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定易方达后,徐亚丽不顾总经理柳鸣山的劝阻,把目标瞄准了公司最大的客户WK,打算绕过WK直接接触它的终端客户上海强生。不料,她的这一意图却被WK的高层发现,无果而归。徐亚丽怀疑总经理柳鸣山泄密,双方产生了冲突。
搞定,下一个!
徐亚丽坐在办公室里,右手握着一支铅笔,一下一下地在桌子上上敲着,桌子上的一张白纸上面写着两组大大的字母:ST、WK。徐亚丽望着这两组字母,陷入了沉思当中。
从集团董事会空降到欧普的这几个月里,徐亚丽在欧普的身份经历了从幕后到前台的巨大转变。她已经慢慢掌握了整个欧普的权力,尤其是在跟易方达的这番谈判中,她的手段和对公司权力的把握被体现得淋漓尽致。如果说刚到欧普时徐亚丽对于柳鸣山、夏帆这一干高管还抱有一丝幻想的话,那么经历了解雇夏帆以及跟易方达的这番谈判之后,徐亚丽已经清楚地意识到,要想彻底改变整个欧普的局面,她必须掌握这个公司的全部主动权。只有自己掌握了主动权,才有可能随心所欲地让公司按照集团董事会所期盼的方向发展,才能够使欧普进行彻底的改革。现在,跟易方达的这番谈判对徐亚丽来说仅仅是一个开始,至多算是牛刀小试而已,接下来,她还要更加高调地参与到公司的所有事务当中去。而且不仅仅是参与,她还要全面主导公司的发展,这才能够体现出她徐亚丽在欧普的身份和地位。倒不是说徐亚丽有多么渴望这份权力,而是她在欧普的这几个月的经历中已经深刻认识到,只有自己掌握了生杀予夺的话语权,欧普的改革才能够进行下去。
因此,尽管和易方达的谈判还在胶着之中,徐亚丽已经开始着手新的计划了。新计划的对象锁定在了WK和ST两家公司当中,从中二选一。因为徐亚丽还是对一次性取消所有中间商的方案有所顾虑,怕欧普会受到毁灭性的影响,因此,她打算从二者中先挑一家。
在和易方达的这两轮谈判中,易方达所有的出牌都在徐亚丽的算计之内,也就是说,她已经完全摸清了中间商客户的套路,也找到了足于让他们致命的弱点,那就是通过卡住出货来逼迫终端客户向他们施压,从而得到自己满意的结果。
不过,WK、ST和易方达又有些不同之处,易方达的主要订单都在国内,而且很分散;而WK和ST的客户都集中在欧洲,订单也都主要是来自一个客户以及这个客户下游的OEM厂家,且主要客户的订单比率都占总销售的一半以上。而且WK和ST之间又存在着一些不同:WK的订单量大,售后的支持力量也更强大,他们除了德国总部,在法国、墨西哥、中国香港和内地都设有办事处,但是单价不高;而ST订单量规模相对小一些,公司的规模也相对较小,不过,单价相对于WK来说要好一些。他们之间还有一个最显着的不同点是,WK的客户公关做得很到位,他们和客户之间的关系非常紧密,跟欧普之间的合作关系也很融洽;而ST由于中华区的总经理也是个女人,在客户费用问题上处理得不是那么大气,跟自己的终端客户和欧普之间的关系都不是特别好,多了一丝公事公办的味道。
由于这些方面的不同,徐亚丽制定的对策也不一样:对于易方达,她是想直接终止合作;而对于WK和ST,她则只是想剔除掉WK和ST的中间角色,但是却要把他们的终端客户拉过来,毕竟如此大量、稳定、持续的订单是所有公司都梦寐以求的。
这些资料都是徐亚丽来到欧普的这几个月当中,通过各种渠道收集到的。她在跟易方达谈条件之前,便将三者之间的数据进行过详细的比较,这才决定先拿易方达开刀--这个事情的决定过程连柳鸣山都蒙在鼓里,辜振鸿、方卓青他们就更不知情了--并且在双方的谈判中表现得游刃有余。不过,易方达的事情好处理,因为他背后的核心人物夏帆已经被赶走了。但是,WK背后的柳鸣山和ST背后的方卓青却都还在,要想处理这两个客户,必须要说服他们同意才行。只有他们采取配合的姿态,徐亚丽才能够将事情办得顺利。但他们两个肯定不会爽快地同意,也不可能像夏帆一样将他们先赶出欧普再动手。也就是说,徐亚丽必须正面说服柳鸣山和方卓青,或者至少是其中一个,先撕开一个口子,后面就容易了。
徐亚丽心里现在所纠结的是,在WK和ST当中,从谁身上突破效果是最佳的呢?从阻力来看,自然是ST会相对小一些;而从成功之后的效果和影响力来看,WK则是不二的选择。
徐亚丽将铅笔一下子点在ST上,一下子又点在WK上,然后又点回了ST,显得有些犹豫。这样来回几次之后,徐亚丽似乎决定了,她把右手握着的铅笔重重地点在了WK上,由于用力太猛,铅笔芯应声而断。徐亚丽没有理会,将断了芯的铅笔扔到了抽屉里,接着把桌子上那张写有ST、WK的白纸揉成一团丢到了角落的垃圾篓里,然后长舒了一口气。
权衡再三之后,徐亚丽之所以还是选择了WK,是因为她考虑到一旦订单规模最大的WK拿下了,那剩下的其他客户根本就不在话下了。至于柳鸣山,从这几个月对他的观察以及他现在的表现来看,徐亚丽有把握能够说服他,或者说,不是说服,而是制服。不过,徐亚丽并没有找柳鸣山直接摊牌,而是绕过他找到方卓青先做了一个前期的安排。
她把方卓青叫到自己的办公室,绕了个弯子问道:“最近我们跟WK之间的生意还顺利吗?”
“还好,目前一切都比较正常。”方卓青面对这个问题有点儿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徐亚丽怎么突然关心起WK的事情来。
徐亚丽点了点头,接着道:“前阵子,我看到WK的Andrew和Beata好像来过我们公司吧,有什么重要事情吗?”
“也没什么重要事情,就是说他们上海的客户投诉我们的货物质量不高,出了很多问题,要我们提供对策改善,同时安排人员去上海做分拣。”方卓青说道。他没敢将那一万多港币的分拣费用说出来,怕引起徐亚丽的不满。
谁知道徐亚丽并没有深究下去,而是说道:“我记得他们上海的客户叫强生控制是吧?”
“对,强生控制,是专门生产汽车零配件的,目前世界排名前三。”方卓青答道,“这是美国强生集团设在上海的一个分公司,设有一个全球质量控制部门,主要给他们亚太地区的客户供货,同时也协助美国总部以及欧洲的其他分公司跟进品质投诉的问题。因为强生集团的供应商主要都在中国内地。”
徐亚丽问道:“我们现在交给强生的产品,主要是交上海还是欧美?”
“大部分是交欧美,上海只占不到30%的比例,其中还包括强生在深圳的一部分产量。”方卓青答道。
徐亚丽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接着问道:“那平时我们跟他们都会定期联系吗?”
方卓青答道:“有联系,但是直接联系的机会不多,因为我们是通过WK接强生订单的,一般是欧普和WK共同面对他们。”
徐亚丽听到这话,眉头微微一皱,又问道:“你有没有上海那边的负责人的联系方式?”
方卓青想了想,答道:“好像有,我记得有他们质量管理经理和采购经理的名片,是上次他们来欧普做年度稽查的时候交换的。”
“你确定?”
“您等一下,我去找找看,再确认。”方卓青回到办公室翻遍了自己的名片夹,还真的找到了这两个人的名片,然后回来向徐亚丽确认道,“徐总,找到了。”
徐亚丽接过两张名片,盯着看了一会儿,又问道:“你跟他们有联系过吗?”
方卓青先是摇摇头,后来又点点头道:“业务上的联系不多,但是中秋节的时候我们送过一批月饼给他们,当时我跟他们都打过电话。”
徐亚丽接着问道:“那你知不知道他们跟WK的关系如何?”
“不是太清楚。”方卓青不知道徐亚丽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来,摇了摇头道,“不过,从转过来的邮件来看,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还不错,很少有争吵的时候。”
徐亚丽又拿着手中的这两张名片看了起来,老半天之后才沉吟道:“方总监,是这样的,你看看能不能直接跟他们联系一下,看看能不能安排一个时间,我们去上海拜访他们一下。”
“没问题,我马上可以叫WK安排。”方卓青并没有听清楚徐亚丽这句话的重点。
徐亚丽马上摆摆手道:“不是让WK安排,是我们直接跟他们接触,完全避开WK,你明白吗?”
方卓青总算明白过来这是怎么回事了,他迟疑道:“徐总,这有些不太妥当吧?”
“我知道这有点儿不合规矩。”徐亚丽解释道,“我跟你明说吧,我们想跟他们洽谈一下,看看能不能绕过WK直接跟我们合作,我的意思你懂吧?”
方卓青听了这话,心里大吃一惊,他没有想到易方达的事情还没完,徐亚丽这么快就又打起WK的主意来。不过,他嘴里却说道:“徐总,您的意思我明白,可是--”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徐亚丽打断了他的话,“我想你也应该还记得我前两天在管理层会议上说的那些话。你只要给我问问他们能不能安排一个时间见面,剩下的事情我们再说。”
“好吧,我试试看吧。”方卓青知道没有办法拒绝这个要求,只好先应了下来。
“你可以将我们的意图说得详细一点,对强生那边没什么好隐瞒的。”徐亚丽表情严肃地交代道,“但是,对于WK这边,我要你完全保密,并且在我正式宣布这个事情之前,你也要对公司内部完全保密。”
方卓青应承道:“好吧,我明白。”
对于徐亚丽的这个要求,方卓青感到非常惊讶,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向总经理柳鸣山通报这个事情。除了想听听他的建议之外,最重要的是,他是站在WK背后的那位重要人物。但是,想到徐亚丽让他保密时那副严肃的表情,方卓青又有一些犹豫。事实摆在这里,既然徐亚丽已经将这个事情提上日程了,那肯定是考虑到了柳鸣山的反应,而且早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再跟柳鸣山通气,一旦被徐亚丽发现,那就有可能把自己也陷进去。
刚刚发生在两天前的王杰事件让方卓青多留了一个心眼,他决定先跟上海强生联系,等情况明了之后再跟柳鸣山摊牌。于是,他按照卡片上的地址,跟上海强生的质量经理贺嘉义和采购经理张明发了封邮件。在邮件里,他并没有谈到直接合作的问题,而只是说欧普新来的总裁想前去拜访一下他们,同时也对目前由欧普产品造成的投诉做出检讨,以方便日后的进一步合作。在邮件的末尾,方卓青特意写道:这虽然仅仅是一次非正式的拜访,但是我们希望欧普跟强生的关系能够有一个新的开始。
邮件里只字未提WK,也没有解释为什么要撇开WK直接联系强生,方卓青料想强生那边能够明白这份邮件背后的含义。
“曲线救国”
由于跟徐亚丽的交涉再次没有结果,夏帆决定暂且先不理会欧普这边了,而是将全部精力放在开发新的供应商以吸收手上的订单这件事上。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跟欧普的这次谈判不太可能有多好的结局了,他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而最坏的结果就是,易方达现在跟欧普直接终止合作,欧普不再生产易方达的订单,生产线暂停的订单也全部报废,而易方达则拒付两千多万货款和差不多1000万的材料损失费。双方两败俱伤,欧普损失了3000万的货款,易方达则会因为那1000万无法交货的订单而承受相应的损失,这笔损失费到现在还无法估算。
这段时间,何智勇已经跟现有的几个供应商接触过多次,还包括临时找朋友消化了几百万的订单,但是手头上却还有500万的订单没有办法安置,而且易方达被冻结的那1000万订单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夏帆看到这个结果跟当初估算的情况差不多,知道何智勇已经尽力了。500万的新订单还好说,至少还有一段时间的缓冲期,而易方达被冻结的那1000万订单却是致命的。现在已经有客户在追着要交货了,一旦半个月内这些被冻结的订单还无法释放,那后果将非常严重,客户因停拉而造成的费用将会高得吓人。所以,现在的重中之重,就是怎么来盘活那1000万的订单,这也是最让夏帆感到头痛的。如果这批订单全部找其他供应商重新生产的话,且不说别人的产能是否能够满足,单交期就肯定满足不了;夏帆还有一层顾虑就是,一旦重新找到新的供应商去生产这批订单,而徐亚丽又突然答应接受他的条件,那易方达就必须承担重复生产所产生的费用。想来想去,夏帆还是觉得,这个问题最完美的解决方案就是欧普能够释放这批订单,然后完成交货。
夏帆决定再次找柳鸣山和方卓青沟通一下,让他们两个从中斡旋,看看徐亚丽能否接受现在的这个价格。但是,柳鸣山和方卓青听到夏帆提出的建议,不约而同地都摇了摇头,表示很难说服徐亚丽;更深一层的意思是,他们根本就不想去跟徐亚丽交流这个问题。
“难道没有一点儿机会了吗?”夏帆不死心地继续问道。
方卓青看了柳鸣山一眼,说道:“估计很难,可能性很小。”
夏帆转头问柳鸣山:“柳总,你跟徐总接触较多,你觉得呢?”
柳鸣山淡淡地说道:“老夏,从你离开欧普的那一天起,你对徐亚丽的认识就应该比我深刻了。”
听到这话,夏帆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的确,从欧普离开的那一天,可以说是夏帆几十年职业生涯的“滑铁卢”,简直可以用“奇耻大辱”来形容。他夏帆想到过无数种离开欧普的方式,唯独没有想到过这种。当他开着车子缓缓地驶出欧普大门的时候,透过倒车镜,他仿佛看见的不是一栋没有生命的建筑,而是徐亚丽在里面咧开血盆大嘴,乐得正欢。在那一刻,他才真正认清了徐亚丽的真面目,之前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假象。被一个女人如此算计,夏帆有一肚子的气,随时都想着逮着机会将这个面子找回来。可是现在这个情况,夏帆却没有办法去付诸实施,因为徐亚丽正骑在他的脖子上拉屎,而自己却还没有能力将她掀下来。
柳鸣山看到夏帆这副样子,接着说道:“老夏,徐总的意图你也知道了,我劝你不要抱太大的幻想了。”
夏帆回道:“我知道,可是现在易方达面临着很大的困难,必须找她来解决。正是徐总不按照商业规则出牌,才使得易方达陷入了目前的困境。”
“你早干吗去了?”柳鸣山毫不客气地说道。对于夏帆现在的处境,他既有一丝兔死狐悲的感慨,又对夏帆以前的所作所为还心存芥蒂,觉得目前的一切完全是他自己造成的,活该他受罪。
“柳总,我知道以前我有些地方做得不太到位,希望你大人大量。”夏帆知道柳鸣山心里在想什么,干脆敞开了心扉说道,“但是,目前易方达的处境的确很艰难,我需要柳总的帮忙。你也知道,我们共事这么多年,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给你添麻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