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幽州军饱餐一顿之后,开始按照队列顺序先后走出了大营。在主将们的指挥下,排列成一队队整齐的阵列。每个人的身上都透着肃杀之气,目光凝视着渔阳的城墙。他们的统帅敖烈,下达了全军集结准备攻城的命令。
渔阳城有东南西北四个城门。各地的郡兵和右北平的人马混合在一起,分成两拨分别佯攻渔阳的东西两门,敖烈带领主力攻打南门,只留下北门没有围攻,对整座渔阳城形成围三阙一之势。敖烈这样做,也是接纳了贾诩的意见,特意空出了北门,防止城中叛军做困兽之斗。同时,渔阳的其他三个城门都是通往幽州各郡,只有北门的方向,是通向乌桓的。敖烈也是怕张举兵败后流窜到幽州各郡祸害百姓,所以空出北门让张举有路可逃。至于张举如果能侥幸在战败后逃到乌桓,乌桓人会不会杀了张举给他们的峭王报仇,就不在敖烈的思考范围之内了。
抬头看了看正午当空,散射着刺眼光芒的太阳,敖烈忍不住又轻轻叹息了一声:“一将功成万骨枯啊。”敖烈身后的贾诩闻言,刚要上前劝解敖烈几句,想让敖烈以大局为重,却看到敖烈忽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脸上悲天悯人的神色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冷酷和杀戮。显然,敖烈已经自动调整好了心绪,把自己带入了战场指挥官的角色中来了。
这也是贾诩对敖烈深感佩服的地方,无论何时何地,无论发生什么事,敖烈不会保证一点错误也不犯,但是敖烈似乎永远能够很快的调整心态,回到正确的轨道上来。
伸手拉下头盔上的虬龙面罩,狰狞的虬龙头像之后,传来敖烈冷冽的声音:“传令,攻城!”
与此同时,渔阳城内张举私自建筑的所谓皇宫内,已是人心惶惶,宫女和侍从们都在窃窃私语着,商量着如何才能保住自己的身家性命。小霸王敖烈的大名,在整个幽州地面上谁人不知?想凭借城中的五万军士,企图在敖烈指挥的十万大军下保住渔阳城,和天方夜谭有何不同?
作为张举的皇宫重地,原本不止只有这区区的五万人马,但是张举自从登基称帝之后,把身家性命看的很重,所以把手下的三十万军马分散到了各地,用以形成铁桶阵,保护自己的老巢渔阳。谁料到却被敖烈一路势如破竹,三天之内连克三县,把张举的大半兵马都打散了,现在张举即便想把分散出去的人马收回来都已经做不到了。
更何况,张举压根就没有收回兵马的意思。称帝之后,张举每天都过着灯红酒绿、花天酒地的生活,醉生梦死在酒池肉林声色犬马之中。外界的事情张举一概不闻不问,全部都交给了他册封的丞相手里。偏偏这个丞相原本是个无能之辈,靠着裙带关系把自己的妹妹嫁给了张举做小妾,再加上各种阿谀逢迎的手段,讨得了张举的欢心,前方战败的消息都被这个丞相扣押了下来隐匿不报,至今为止,张举都不知道敖烈已经兵临城下,只以为是赵云那一支疑兵在鼓噪而已。
像往常一样,张举在四五名娇美的侍女搀扶下,拿着一瓶西风烈酒摇摇晃晃地向花园走去,每天正午时分,他都要到花园中小睡一会儿。走着走着,张举忽然听到了前面不远处的几名亲卫在低声交谈着。
“你们听说了么,城外攻城的足有十万大军啊。”
“嘿,还不止这些,你可知道领兵的人是谁?大名鼎鼎的小霸王敖烈!”
“这下完了,咱们的命怕是要保不住了。”
“要俺说也不一定,渔阳城能守住,咱们就守;守不住,咱们就投降,敖骠骑一向不杀战俘的,雍奴等三县的兄弟们不是都被释放了么。”
“对对对,老张说的在理。”
张举耳中听着亲卫们的对话,心中顿时升起了难以言说的绝望,一股冷汗瞬间就从他的后背溢了出来,被酒液麻醉的大脑也清醒了很多。伸手拔出佩剑,张举一把推开搀扶着自己的侍女,快步走到亲卫们面前,怒喝道:“贼子!孤对你们不薄啊,为何散布谣言,乱我军心!”因为张举是私自称帝,所以不敢称朕,而是称孤。
几名亲卫看到张举气势汹汹而来,吓得急忙跪在地上说道:“圣上,俺们没胡说啊,敖烈确实带着十万大军来了,怕是这会已经开始攻城了,不信的话,圣上可以问问丞相啊,这件事丞相是知道的。”
听过着几名亲卫的解释,张举身为一代枭雄,顿时明白了过来,一定是自己的那位丞相兼大舅子贪生怕死隐瞒了军情。“贼子,气煞我也!”张举怒喝了一声,然后再也顾不得其他,提剑向城墙方向跑去,他要亲眼看看,那个威震北疆的敖烈,是不是真的来了。
当张举带着一队亲卫,策马狂奔到距离南城门还有几十步远的地方,就听到了北门外冲天的喊杀之声,张举的心立刻沉了下去,他已经隐约中确定,确实有人在攻城,而且人数还不少,否则喊杀之声不会如此洪亮的传进城中。能在幽州地界上一呼百应的,除了风头正劲的敖烈,张举也想不出别人来了。由此可以断定,攻城的应该是敖烈无疑了。
忽然,一颗巨石从城墙上划过,然后带着惯性,直直地向着张举等人所在处砸了下来。一名亲卫反应的快,连忙拉着张举战马的缰绳向侧边避开,刚刚勉强跑出巨石的覆盖范围,就听见一声沉闷的轰隆声重响伴随着大地的剧烈震颤,巨石就带着呼啸砸在了张举原先站立的地方,几名跟随在张举身后的亲卫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被砸进了大地里,砸成了一对碎肉,还有零星的肉末飞溅出来,溅射到了张举的脸上。
浮尘散去,张举目瞪口呆的呆立当场,颤悠悠地问道:“这,这是什么东西?从何。而来?”
那名拉开他的亲卫狠狠地咽下一口唾沫,摸去了脸上的尘土之后,惊魂未定地回答:“这可能是敖烈麾下的抛石机抛射出来的巨石吧。”
“怎么可能?抛石机能抛射这么远的距离?”张举气急败坏的怒吼着。
那名亲卫没有在说话,心中却在想着,在小霸王敖烈的身上,还有什么奇迹是他做不出来的么?
这名亲卫猜的没错,刚才差点要了张举性命的巨石,正是史涣指挥军士用抛石机抛发出的巨石。此刻,敖烈麾下的人马,已经开始了全面攻城,刚才的巨石,就是史涣在为打前锋的庞德做掩护。
和攻打前面几座县城一样,依旧是庞德率领步兵冲杀在最前面,史涣在后方用抛石机和箭塔压制城墙上的叛军,为庞德创造接近城墙的条件。只不过因为马岱留守在了雍奴,所以在队列中央,指挥弓箭手的人,换成了比马岱射术更准、更狠,指挥也更到位的黄忠。
抛石机在抛射了三轮巨石之后,就停止了攻击,因为庞德已经带着所部前锋快速接近了渔阳的城墙,为了不出现误伤的情形,史涣只能下令停止了抛射。转而开始让箭塔上的军士们做准备。
距离渔阳城墙五十步左右,庞德停下了脚步,指挥着所部士兵开始了全方位的攻城。一队队军士扛着云梯冲到了渔阳城墙下,然后合力把云梯架在了城墙上。紧随其后的刀斧手把战刀咬在嘴边,然后登上了云梯,双手交替着快速向上攀爬,力求在最短的时间内登上城头。敖烈麾下使用的云梯,有一部分也是经过改良特制的,横向可以容纳三人同时攀爬,这就大大缩减了城下的士兵登上城头的速度,但是同时,也增加了士兵们的风险。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古代打仗就是这个样子,胜利都是用命去拼出来的,敖烈已经尽可能的规避风险了,但也绝不是说一点风险都不用冒的,哪怕是在后世,有战争发生,就一定会有人战死,这是谁也避免不了的。
数十架云梯并排架设在渔阳城墙上,无数的士兵努力地顺着云梯攀爬,从高空往下看,这些攀爬的士兵密密麻麻的就好像是登高的蚂蚁群一样。
面对密集的汉军,城中的叛军则是显得稍微有些混乱。混乱的原因,是因为叛军们的意见并不统一。他们当中有相当一部分人,只是迫于无奈才跟随着张举造反的,现在面对威名远扬的敖烈统帅十万大军前来征讨,这些人心中实在是底气不足,所以生出了想要投降的念头。
不过还有一部分是张举的死忠,这些死忠的竭力呼喊着:“事到如今大家伙只有死战到底了,否则一旦城破,谁都没有好下场!”在这些死忠们的呼喊下,那些首鼠两端的叛军也不得不坚定起来,勉强加入了守城的行列中。不得不说,有时候适当的心理暗示起到的作用是至关重要的,尤其是人数基数大的时候,从众心理是很普遍的现象。有人带头,就会有人跟风。
叛军们纷纷拿起堆积在城头上用来守城的滚木雷石,向架设在墙体上的云梯扔去。一块块巨石和一根根滚木带着呼啸和巨大的惯性,从城头上落下。正在云梯上攀登的汉军,立刻就被这些滚木雷石造成了伤亡。一些不幸被砸中的汉军,惨呼着从云梯上摔落,带着一连串的尾音从空中跌倒地上,直到身体接触到地面,被摔成肉饼,才停止了呼叫。还有一些汉军甚至连惨呼声都来不及发出,就被砸中了脑袋,顿时脑浆崩裂而死,尸体无力的坠落下去。其他正在攀登的汉军们,见到昨天还在和他们谈笑的袍泽命丧当场,悲痛莫名的同时,心中的怒火也达到了顶点,浑然不顾城头上丢下的滚木雷石,奋力的向城头爬去。
看到前面攻城的士兵开始受到创伤,敖烈隐藏在虬龙面具之后的面容变得阴沉了下来,冷冽地对身边的传令兵说道:“告诉史涣,把我军的箭塔全部投入战场,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尽可能地靠近城头,给本侯狠狠地教训一下叛军。”
一直在照夜雪龙驹旁边等候命令的传令兵,得到了敖烈下达的命令之后,立刻举起了手中的令旗,准确无误的把敖烈的命令,隔着半个战场,传达给了史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