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离开公寓其实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我说，“那天我看到了一架飞机。”
“飞机？在哪看见？是什么飞机？大的小的？”慕岩没等我讲完便一下抛出好多个问题。看着她睁大的眼睛，满脸疑问和惊讶的表情让我觉得有些滑稽。
“确切的说我看到的只是那架飞机的尾巴，当我听见飞机的声音跑出来时，它已经飞远了，只看到它留在空中的一道长长的尾气。”我不无遗憾的说道。
“哦！”慕岩失望的应了声。
“所以你就不想在等死了？”她继续问。
“我在阳台上等了一个星期，却再也没有看见过它。”我说，“那天我在阳台上看见了一只麻雀，我想去抓它，然后……”
“然后怎么了？”她追问道。
“然后它就飞走了啊！接着太阳就出来了，很久都没出太阳了，我就感到自己应该像那只小鸟一样去飞翔去寻找自由。”我说。
“是啊！生命那么美好，干嘛想去死啊！能在这世界末日有幸成为一名幸存者，我们应该感到高兴才是，你说对吧！”慕岩说。
我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可是你不该把那扇门撞坏了。”她突然又说。
我这才想起我为了进来就开着车把那两扇玻璃门给撞碎了，
“哦！对不起，我当时实在太饿了，没有办法进来，只得把门给撞破了。”我忽然又想起了一个问题说，
“对了，我早该想到里面有人，因为那把锁是从里面反锁的。”
“你应该敲门嘛！现在好了，那些僵尸随时都会进来的！”慕岩面露焦急的说道。
“说道这些僵尸，有些奇怪，以前我从楼上看下去，地上有很多的僵尸，那天我忽然发现地面上的僵尸都不见了，只看一两个。在我来的一路上，也没有看见几个。不知道它们都躲到哪里去了？”我说道。
“好像……好像最近是少见了。”慕岩有些不敢肯定的说。
“那你说的那架飞机到底是从哪里飞过来的呢？”慕岩的这个问题其实也是我一直想要知道的。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政府派来的？也许是从一个没有僵尸的地方来的，总之，我觉得肯定有那么一个地方，那里没有病毒，没有僵尸……”我充满想象的说。
这其实是我那天看到那架飞机后心里一直认为的，肯定有那么一个世外桃源，那里没有僵尸没有杀戮，而且有大米和面包，有可乐和清茶，有男孩和女孩，就像在灾难发生前一样，甚至会更好。
“那架飞机是在寻找我们吗？寻找那些没有被感染的幸存者，他们为什么不停下来找找呢？或者留下一些线索，譬如撒下一些传单啊什么的，也好让我们知道他们在哪？对吧！”慕岩愤愤不平又不无惋惜的说着。
看着她焦虑的样子我只好安慰她说道：“至少让我们知道了在这个世界上，我们不是孤立无援的，我们会找到他们的。”
“你是说要我和你一起去找那个地方，那个并不十分肯定存在的地方？你只是见到了一架飞机而已，你怎么肯定会有一个……一个类似幸存者基地，或者说是人类最后的生存地之类的地方存在呢？你能肯定吗？”慕岩艰难的描述着那个地方。
我突然间被她问的不知怎么回答。的确仅仅凭那架飞机确实不能肯定有什么聚集地的存在，即便有这么个地方，那么又在哪里呢？但起码它存在的概率还是有的。既然存在这个概率，那么在眼前这个绝望的世界里就有了希望。至少我是这么想的。
“我们可以去碰碰运气。”我说。
“要我拿着我和我儿子的性命去碰运气，那我宁愿呆在这里。”她说下半句话的时候斩钉截铁。
我单身一个人，无牵无挂，死亡或许对我来讲更是一种解脱。但对于眼前这对母子来讲，他们缺一不可，谁也离不了谁。
“那你有没想过，这里的食物迟早有一天会吃光的！”
“那等没的吃时再说吧！”慕岩显得有些固执。
我不知道该如何应答她的话，只好了选择沉默。
认识眼前这个女孩到现在不过几个小时，但我们之间的陌生感似乎在很短的时间里就消除了。此刻感觉她就像是一个倔脾气的小姑娘，和一个孩子的母亲的角色似乎相差甚远。
“知道现在几点了吗？外面该天黑的吧！”我问。
在这个封闭的小房间里完全失去了对时间的掌握，甚至看不到外面的天空是亮还是暗。
听到我的问话，许久慕岩才抬起手露出一只银色的手表来，表带是黑色的皮革压印着格子的纹络，看起来虽然精致却不太适合慕岩的这个年纪。
“马上要到六点了。”慕岩看了看表说。
“你这有日历吗？知道今天几号吗？”我已经记不起今天的日期了。
“11月15号，桌子上不是有台历吗？”
“你们怎么会在这个超市里的啊？”我继续问她。
她抚摸着那块表，表情有些木然，许久才开口说道：
“这家超市是我妈妈开的，这手表是也我妈妈的，是我送给她的生日礼物。那天是周末，我在超市里帮忙。下午没什么生意，我站在柜台里打起了盹来，这时外面街上突然吵闹了起来。刹车的声、碰撞的声、还有喊叫声，很乱。我刚想出去看看，却看见一个男人走了进来，他穿着件黑色的T恤低着头，在货架那里站了一会，什么东西也没拿，然后向我走了过来。这妈妈正好从仓库里走了出来，便问他想要买什么，他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朝她走了过去，突然他抓住了她的肩膀，朝她的脖子上咬了下去……”慕岩用手指抹了抹眼角的眼泪继续说道：
“妈妈一下子便被扑倒在了地上，那个男人咬住了妈妈的脖子，鲜血一下子便从她脖子上飙了出来，妈妈睁大着眼睛看着我却叫不出声来，两只脚在不停的抽搐。我被吓傻了，不知道该怎么做，跑过去想要把那男人从妈妈身上拖开，却怎么也拉不动，于是我拿起了墙上的消防斧，对准那个男人的脑袋砍了下去……”
我忽然觉得自己很残忍，不小心唤起了她脑海里最痛苦最可怕的记忆。
“能抽支烟吗？”我试着打断她。
“给我一支。”慕岩说，看着她那眼泪汪汪的双眼，我只好把点着了烟递给了她。
她吸了一口烟，如我所预料的那样咳了几声后又继续说道：
“妈妈躺在地上，全身都是血，她吃力的看着我，嘴巴张着却说不出话来，血开始从她的嘴巴里流出来，最后她挣扎了几下，用尽最后的力气抓紧我的手，然后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说道这，慕岩忍耐不住，泪水从她的眼眶里奔流而下。我赶紧给她递上了纸巾。
“我抱着我妈大声的哭喊起来，这时她的眼睛又突然睁开了，只是眼睛的颜色变成了血一样的红。一会她挣脱开我的双手，站了起来，脖子和口中的血还在一滴一滴的落在米色的地砖上，她的目光在四处搜寻着什么，当她的目光对准我的时候，她便咧着嘴向我扑了过来。我吓得跑到了外面，妈妈跟在我后面一走出门口，就被一辆失控的汽车撞飞了出去。这时外面已经乱作了一团，我看见到处都是僵尸，我退回到了超市里关上了门，就再也没有出去过，直到现在。”
每一个活下来的人的回忆里可能都有着一段相同的画面，相同的声音，相同的恐惧，相同的心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