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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林黛玉欲扶灵回姑苏安葬父母,贾母垂泪道:“我的这些儿女,所疼者独有有你母,一旦弃我而去,怎么不叫我心疼?一个闺门弱女,千里奔波,那里连个家都没有,你若是有个好歹,我怎么对得起你那苦命的娘……”一时泣不成声。

黛玉道:“为父母守孝三年是天理,黛玉本该如此。”

贾政道:“圣上吩咐姑娘由舅父抚养,我不能让外甥女出差错。你父母灵柩由琏儿送回姑苏,再从林家旁支挑一个过继了守孝就是。”

黛玉泣道:“还是老太太和舅父疼爱黛玉,既然如此,黛玉遵命就是。”

黛玉身边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自幼奶娘王嬷嬷,一个是十岁的小丫头,亦是自幼随身的, 名唤作雪雁。贾母见雪雁甚小,一团孩气,王嬷嬷又极老,料黛玉皆不遂心省力的,便将自己身边的一个二等丫头,名唤鹦哥者与了黛玉。外亦如迎春等例,每人除自幼乳母外, 另有四个教引嬷嬷,除贴身掌管钗钏梳洗两个丫鬟外,另有五六个洒扫房屋来往使役的小丫鬟。贾母万般怜爱,寝食起居,一如宝玉,迎春,探春, 惜春三个亲孙女倒且靠后。

当晚,那雪雁不解问道:“姑娘为什么不带我们回姑苏,却在此地寄人篱下?”

王嬷嬷道:“姑娘住在外祖母家,就和自己家一样。再者咱们家已经被抄,哪里还有家?别再说一些让人伤心的话。”

鹦哥笑道:“老太太是极慈祥、极疼爱小辈的,姑娘尽可放心。”

黛玉点点头,道:“此话极是。”

王嬷嬷看众人出去,悄悄道:“那日丫头可人让我和雪雁去取咱们太太的饭,现在觉得不对劲:那饭菜自然有人来送,何必我们去取?回来太太就出事了。我虽看不出异常,心里不安。可巧当晚那可人也出事了,姑娘试想,这里面岂能没有蹊跷?”

黛玉道:“我也有疑心,我住在这里,一是可以有个挡风遮雨的屋顶,二是不能让母亲糊里糊涂地……”说到这里哽咽难言。

鹦哥进来,见黛玉眼角有泪,道:“姑娘又伤心了?”

王嬷嬷道:“可不是,姑娘自小就爱哭。”

雪雁道:“咱们姑娘才不爱哭呢,我从小跟着,还不知道?”

王嬷嬷道:“姑娘思念亲人了。”

鹦哥劝道:“姑娘虽然悲伤,也要保重身体,这样姑老爷,姑太太才安心。姑娘只把这里当自己家就行了。”

黛玉道:“既然已经住下,我自然不会把自己当客人。”

那宝玉和黛玉一同吃住,自比别人亲热些。黛玉本不是个娇弱的人,只因家中一些变故,才磨坏了身子。过了些时日,自然也康复了。

这日,黛玉、宝玉、三春再花园散步,忽见园中有个秋千架子,便问:“姐妹们也爱玩这个?”

探春道:“小时候玩过,早就没人玩它了。”

黛玉道:“我倒想上去试试。”

宝玉慌忙拦住道:“看看绳子、架子是不是朽了,别摔着。”便叫人告诉王熙凤作个新的秋千。

第二天秋千做好了,宝玉兴冲冲来找黛玉,俩人拉着手往花园跑。迎面碰上了周瑞家的,那妇人斜眼瞟一下黛玉,对宝玉道:“二爷慢着点儿,斯斯文文才是国公府公子的行事。”

宝玉忙慢了下来,黛玉笑道:“周姐姐连这个也要管?怪不得老的这么快。”说罢,拉着宝玉跑了。

那妇人本就是来抓错的,听此言咬牙道:“没依没靠一个罪臣之女,也敢在国公府放肆。”转身回了王夫人那里。

王夫人正在念佛,一眼看到周瑞家的,问:“叫你留心着林姐儿,跑来这里做什么?”

周瑞家的道:“昨儿林姑娘撺掇着宝二爷做了个秋千,今天一早两个人手拉这手满院子乱跑,大不成个体统。”

王夫人道:“好好一个宝玉让她给带坏了!你别出头,叫李麼麽去。”

那林黛玉一见秋千架,十分喜欢,抓着绳子就踩了上去。宝玉道:“妹妹仔细手疼。”

黛玉笑道:“没事儿,快推我一把。”

黛玉像一朵白云一样荡的又高又飘,宝玉怕她摔着,道:“不推了,妹妹下来吧。”

黛玉快活地笑着:“宝哥哥,你太小心了。”脚蹬着秋千,越荡越高,几于架平。忽听一声尖利的声音叫道:“姑娘小心。”

黛玉心惊,手却紧紧抓住绳子,缓缓停下,下了秋千。

鹦哥上前给她揉手,道:“阿弥陀佛,幸亏没有摔着。”

宝玉骂李嬷嬷道:“那么大声,差点把妹妹吓得摔下来,你这是干什么?”

李嬷嬷道:“我是看姑娘荡得太高,叫姑娘小心。”

雪雁道:“我都被你吓得一哆嗦,姑娘千金贵体,真摔了,要你狗命!”

那李嬷嬷道:“我奶过宝哥儿,你是什么阿物也配骂我。林姐儿哪里有个千金小姐的行止?裙子都飞到天上了!”

那黛玉听她说得不堪,气的脸通红,对雪雁道:“还等本姑娘和她对骂呢?”

那雪雁本有些功夫,上前劈手打了那婆子一个耳光,直打得李嬷嬷连转了好几个圈,眼冒金星,耳朵吱儿吱儿直响,扑通一声跌在地上。牙也掉了两颗。

那李麼麽哭道:“一个毛丫头,也敢打你老奶奶,拉出去打一顿配个小子,看还狐媚子勾引宝玉?”

宝玉开始被雪雁打人吓了一跳,本想为他奶妈做主,听了此话也气的浑身发抖,这话分明在骂林妹妹。因道:“凭你奶过谁,也不容你这么放肆,告诉老太太、太太,撵了出去!”

这里闹着,早有人告诉王夫人,王夫人因派周瑞家的去看看,自己却往老太太房里去了。

那周瑞家的来到花园道:“李麼麽毕竟是宝二爷的奶妈,一个毛丫头也敢打她,岂不是以下犯上?林姑娘也不管管自己的人!罢了,将雪雁打一顿,撵出去吧。”

林黛玉冷笑道:“这话不通,我的丫头,自然有我处置,周家的越俎代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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