂不动声色地拦在下口,右手持着树杈,看准时机,对着那鱼一顿猛叉。
然而几番下来,未有一次命中,眼见游鱼即将逃掉,我不由一个劲地在河中蹦跳,水花飞溅间,忽觉脚下一滞,竟巧将游鱼夹在双脚之间。
我心中暗忖得计,咬着四指窃笑不已,右手持杈慢悠悠地往水中一叉,随即举在眼前,示威地玩弄着尖端垂死挣扎的游鱼,径自喜逐颜开,“哼,小样,还跟姐姐我斗,今天晚上就把你红烧油焖清蒸了!”
我悠悠取下斑鱼,随手抛入河畔竹篮中,复次凝眸在河中搜索。
便在我自得其乐之际,忽有一阵浅笑声袭耳而来,瞬间击碎了所有宁静……
“呵呵……”
此笑声细若发丝,极富磁性魅惑,我顿时只觉双膝如被情丝缠绕,阵阵发软。
颤巍巍地循声望去,只见东侧幽林之中,缓缓浮现出一道黑影,待他从树影中步出的刹那,这一瞬,恍若春回大地,雪溶而花绽!
一时之间,我只觉万马齐喑,万籁俱寂,眼前徒有此般一个夺魂摄魄的男子!
那是一个风华正茂的男子,便只是那飘萧的闲野信步,绰约身姿便散发出千般风流,卷着万方邪魅袭面而来,不知不觉间浸润入五脏六腑。
凝眸细观之下,他面容极为精美,恍若冰雕玉琢,肌肤光洁如吹弹可破,柳叶眉痕淡月般舒展,一双凤眼狭长勾魂,双唇艳丽似玫瑰花瓣,浑身无一处不是美到极致,只观那黑袍上浮凸的修美曲线,便打乱了心间韵律万千。
他如神龙自天外而来,着一袭华美黑袍,如墨黑发不羁地倾泻直下,眼波流转风华万千,一颦一笑邪魅勾人,更有几分震慑凛傲。
仅那一缕轻笑,足让天下女子都窒息魂牵,徒是此般一幅画卷,已非任何人所能言状,那绝代风华举世无双,一眼便足以让人神魂俱醉!
眼见他渐行渐近,我顿觉浑身骨头都似发酸,如同被抽空了力气,身躯若有千钧之重,几乎不支倒下,勉强以树杈撑地,方才免去瘫倒之舆。
千万别以为我犯花痴,要知道,我在女生中定力是出了名的好,向来对帅哥都视若无睹,可眼前这位简直是超越了帅哥的存在,让人无法接受!
此刻我裤脚与衣袖半卷,四肢一半显露于外,在日光下映出莹然之色。
他负手优雅步来,整个人寻不到丝毫瑕疵,气质邪而不妖,魅而不柔,一袭黑袍直直垂落,整个人似与天地浑然一体,竟未惊扰一茎一草。
这一逼近,立时又将我吓了一跳,越发心慌撩乱,口燥唇干,已无法承受他那勾魂的面容,不由自主地将眸色偏向一边,盯着另一侧草地强自定神,软绵绵有气无力道,“这是我的地盘,你要抓鱼去别的地方!”
我此时只盼能将此人尽早赶走,否则真怕自己支撑不住了。
河畔忽而浅笑又起,瞬间又惹得我面红耳赤,魂飘神荡,不能自持。
“这里怎么是你的地盘了?我可没看见什么牌标。”
笑音袅袅沁入耳中,宛如珠玉落盘,字字圆润诡魅,一下下滴坠在心间。
我拄杖木立河中,目不斜视,“刚刚决定的,方圆百丈归我所有!”
随即又是一阵激荡人心的轻笑,似梦非梦的声线,和着春风幽幽飘来……
“你这小丫头倒是有趣得紧,你不敢看我,莫非怕我不成?!”
我闻言一怔,登时激起一股视死如归的狠辣,银牙暗咬,回首望向河畔的男子,趾高气昂道,“谁怕你了,让我怕的人还没出生在这世上!”
我发誓我没说谎,我只怕我妈,但现在是唐朝,我妈自然还没出生。
甫一目见他绝美面容,我顿又心神不宁,几乎倾尽毕生之力,才堪堪镇定。
他双手悠闲负后,好整以暇地望着我,邪魅笑靥如影如画,右眼在斜斜的刘海中若隐若现,自成一种傲视群雄的威仪,让人不敢逼视。
“好一个漂亮的小家伙,说说看,你叫什么名字?”
我并未因他所言而惊动,只定定地望着他的双眼,隐觉不可思议。
此时此刻,他与我相距不过数尺之遥,以致我终能清晰目见他的眼睛。
那双狭长的凤眼,非是美所能形容,竟是异常深邃,望不见底,恍若幽深的夜色,那般深不可测,似能洞彻一切,但又让任何人也猜不透。
在我这般肆无忌惮的注视下,他却是含笑不语,好似早已习以为常。
我并非惊艳他的绝世容光,只因他眼中的高深莫测,隐隐生出退缩之意。
恍然惊觉下,我收回观察视线,继而略有不悦地颦眉,“你懂不懂尊重人啊,我不叫小丫头,也不叫小家伙,我叫……为什么要告诉你啊?!”
“呵呵,不说也可以,我自有办法知道,看你对付一条鱼还这么费力,可完全没有了那天对战绝情五煞的气势呢!”
他淡定地睇着我,似胸有天地玄黄,唇边依是那抹让人欲罢不能的邪邪笑容,犹如一道万古封印的禁咒,一旦打破,便会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刹那间我只觉脑中轰然炸响,清晰的神识蓦然陷入混沌,当下以树杈指着他,“你”字重复了半天,良久才脱口道,“你是那面具男?!”
犹记数日前在二十四桥上,一个擦身而过的面具男子轻易道破我女儿身,竟然就是他!他的容貌果然有绝对的杀伤力!
他负手静立河畔,一双凤眸潋滟生辉,似将我从上到下,由外而里都瞧了个通透,转而展颜一笑,“你想起来了,你穿女装的样子,倒还真好看。”
被这深邃目光一审视,我只觉整个人如被看穿,浑身极不自在,如坐针毡。
我望着他那惊心动魄的俊颜,惴惴不安地吞吐道,“要你管!你别光顾着笑我,弄不好你自己一条鱼都叉不到!”
“让我来试试怎样?”
“好啊,我看你还敢笑我!”
我随手扔出树枝,他袍袖翩然,稳稳接入手中,但观日色之下,水光之中,那指缝间隐露出的树绿色,更衬得他修长的手指,如玉白璧。
但见他锐利似剑的目色瞄向河中,举手投足间,不徐不疾,得之于手而应于心,漫不经心地掷出树枝,树枝顿时如电飞向河中,戛然而止!
迷惑回首间,正见那树枝笔直竖立河中,底端牢牢叉着一尾大鱼。
一瞬的惊叹下,我踏水而去,正要拔起树枝,熟料树枝竟似生根一般,杵在原地纹丝不动,不由暗忖此人功力极深,可能不在我之下。
河畔的男子静默凝注我,如画俊颜上晕染着脉脉笑容,一派幸灾乐祸。
我心有不甘,遂双手握住树枝,竭尽全力向外猛拔,但觉树枝倏忽一松,一股反冲之力袭将过来,我登时身形不稳,双臂一阵慌乱挥舞,却仍一屁股跌坐在水中,溅起水花扑满全身,一时呆望着尖端游鱼,哭笑不得。
那笑声又起,我正欲转头发火,忽见黑影如夜幕倏然飘至眼前,随即似云盖迅疾笼罩而下,瞬间将我全身包裹了个严严实实。
他从背后轻抱着我,温热的呼吸吹拂在耳畔,“小家伙,你真可爱。”
我全然始料未及,一时怔坐在水中,任由流水柔柔滑过指间,黑袖轻柔地覆住全身,一颗心跳得宛如山崩海啸,脸上热浪翻腾。
冥冥之中,一股淡淡的檀香味萦绕在鼻端,一如那朦胧的夜色。
落叶阵阵,流水潺潺,水光潋滟。
我脑中陡然一个激灵,立刻纵身跃出,身如鸿雁掠波,赤足飘落于草地上,一头长发柔柔垂泻,漫身绫带飘飞,鬓边晶铃轻响,唯美如画。
我翩翩转身回视河中男子,不豫颦眉,“我跟你不熟,你干什么呢?!”
他不以为意地扬唇,自河中款款站起,复又举步而来,飘叶斜斜划过黑色的长袍,纵是水光潋滟生辉,亦无法掩盖他绝代风华的耀眼光芒。
一惊之下,我转身撒腿便跑,不料迎面撞上一堵肉墙,随即被人掐腰举起,光影陆离之间,忽觉右脚踝一紧,顿时浑身血脉倒流,直冲入脑!
在这连番打击之下,我再也维持不住镇定,遍身涌起如火怒潮,樱唇贝齿之间,生生挤出毁天灭地的怒吼,“混蛋!放我下来!”
此时此刻,他的右手正抓着我纤细的脚踝,将我整个人凌空倒提!
见过令人发指的,还没见过这么令人发指的!
他气定神闲地提着我的脚踝,动作虽然轻柔,冰肌玉骨的修手却似含着万钧之力,轻而易举地压制住我所有挣扎,低眸垂视我的深瞳笑意隐约,“小丫头,我可告诉你了,落在我手里的人,没有一个能逃掉!”
我被迫倒吊悬空,只觉周身血流直灌入脑,说不出地难受,却又周身发软,使不出半点力气,衣衫尽数倒垂,黑发倾泻垂地,右脚踝被他操控于鼓掌之中,莹白的小腿露于雪白箭裤之外,已是被他瞧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