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糖见季文雅一副护奶的模样,不由磨磨牙,作出磨拳擦掌想夺食的姿势,一面朝季文雅作鬼脸。
季文雅冷傲的仰仰头,小手拉好奶娘的衣裳,拍拍奶娘的胸口示意,这是我的,你一个大人怎么好意思喝奶呢?
一屋子人先是一愣,接着看看苏糖苏糕,再看看护奶的季文雅,突然就忍俊不及了,有几个捂住了嘴,这才没有笑出声来。还是罗婆子先反应过来,凑过去哄季文雅道:“九娘子吃饱了罢?吃饱了抱你出去玩一玩。”说着伸手要抱季文雅。
季文雅年岁虽小,却是一个精的,这会哪肯撤手?只看向张奶娘道:“去玩去玩。”却是示意张奶娘抱她出去,才不要罗婆子抱。
张奶娘也不愿意喂苏糕和苏糖,因和罗婆子道:“罗嬷嬷,你看这?”
苏糖饿得两腿发软,这会再等不得了,嚷道:“罗嬷嬷,先给我们两碗米汤罢!”
苏糕也道:“罗嬷嬷,我们姐妹俩却是经不得饿的,一旦饿过了头,却是容易生病,一时病了,就十分折腾人。且先给我们弄一点米汤喝一下,垫一下肚子,别的再论。”
苏氏俩姐妹说得可怜,且季文雅霸道,一副怎么也不会松开张奶娘的模样,罗婆子无奈,只得转而吩咐丫头道:“赶紧到厨房去,让厨娘弄两碗米糊糊过来。”说着又另外吩咐一个婆子,让她出府去寻两位奶娘进来,临时充当苏糖和苏糕的奶娘。
苏糖这会搀了苏糕一起走到榻边,两人互相靠着坐在榻上,相对无语。
丫头动作却是快,只一会儿就端来两碗米糊糊,一边道:“却是用现成的米粉熬熟的,只不敢搁盐,请两位娘子将就垫一下肚子。”说着舀了米糊糊吹凉了,这才喂给苏糖苏糕吃。
罗婆子见米糊糊来了,一时有事要先走,只嘱丫头道:“待会好生送了两位苏娘子回房,另请的奶娘来了,着她们赶紧挤了奶给苏娘子喝。”一路说着,一路抬脚就走了。
罗婆子一走,这里房里的丫头和奶娘却是活泛了起来,跑过去看苏氏俩姐妹吃米糊糊,一边问道:“两位小娘子长这么大,一直是喝奶的?哟,喝这些年的奶,花费可不少。”
苏糖顾不上答话,只一口一口细细咽下米糊糊,待吃了小半碗,便控制着自己想要再吃的情绪,硬生生停了下来,对丫头道:“够了,饱了。”说着去看苏糕,也不让她再吃,轻声道:“姐姐,咱们喝惯了奶,肠胃太弱,纵是米糊糊,也不能多吃的。”
苏糕点点头,推了碗,示意自己够了,让丫头收拾了下去。
季文雅先是见苏糖和苏糕吃得香甜,就有些想吃,这会见她们推碗不要了,就摇着张奶娘道:“我要吃糊糊。”
张奶娘只得让丫头再去厨房要一碗米糊糊过来,一面朝苏糖和苏糕道:“两位小娘子也太小心了。就是我们九娘子,平素喝完奶,想吃糊糊时,也能吃半碗呢!”
苏糖笑一笑,又吩咐那个要去厨房的丫头道:“隔得一个半时辰,烦请姐姐再给我们端两碗米糊糊到房中。”
两碗米糊糊也不值什么吧!那丫头一口就答应了。
待苏糖和苏糕回到糖人院,尤嬷嬷一听她们没有喝奶,只用了小半碗米糊糊,不由大惊失色,沉着脸道:“两位小娘子这是自毁前程么?郎君娇养了你们十四年,居然是白养了么?”
苏糕诧异道:“嬷嬷为何这样说?”
尤嬷嬷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苏氏俩姐妹,嚷道:“你们有什么与众不同,叫国舅亲自吩咐人讨了你们过府呢?还不是因为你们是喝奶长大的。若是不喝奶,也和别的人一样吃饭,你们又有什么稀奇的?你们拿什么跟国舅府的女人争?郎君辛辛苦苦养育你们,可不是让你们到国舅府当普通侍妾的。”
她说着,喝骂梨花和梅花,啐道:“叫你们服侍主子,是这样服侍的么?明明有奶娘,却不让主子喝上奶,而是吃了什么米糊糊。若还在季府,早就卖掉你们了,还要你们作什么?”
苏糖到这会才领会到尤嬷嬷的厉害,一时分辩道:“尤嬷嬷,那奶娘刚喂了九娘子,本就没奶水了,再加上我们俩姐妹实在饿得站不住,那会若是不吃米糊糊,难道当场饿死么?”
“嗬,还有理了?你们爱吃就吃,我也不敢侍候你们了,我回季府算了。”说着就要去收拾东西走人。
梨花和梅花却是知道尤嬷嬷的儿子在季府颇有势力,这次让她跟了来,也是监管苏糖和苏糕的,若是让她回了季府,不单苏糖和苏糕要生出麻烦,就是自己两人,也得不了好去,因去拦住尤嬷嬷,央求道:“嬷嬷别生气呀!嬷嬷这样走了,丢下我们可怎么办?两位小娘子没有嬷嬷指导着,也是不行的。”
苏糕见状,也去拦尤嬷嬷,说尽好话,又保证不吃米糊糊了,专心喝奶,尤嬷嬷这才消了气,坐到榻边道:“你们只当我厉害是吧?殊不知道,我这是为了你们好呀!你们金贵就金贵在是喝奶长大的,你们自己要毁了自己,能不叫人心痛?”
尤嬷嬷训完,却有一个丫头跑来通知苏糕和苏糖道:“国舅府晚间设宴,夫人要出席,因想起你们,让你们梳洗梳洗,随在夫人身边出席呢!”
待丫头一走,尤嬷嬷喜动颜色道:“这是大好事呀!席间见了国舅,罗夫人只要轻轻一介绍,你们就能登上枝头了。且是罗夫人介绍的,国舅爷更会看重几分。”
罗夫人房中,罗婆子却是服侍着罗夫人梳头,一边道:“那一对糖人是喝奶长大的,与众不同,且性子柔顺,声音婉转,却是国舅爷喜欢的类型。若于席间由夫人献上,她们便也算是夫人的人,将来服侍得国舅爷妥当,也是夫人的功劳。”
罗夫人垂着眼看不出喜怒,嘴里道:“中元膝下只有九个女儿,至今无子,总是心忧。这一对糖人虽娇弱,却有宜男相,若能一举索男,也好解中元之忧。”
罗婆子笑道:“是,夫人最是体贴国舅爷的,怪道国舅爷只以夫人为知已。”
罗夫人轻笑一声,眉眼突然活泛起来,手指抚过案台上一个胭脂盒,淡淡道:“待会苏氏俩姐妹过来,调两碗宜男汤与她们喝下。”
罗婆子有些吃惊,这宜男汤极不易得,且喝了这宜男汤,一矣男子接近,立时酡颜国色,筋骨有异香,这样的好东西,居然要便宜这新来的一对糖人!
罗夫人说着,想起什么来,又嘱道:“她们毕竟是喝奶的,肠胃薄些,宜男汤也别调太浓,一包挑一指甲盖便行了。”
罗婆子应了,心下知道,像苏糕和苏糖这样的人,一旦怀孕,是只有依赖罗夫人的份,且她们这身子骨,想要孩子,自己性命定然保不得。罗夫人到时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抱养她们的孩子,在国舅府中的地位更加的稳当。
罗夫人作着打算,季文雅的亲生母亲萧别娘也作着打算,只对镜贴花钿,一边对贴身丫头采红道:“今晚府中设宴,难得国舅爷准我出席,再如何也得引他来房里。”
采红道:“可不是么?九娘子都两岁了,国舅爷却似忘了娘子,这样下去更没地位了。若能引国舅爷过来,到时娘子生下儿子来,看谁还敢小看娘子?”
萧别娘叹息道:“国舅爷自来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说着声音低下去,问道:“那新来的糖人如何了?”
采红俯耳道:“她们在九娘子处没有喝到奶,只吃了两半碗米糊糊,现罗嬷嬷令人到府外另给她们寻了两位奶娘进府。”
萧别娘贴着花钿的手停了停,淡笑道:“你是怎么令那十位奶娘吃错东西拉肚子的,就怎么让这新进府的奶娘也拉一拉罢!”
“是。”采红哼哼道:“反正,不让那一对糖人顺利喝上奶,最好饿死她们,看罗夫人还得意什么?不过也是,她都人老花黄了,没什么能吸引国舅爷的,就开始想要弄这些什么糖人献给国舅爷,逗国舅爷欢心。也不想想她是什么身份,名不正言不顺的,亏她好容易作出当家主母的款来。”
采红的话说到萧别娘的心底里去了,她拍掌道:“正是这话。凭什么让她管家啊?凭什么我们这些人要听她的呀?”
采红又道:“今晚赴宴,罗夫人肯定要让国舅爷见到那一对糖人,娘子到时想法抢一抢她们风头,就不能让她们如意。”
“你有什么法子没有?”萧别娘转过身子问道。
采红说了几句话,看看时辰不早了,又道:“度着那另寻的奶娘该进府的,我去安排一下。”
萧别娘笑道:“去吧,别落了痕迹。”
采红福了福道:“娘子放心,管教一丝痕迹也不露。”说着下去了。
苏糖并不知道有人要算计她们,只和苏糕嘀咕道:“有尤嬷嬷在,只怕咱们没法吃上米糊糊,还得设法弄走她。”说着又拍肚皮,“不过吃了小半碗米糊糊,却是经饿,这都快要一个半时辰了,还没饿呢!”
苏糕悄声道:“她们厨娘熬的米糊糊,比你昨晚熬的稠些,更耐饿的。对了,你昨晚熬的米糊糊,有一股焦味。”
苏糖横苏糕一眼道:“我第一次使用炭炉子熬粥,能成功熬出来,已经不错了,你还嫌?”
苏糕笑道:“我只说焦味,又没说不好吃。妹妹熬的,吃起来自是比谁熬的都要好吃。”
“这还差不多。”苏糖和苏糕调笑一下,这才冲淡了适才被尤嬷嬷指责时那股郁气。
一时梨花冲进房来,喘着气道:“新来的奶娘才要挤奶,却也拉起肚子,一样不敢叫她们挤了。罗嬷嬷怀疑事情不简单,已禀了罗夫人,罗夫人让两位娘子先吃米糊糊顶着。”
她才说完话,尤嬷嬷揭帘进来道:“不成,不能吃米糊糊。”
苏糖暗暗生气,作出一副很饿的样子道:“可是我饿了,这怎么办?”
尤嬷嬷道:“我去厨下熬一碗米糊糊给九娘子送去,只要她看见我熬的米糊糊,一定不肯喝奶了。到时她吃米糊糊,你们喝张奶娘的奶。”
苏糖仰头,只感觉心底里有泪在暗流,呜呜,我的米糊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