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苦笑道：“但是现在天下共传，孤有龙阳之好。”
黛玉当然知道。当下苦笑劝慰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小人妄传，王爷不必放在心上。”
水溶道：“孤王本也没有多大的野心，名声毁了也就毁了。但是眼下……却能耽搁了你。”
黛玉微笑道：“林黛也没有多少野心，名声什么的，也不必放在心上。”
水溶道：“不是。当初梅林辩论，孤就知你非寻常腐儒。后来皇祖母亲自考察，回来对你也是赞不绝口。今天毛大人对你又是如此态度。皇上是求贤若渴，再说你胸中有丘壑，又何必埋没在我府上？天下形势如此，你就当真没有一点野心？虽然说孤可以将你的所有言论都报告给皇上，皇上说不定也会实施你的设想，但是哪里及得上自己亲自奏对说得明白？躲在幕后指点江山，哪里及得上亲自面对江山来得痛快？”
黛玉见水溶态度至诚，竟然不能搪塞。片刻之后才道：“王爷明鉴。林黛生性愚鲁，或者在江山社稷上有些微末见识，在人情交际上，却是一概不懂。而且只是无根无凭一根孤草而已，哪里敢轻易涉足官场？如若进入官场，得罪于人，别的且不说，就林黛的身份来历便可以做一番文章，到时候死无葬身之地，后悔莫及，又怎如居于王爷幕后，随口说些设想？何况林黛见识或者有些，经验却是严重不足，所说之事，所行之策，不一定可行，正要有经验者决策。若是自己为官，所误只怕大了。”
水溶苦笑道：“你是谨慎了一些。但是听起来却不无道理。但是居在孤身后，只怕将你的名声毁了。孤现在得到皇上宠幸，但是如若孤失却帝宠，岂不连累了你？等来日你的名声毁了，就是想要出仕也绝无可能。只怕来日后悔。”
黛玉见水溶言辞如此恳切，句句为自己着想，虽然不能接受，却是心中感动。道：“王爷放心，林黛绝不后悔。”
水溶见黛玉说话斩钉截铁，不由也是感动，手摁在黛玉的手背上，叹息道：“孤何其幸运，得你这一知己！如若孤没有这个坏名声……唉，算了。”
黛玉的手背上覆上一双温热的大手，心又是悠悠一颤。闪电似的收回。水溶怔了怔，只见黛玉袖子收回，伸缩之间，皓腕如玉，不由一怔，心中浮起了一个异常绮丽的念想，急忙摇头，将那个龌龊的念想抛之云外。
黛玉却没有这么复杂的心思，听水溶苦笑，心中一动，想到了一件事。
皇室之家，虽然有许多龌龊，但是都是捂得死死的，哪里会外传？断袖龙阳，虽然历代皇室屡见不鲜，但是名声大到了水溶这个地步，却是从未见过！何况水溶根本没有龙阳之好，这谣言，却是传到了妇孺皆知的地步！
只有一个解释：水溶断袖这个谣言，是有心人在幕后操纵的缘故！
谁在幕后操纵？
要制造皇室的谣言，必须有足够的胆量，也要有足够的力量。寻常百姓茶余饭后随口捏造，绝对传不到江南如此遥远。寻常百姓茶余饭后随口捏造，也要提防官府寻上门来。
更重要的，制造谣言者，要有足够的理由。
水溶是一个清贵王爷，在今年接了姑苏这一项任务之前，从未管过具体事务，也未曾得罪过任何人。除了皇帝的赏赐多了一点惹人眼热之外，没有得罪任何人的理由。
但是，却有人在数年之前，就开始制造水溶的谣言！
黛玉想了想，问道：“王爷，冒昧问一句，这个谣言，是什么时候开始谣传的？具体什么时候？”
水溶苦笑道：“有几年了吧……”
黛玉道：“王爷，请您再仔细想一想，这个谣言发生的时候，朝廷之中，有无大事发生？”
水溶苦笑道：“谣言起于无形，哪里知道是什么时候起的？何况谣言的主人公总是最后一个知道谣言的。我知道这个谣言的事情，是在一个皇宫宴会上……哦，记起来了，那是元妃晋位凤藻宫的家宴。此后还有一件事，那就是水棠做了太子……你问这个做什么？莫非你是说……”他终于意识到黛玉想要说什么了。
黛玉沉声道：“王爷请想，谁人敢轻易制造皇室的谣言？谁人敢轻易传播皇室的谣言？王爷的谣言，却是满天下乱飞！”
水溶想了想，摇头道：“本王从未得罪过任何人！”
黛玉道：“那就是您挡住了别人的路……”心中起了一个朦胧的念头，却是不能说出来。当下道：“要不受谣言之害，最简单的就是用行动破了这个谣言。或者那造谣之人，还会想出新鲜的花样来，那样就可以寻根究底了。王爷，您要想办法破了这个谣言。”
水溶苦笑道：“你的意思是说，本王得赶紧找一个王妃？或者找上一堆侍妾？孤也曾有过一个侍妾，后来却得病死了，此后谣言就传得更加厉害。孤王没有洁癖，但是总觉得男女之事，总要男情女愿才好。对着那一堆战战兢兢的面孔，孤王提不起兴致，唉。”
黛玉见水溶如此说，也就罢了。当下道：“今日见了太子殿下，很是好奇，太子殿下性子，却恁的好玩。”
水溶苦笑道：“他从小就是一个小霸王，爱胡闹惯了。偏生我们从小在一起，年纪又只差上几个月，人家总是拿我们叔侄互相比较，说他怎么着。被人家一说两说，他就恼起孤来，说孤不该怎么着怎么着……到现在，还喜欢与孤唱对台戏。”
黛玉笑了笑。又不咸不淡说了几句话，说道：“王爷，我有些杂事要叫人做，你分派几个言辞谨慎又聪敏伶俐的人给我成不成？”
水溶笑道：“满府的下人，你自己去挑选吧。”
又说了一阵闲话，两人也就散了。次日绝早起来，梳洗打扮，候在后宫偏门，等候宫中传令。却到了辰牌时分，宫中才传出话来，吩咐水溶带着林黛觐见。
皇宫规模，无与伦比。黛玉也曾去过人境的故宫，心中也曾震撼过。但是今日见到的皇宫，得到的震撼，又超过了故宫。并非因为建筑，而是因为建筑中的人，建筑中这些人那种毕恭毕敬的态度造成的威压感。在这种威压之下，即使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梅灵，也忍不住收敛起自己的呼吸。
到了慈安宫外，屏息等待了大约一炷香时间，宫女才传出太皇太后的话。两人收起前襟，低头进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