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您来拥抱我的时候,您总是说:‘要是你爱我,亲爱的芳舍特,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现在,您该实践对我的诺言,把薛侣班给我,叫他跟我结婚吧。”
她这番话,撕下了伯爵的伪君子面目,顿时使他面红耳赤。
伯爵还想揪住费加罗所谈的跳窗之事不放,费加罗不再去理他的胡缠了。交响乐队奏起《西班牙的狂欢》歌曲,大家都跳了起来。
苏姗娜在伯爵面前跪下,当伯爵替她戴上女冠,披上头纱,把一束鲜花交给她的时候,姑娘们唱道:
新娘呀,歌唱主子的恩典和光荣呀;你的主子放弃了对你原有的特权。
他珍爱高贵的光荣更甚于欢娱,他把一个贞洁清白的你交给你的丈夫。
这时候苏姗娜拉了拉伯爵的袍子,把手里拿着的信给他看了看。伯爵假装替她整冠时,就把信拿了过来。费加罗对这一切全没看到。伯爵在拆信时由于过于激动把一枚别针掉在地上了。他偷偷看了一下信,一切全明白了。
他心花怒放,忙在地上寻找那枚别针。费加罗对伯爵看信已注意到了,但他万万不会料到,这封信会是苏姗娜写给伯爵的。费加罗还对马尔斯琳说道:
“你瞧瞧,爱人手里得来的东西全是宝贝。大人连个别针也都要拣起来。”
伯爵夫人和苏姗娜彼此会心地一笑。这位好色的伯爵将会大出洋相了,这位聪明的费加罗也将会上当大发醋性的。
她二人等待着伯爵的精彩表演了。
可就在这时候,半路上杀出了程咬金。巴斯勒由格利普·索莱日带领,闯了进来。他要求伯爵大人答应给他的权利:让他和马尔斯琳结婚。费加罗为此和巴斯勒争吵了起来,两人大吵特吵。费加罗骂巴斯勒“编过一些小教堂用的坏曲子”,巴斯勒则骂他“写过一些报屁股上的诗歌”。一个骂:“你是小酒馆里拉琴的”,另一个骂:“你是小报馆里灯杂的”。一个骂:“你是教堂里的臭歌手”,另一个骂:“你是外交界的跑腿儿”。后来人们告诉巴斯勒,马尔斯琳已经找到了儿子,这儿子就是费加罗,老子就是霸尔多洛,而且霸尔多洛决定跟她结婚了。巴斯勒这才放弃了要跟马尔斯琳结婚的打算。费加罗心里可高兴了:“这下,我可有老婆了。”伯爵心中也暗暗高兴:
“这下,我可有情妇了。”
芳舍特来找苏姗娜,原来伯爵命她将别针送还给苏姗娜;这时候,她刚碰上了费加罗;费加罗一眼看出伯爵手中那封信上的别针跟这枚别针是一模一样的。芳舍特又说出了伯爵对她交代过的话,如“只要对她说这是大栗树的漆印”,“当心,别让人家看见你”等等。这些话使费加罗弄得心神不安起来。难道伯爵手中拿着的那封信就是苏姗娜写给他的吗?他怒冲冲地将这件事告诉了马尔斯琳,马尔斯琳劝他不要太激动,要作冷静的分析和调查研究。费加罗决心跑到他们约会的地点去看个究竟,看看苏姗娜是否跟伯爵在幽会,然后再作道理。
现在一场精彩的好戏就要在我们面前展开了。
客人们都陆续来到花园庆贺费加罗的婚姻,费加罗要求仆人们把四周点得亮亮的。
费加罗想到苏姗娜对他的不忠,不觉感慨万千。他自言自语地说道:
“啊,女人,女人,女人,意志薄弱而又能哄善骗的女人啊,难道你们的本性就是欺骗吗?伯爵大人,你自以为是个大贵族,是个伟大的天才,就可以为所欲为吗?其实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干过什么?配享受门第、财产、爵位、高官?其实你只是在走出娘胎的时候,使过一些力气罢了,此外,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唉,在这可怕的夜里,我想想自己一生的遭遇也是够离奇古怪的。我从小不识爹娘,给强盗拐去,后来我不习惯他们的生活,逃了出来想走诚实的路,可是不管走到哪里,我都碰钉子!我学过化学,学过制药,学过外科,学过兽医,后来又投身戏剧界。我编了一出描写回族国家后宫生活的戏,我以为我是西班牙作家,可以毫无顾忌地描写他们的荒唐生活。哪知有人告我一状,说我的诗句污蔑了土耳其、波斯、一部分印度半岛、埃及、巴尔卡、的黎波里、突尼斯、阿尔及利亚、摩洛哥等王国。结果我的喜剧被焚毁,我被弄得遍体鳞伤;后来我写了一篇论货币的价值及其收益的文章,立刻我又坐上了囚车。以后他们把我放了出来,我又重新拿起笔杆。当时马德里新制订了一种关于出版自由的法令,可是清规戒律很多,只有不谈当局,不谈宗教,不谈政治,不谈道德,不谈当权人物,不谈有声望的团体,不谈歌剧院,不诙别的戏院,不谈任何一个有点小小地位的人,我的作品才能出版。根据这个情况,我只好办了一张‘废报’,然而仍然遭受到围攻,我不得不关门大吉,这样我又失业了。后来我当赌场老板,又失败了。我开始明白,要挣钱,人情世故比学问更有用。既然周围的每个人都你抢我夺,偏要我做个正人君子,岂不逼我去寻死?我正想跳水自杀,离开这人间苦海,慈悲的神把我召唤了回来,我重新操起理发师的职业。我到处流浪,那位伯爵大人在塞维勒城,认出了我,他靠着我的帮助才娶到了老婆,可是他恩将仇报,如今要先偷一下我的老婆,作为给我的酬谢。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唉唉,我一生什么都见过,什么都干过,什么都享受过。我什么都明白了……
太明白了……苏松,苏松,苏松,你给我多么大的痛苦呀!”
天色黯淡,一切是灰蒙蒙的。薛侣班来了,他看到伯爵夫人,以为是苏姗娜,想去吻她,这时伯爵快步走到他们中间,结果他被薛侣班吻了一下,费加罗躲在暗处,看不清楚,以为薛侣班在吻苏姗娜,费加罗咬牙切齿地说:
“我可娶着一个可爱的小淫妇啦。”
薛侣班在黑暗中还想抚摸苏姗娜的身子,不想摸着的是伯爵的衣服。他发觉不妙,赶忙逃进芳舍特和马尔斯琳已经藏在里面的亭子。这时候费加罗刚好从暗处走来,伯爵朝他狠狠打了一个耳光,以为打的是薛侣班,费加罗不敢声张,偷偷地溜走了。苏姗娜见此情景,不觉笑了起来。
伯爵走到穿着苏姗娜服装的伯爵夫人面前说道:
“亲爱的宝贝,我实在不能理解这个侍从武士,他挨了最厉害不过的一个耳光,逃走时还哈哈大笑呢。我们现在别谈这些事儿了,这会破坏我们在这儿会面的快乐。”
伯爵夫人开始模仿苏姗娜的声音说话了:“您希望这个快乐吗?”
伯爵:“收到了你那封巧妙的信以后,哪能不希望呢?”
他拿住了伯爵夫人的手,说:
“你怎么哆嗦起来了?害怕了?”
伯爵夫人:“我害怕。”
伯爵:“刚才我把薛侣班的吻接了过来,并不是为了叫你尝不着接吻的味道。”
他吻着她的前额。
伯爵夫人心里暗暗骂道:“好放肆的行为!”他又拿着夫人的手说:
“多么细嫩,多么柔美的皮肤啊!太太的手哪有你的手美丽而又娇嫩!”
夫人心中骂道:“多么深的成见!”
他吻着夫人的手说:
“我的太太哪有你这样健美,这样丰润的手!”伯爵夫人柔声说道:“你对夫人的爱情……”伯爵连忙打断她的话说:
“爱情不过是幻想,世界上哪有真正的爱情。快乐才是实际的东西,快乐把我领到你的裙下。”伯爵夫人又问:“你不再爱她了吗?”伯爵:“三年结合把婚姻关系弄得彼此只是相敬如宾了,还有什么爱不爱的?”伯爵夫人:“那么,你以前喜欢她什么呢?”
伯爵开始动手动脚起来:
“就是现在我在你身上所发现的东西。我的美人儿……”
伯爵夫人忍无可忍,将他推开,说:“你说说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伯爵:“我也说不清楚。总之,现在,我在你的身上发现了多少带点刺激性的东西,这些东西在我夫人的身上已经找不到了。”
伯爵夫人暗暗骂道:“真是好不要脸!”伯爵:“说实话,苏松,我已经想过不知多少次了。我们到别的地方去追求在我夫人身上已消逝了的快乐。”
伯爵夫人愤怒地问道:
“那么,难道一切都是女人的过错吗?”伯爵厚着脸皮说道:
“她们的错在于拴不住我们男人,我们男人的责任是获得她们,满足了以后然后把她们丢掉。”这时候,伯爵拿住他夫人的手进一步调情说:
“这儿有声音,我们说话得轻些。爱神使你长得又活泼又美丽。只要你再任性一点儿,你就是最富有刺激性的情妇了。”他又吻着她的前额说:“我的苏姗娜,我的心肝宝贝,我原不该享受你现在给我的美妙的时光,这些金子是为了赎回我已宣布过的权利。为了表明我对你的爱,再加这一颗钻石,你把它带上吧。”
伯爵夫人:“苏姗娜全部领受了。”
这时候,他们远远望到一些火把,这火把是为了庆祝费加罗和苏姗娜的婚礼而准备的。为了躲避这些亮光,伯爵建议他们先到亭子里去躲一躲。伯爵夫人先进去了。
这时候,费加罗早从暗处怒冲冲走了出来,伯爵一见是费加罗,知道不妙,忙向树林里逃去了。费加罗见苏姗娜对他如此不忠实,早气得发抖了。
这时候苏姗娜也从暗处走出来了。苏姗娜穿着伯爵夫人的衣服,又模仿伯爵夫人的语调,费加罗以为她就是伯爵夫人,心想自己的妻子被伯爵玩弄了,那么,他也就向“伯爵夫人”跪着求爱了:
“太太,我爱您。请您想想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这个环境。我的请求方式是不够漂亮的,就拿您心里的恼恨把这个缺点补上吧。”苏姗娜暗中真想揍一下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这时,费加罗也居然胆大包天想拿起“伯爵夫人”的手吻一下。苏姗娜气得打了他一个耳光,并用自己原来的声音,说道:
“我的手在这儿哪。”
费加罗一时还未听清楚是苏姗娜的声音,苏姗娜又打了他一个耳光,费加罗还在莫名其妙之中,苏姗娜气得又是打又是骂:
“我的耳光是给你的不忠实,给你的诡计,给你的坏主意的。难道这就是你说的爱情吗?”到此,费加罗才听出了是苏姗娜的声音,他快乐地大叫了起来:
“打吧,打吧,我最疼爱的人,等你把我浑身上下都打烂的时候,你再瞧瞧挨老婆打的是最有福气的人。”
苏姗娜怒气未消:
“你这个骗子!拿你这样的甜言蜜语,伯爵夫人真的会被你勾引上的。”
“好啦,好啦,都是我的错!这都怪我没看清楚。”费加罗老实说道。
苏姗娜慢慢把气消了,又把事情的经过向费加罗说了一遍,费加罗不觉大喜地叫道:
“你们真是最最机灵的女性啊!”
费加罗原先的气,都消除了,而且还弄明白了:伯爵的几个吻都给了自己的太太,而侍从武士的吻却给了伯爵。苏姗娜是清清白白的。
伯爵在树林里寻找苏姗娜,可是一直未找到,又转回到亭子边来了。这一下轮到费加罗来报复伯爵大人了。
他吻了苏姗娜的手,又吻了苏姗娜的前额,伯爵以为他在调戏自己的夫人,气得半死。苏姗娜故意逃进芳舍特、马尔斯琳和薛侣班已经藏在里面的亭子。伯爵一把抓住了费加罗的胳膊,大声叫道:
“啊,你这恶棍,原来是你!来人啊!”
伯爵的叫声,唤来了一大帮人:贝得利尔、比利多阿生、霸尔多洛、巴斯勒、安东尼奥、格利普·索莱日以及所有参加婚礼的人都拿着火把跑来了。
费加罗不做亏心事,态度十分镇静;伯爵暴跳如雷,他怎能容忍费加罗来调戏自己的妻子,他大怒,责问费加罗道:
“被你带进这个亭子里面的那个女的是谁?”
费加罗故意说:
“是一个把我另眼相看的年轻女人。”
伯爵气极了,又道:
“你不是明明知道这个年轻女人已和一个男子有关系了吗?”
费加罗冷冷地说道:
“我知道有一位贵族曾爱过她,可是现在已把她忘在一边。这个女人现在垂青于我了。”伯爵听了更加狂怒道:
“现在,耻辱已经公开,报复也非公开不可。”他怒冲冲走进了亭子,看也不看,把一个人拉了出来,说:
“夫人,您的末日到了,您的一切挣扎都是徒劳的。”
可是拉出来的却是他的侍从武士--薛侣班!
伯爵又惊又怒:
“又碰上这个鬼东西!你在这亭子里干什么?”
他不肯罢休,叫安东尼奥进去,把那个下贱女人拉出来。
安东尼奥昏昏然拉出一个叫道:
“太太,出来吧,别要人家求您才肯出来呀!”
哪知这次被拉出来的是安东尼奥的女儿--芳舍特!
伯爵更加吃惊了,但他仍不罢休,这时候霸尔多洛自告奋勇进去拉人。
霸尔多洛一边拉,一边说:
“太太,不用害怕,我给你保证,不会给您吃苦头。”
哪知拉出来的是马尔斯琳!
伯爵又惊又怒,他决心干到底。
苏姗娜用扇子挡着脸出来了。
伯爵冲上前去,一把抓住她叫道:
“诸位先生,你们说说,应该怎样惩罚这个下贱女人!”
苏姗娜垂着头跪下。
费加罗也跪下了。
马尔斯琳也跪下了。
伯爵跳得更高了,心想跪下也不行!“你们就是跪下一百个,我也决不饶她!”伯爵吼道。
这时候伯爵夫人也从另一个亭子里出来,跪在伯爵的面前,道:
“我也凑个数,跪在您的面前。”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伯爵完全糊涂了。伯爵仔细看了看互换服装的伯爵夫人和苏姗娜,自知上当受骗了。他马上转变口气,恳求伯爵夫人道:
“我请求您宽宏大量,饶恕了我吧!”夫人无条件地饶恕了伯爵。这时候苏姗娜、马尔斯琳、费加罗都站起来了。伯爵自知上了他们的圈套。这时候,伯爵夫人把钱袋和钻石分别交给费加罗和苏姗娜道:“这是伯爵送给你们的结婚礼物。”哑巴吃黄连,伯爵真是有苦说不出。费加罗胜利了,他向大家行了一个礼,高兴地说道:
“我娶到了老婆,又得了三份彩礼。真叫我双份地高兴!
巴斯勒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