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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总有人要变成星光的灰

文/Q点调皮

路怡面前的那碗热汤,已经冷了。

项老师进来的时候,她还是一动不动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地板上的一小片水渍,表情上的抗拒,一分未消。

项老师只能叹了口气,然后将一件宽大睡衣放到她的床上,按捺住自己的失望说:“不管怎么样,先在这睡吧。你要是饿了,来敲我的门,我起来给你煮东西。汤冷了,就不要喝了。”

待她端着那碗了冷汤出门,一直像雕塑一般坐着的路怡忽地跳了起来,将门锁反扣上。

锁用力合上的声音,叫她忽然觉得自己安全了。

睡衣是男性的,想来是项老师那个从未谋面的儿子的睡衣。她才不要穿。

可是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的,有微小洁癖的路怡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动手换上了。

自然是大戏服似的挂在身上,她将裤脚卷起来,在这个陌生的房间里晃来晃去。

路怡刚被从公安局保出来的。那天傍晚她和周磊照例混迹在那条酒吧街外头的烧烤摊位上,邻校的几个女生与路怡本就有些私怨,许是酒精壮胆,竟出手打人。最后酿成了一出事故,双双被抓进了公安局。但案子并不严重,审问过后,便让家长过来保释。

她的父亲气得说不出话来,直至路怡用那双本清亮的眼神仇视地看着他,他的生气里,竟有些恐惧。

“你凭什么管我?”叛逆少女的口吻大同小异,路怡的下一句话却叫路南山怔住。

“你怎么就这么确定我就是你女儿?你不是怀疑我妈吗?去做DNA啊!反正我也挺想跟你断绝关系的。”

一个巴掌落在路怡的脸上,打得她一个踉跄,却把她的自尊原形打得更加毕露。她朝着几个拉住她父亲的警察冷笑着说:“看吧,你们有见过亲生父亲,这么打自己的女儿的吗?”

路南山知道路怡今天是死活不会跟他回家的,于是只能搬救兵,将一个烂摊子撂给了她的班主任。

开始死活不肯走,而项老师的一句话叫路怡在这个问题上低了头。

“你觉得你妈妈看到你在公安局里过一晚,会欣慰吗?”

路怡的母亲在三个月前的车祸中去世了,她被送到了长达三年未见面的父亲家中。

最初的路怡并不是充满恨意的,她小心翼翼,小心得叫人觉得有些恐慌。那些被压制的报复心理,在不安与忐忑中慢慢被激发了起来,终究是源于父亲对新妻子的过分袒护。

那个只比路怡大五岁的女人,是表演班出身,自是有一番好演技,拿捏得当地整得路怡苦都叫不出,还能将一切祸端嫁接给被害者,最后反倒成了路怡刁难。

不是不辩,是太清楚自己在这个似家非家的地方的地位,以及在那个名叫父亲的人心里的地位。

既然所有人都觉得她是那样的,那不如坐实了罪名,何必求和去做一个乖乖女。

因为压根没有人在乎她乖不乖,好不好。即便她捧着全世界,也不会有人因此嘉奖她。

于是,路怡刻意地乖张,招惹是非,大有一种豁出去顶多是烂命一条的感觉,偏她又遗传了母亲的姣好容貌,虽不过是16岁的少女,却已长得十分出挑,漂亮得像一朵带刺的玫瑰,实在有红颜祸水的潜质。

打架,生事,在被叫家长时,倔强地说自己是个野种,那是对她父亲,最大的报复。

到后来,实在是恨铁不成钢的父亲,开始在她的门上落一把大锁,除了上学时间,她便不能出门。路先生的理由是“我宁可你在家里胡闹,也不要你出去丢我的脸!”

他无奈中开始的铁血政策,她却也能想到对策。那时候路怡家住在二楼,打开窗户是一片篱笆,周磊来接她的时候,会学猫叫,然后她跨开腿,跳到他的怀里。

周磊的怀抱,是那时候路怡唯一觉得温暖的地方。

那是路怡兵荒马乱的青春里的一小撮记忆,那个被称为混世魔王的少年,在昏暗的光线下张开手臂,一把抱住她,然后牵着她的手,奔向一样是黑暗的远方。

饿,实在是饿。路怡开始后悔自己那骄傲的自尊,做作地拒绝那碗鸡汤,此番胃中折磨。

以往这样的日子,她只要悄悄地给周磊打个电话,他就能会在几分钟内出现在她家楼下,然后熟悉的猫叫传来,她准确无误地跳进他的怀里,然后俩人蹑手蹑脚地去附近的栗子街吃东西。

栗子街又脏又乱,可是四处蹿着一股烟火气息,他们随便捡一个摊位坐下来,总有熟悉的人路过,朝周磊打招呼。那时候,他们管她叫路美人儿。

周磊喜欢他拉着路怡的手时,那些年轻路人送上的艳羡目光。

少年人的虚荣心,往往需要身边站着红颜貌美。

然而过分骄傲的人,却总希望对方爱的是自己的灵魂。

路怡轻轻拧开了锁,蹑手蹑脚地像一只猫似的潜进厨房。胃里的饥饿感叫她忘了自己的倔强,只能偷偷摸摸地乘着项老师入睡,去冰箱里偷点吃的。

冰箱里有已经凉了的晚餐,是水煮鱼,西兰花以及一碗剩余的米饭。

不知怎么的,当手触到那暗黄色灯光下的碗壁时,她有一种可耻的折磨,耳边嗡嗡作响,总是听到一股子来自陌生女人的嘲笑声。

“路怡,你还不是屈服了吗?”

掩耳盗铃是她用来面对这种幻听的唯一办法,挂在耳上的耳机被粗暴地塞进耳朵,音量开到最大,她迅速地将冰箱里的食物拿出来,大口大口地塞进嘴里。

胃里终被冰凉的食物填满了。她蹑手蹑脚地从厨房出来,推门进去的时候,里头的场景叫她停了呼吸。

缠在一起的男女,正在方才她落座的地方用力地亲吻。

耳朵里的音乐震耳欲聋,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那男主角抬起一张诧异的脸,路怡抽下耳机,将推开的门带上。

“不好意思,打搅。打搅。”

事情很简单。项老师念大四的儿子,放了假,提前归来,带了自己刚交往三天的女朋友,随风潜入夜……却未料到,屋里另有旁人。

这人,就是穿着项潇睡衣的路怡。

“你这是作风问题!”半夜被惊醒的项老师指着她的儿子骂道。

那个女孩已被送走,离开的时候还恶狠狠地剜了路怡一眼,她误以为路怡是项潇的金屋藏娇。虽然她只有16岁,但看起来……好像又不止16岁。

路怡对这种误会的效应,很是满意。

项潇已21岁,母亲的耳提面命让他觉得自己有种被永远当小孩的不悦感,何况旁边还真有个小孩,幸灾乐祸地看着这副说教场面。靠,他可是记得,刚若不是路怡喊了一声“项老师,你儿子和儿媳妇回来了,我该睡哪”,母亲一向睡眠很深,哪会被轻易吵醒。

在母亲苦口婆心地教育了半天他不该随随便便地把女孩带回家,并在项潇反驳她是他女朋友时,母亲瞪了他一眼说:“好女孩会随随便便跟你回家吗?妈妈是怎么教育你的!你的眼光就这么差?”

脸上自然觉得无光,灰头土脸。母亲终于说累了,吩咐项潇这段时间睡沙发,把房间让给路怡,便进了屋。

路怡得逞似的朝他露出了一个甜甜的微笑。

“祝沙发睡得愉快。”

项潇一把将门摁住,抬起少女挑衅的下巴。

“你是不是觉得很快活?初次见面就跟我宣战,不好吧?”

“你妈妈说的对,好女孩当然不会随随便便跟人回家的。”她笑着扯开话题。

“你难道是好女孩吗?”项潇咬牙切齿。

她忽然严肃起来,恶狠狠地盯着项潇说:“我当然不是,否则我不会随随便便跟你妈回家。”

门被阖上,项潇隔门对她轻声说。

“小妹妹,反正我这段时间没事,看管你的任务,我会向我妈主动请缨。还有,我是天蝎座,报复心,很重的。”

次日,周磊在学校门口等着她。

一见面,对方就抱怨起昨天老爹来公安局保他时的好一番折腾,路怡听得有些心烦意乱,直到周磊指着她身后几米开外的项潇说,那个人谁啊?干嘛跟着你?

路怡的父亲已经全权将路怡交给了她的班主任,声称无法管教,只拜托她母亲生前的好友项老师能帮上点忙。这自然是他的妻子吹枕头风的结果,私底下那个女人曾恶毒地说,看你一眼都觉得折寿。

路怡不知道她为何那么恨自己,她只是欣然地接受这恨,也接受不用去跟她作战的生活。

她累了,过得不是16岁女孩过的生活,能够不见他们,已是够好的了。

只是自由像是被限制了,项老师如影随形就算了,连她出个门买点东西,项潇都要阴魂不散地跟着,这叫路怡如临大敌。

“是个神经病。”她翻了个白眼,拉着周磊就走,这里巷弄颇多,不熟的人一下就被转晕了,她决定和周磊穿巷子把项潇给甩了。

周磊对这个游戏很是喜欢,他们成功地拐过了几个巷子,出现在栗子街的口子上,外头喧嚣,可背后的人早就不知去向。计划成功的路怡忍不住抱住周磊的脖子,在他的脸上小鸡啄米了一下。

“喂,这哪够啊。”少年人指了指自己的唇。路怡正有些不知所措,忽听到身后项潇的声音鬼魅似的传来。

“原来坏女孩长这样啊,我倒是长见识了。”他幽幽地道。

“你……”被偷窥的感觉叫路怡勃然大怒,周磊往前挑衅似的一站:“喂,你想打架嘛!”

项潇无视那个热血贲张的周磊,而是目光如炬地直视着路怡。

“买文具买到栗子街来,实在是有点迂回吧。路怡,如果你不想明天开始再没自由的话,最好现在跟我回家。”

“喂!你是谁啊!”周磊骂骂咧咧,路怡终究败下阵来,拉住他的胳膊说,“算了,他是我班主任的儿子。一个无所事事只能看着我的无聊待业男青年。”她故意用言语激他,还不止,在他面前给了周磊一个十分露骨的吻,然后回头,挑战性地看着他说。

“我跟你回家,满意了吗?”

他们一前一后地走着,路怡负气地踢着小石子,心想要是项潇一直跟着,她往后的好日子可是到头了。

项潇在身后笑着说:“这里的巷子,我闭着眼睛都能走出去,你用这种方式甩掉我,实在是不明智的举动。”

路怡愤然回头,朝着那男生说:“喂!你一正处大好时光的青年,该去找你那随随便便的女朋友谈恋爱去,缠着我是怎么回事!”

项潇的脸冷下来:“路怡,不是所有女生都跟你一样轻浮,嘴巴放干净点。”

路怡冷冷笑道:“是啊,我轻浮。你跟着我一轻浮女子,算怎么回事。”

他被她激笑了:“倒是很有自知之明。”拐角处便是一家文具店,他指着里头说,“不是要买笔吗?买了笔,最好就跟我回家。”

项潇捧着几支笔出来的时候,路怡去不见踪影。

此时路怡跟周磊碰了头,在一个昏暗的小酒吧里,她有些烦躁地跟周磊说。

“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周磊嘻嘻哈哈:“宝贝儿,要不要我帮你去扁一顿那跟踪狂?”

扁了又如何,路怡觉得前路茫茫,似乎找不到方向了,以为离开父亲的视线,她的心情会好一些,可谁料到项老师事必躬亲,对她的任何言行都予以监视,若是她忤逆了对方,怕还是要被送回那个简直是地狱的“家”。

她忽然抬起头来对周磊说:“喂,要不?我们私奔吧?”

周磊握在手里的酒杯一抖,酒水洒了出来,他哈哈大笑:“喂,傻了啊你。私奔,私奔去哪啊……”

“随便去哪。”路怡被挑起了兴致,压低声音说,“我们带一点钱,坐火车,随便去哪,只要是我爸找不到我的地方,他不会太费心找的,毕竟……他有自己的生活。反正只要离开这里,跟你在一起,在哪里都可以啊。”

“那钱呢?”周磊挑眉,他虽已是社会青年,却也没有什么正经工作,何况,他可不觉得现在的生活有多糟糕,他爸是一个有名富商,对儿子也算是采取了放任的管教方式,要钱便给,有困难便出面,周磊觉得,没有比现在更舒心的日子了。

“钱……”她陷入了苦思,“钱会有的。”

“有了钱再说啊。”周磊敷衍道。

那日路怡倒有豁出去的冲动,她心中萌生的私奔大计,让她整个人的精神振奋,根本无暇去想周磊的真实态度。她太自信,她觉得周磊喜欢她,并会纵容她,他一贯是这样对她好的不是吗?

她眼下只想着,如果被遣返回家,那也是好事,她会想办法弄到那笔私奔的钱的。父亲自然是不会给了,那个女人更是揣紧了腰包,不过她可以,偷。

反正左不过是犯错,倒不如一错解千愁,他们对她彻底没了念想,而她也能够重新过上像样的生活。

和周磊在一起,像电视剧里的人,那样生活。

谁料到,那日极晚回家,项潇却替她顶了包,骗项老师说,路怡在咖啡馆里温书,他也是极晚回来,只说自己待得无聊。项老师虽不信路怡这么快改邪归正,可儿子坚持这种说法,也没有办法。

“喂,你干嘛不跟你妈说出真相。”路怡压低声音说。

“什么是真相?”项潇皱眉道,“你一身烟味地回来会是真相?要不是我妈最近感冒,早把你就地正法了。”

“你大可以跟她说我无药可救,让她把我送走……”

“你以为我不想你走吗?我睡沙发睡得腰酸背痛,路怡,我妈是怎样的人你不知道吗?她可是以为自己有传教士的能力的,不管你是怎么朽木不可雕也,她也会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地把你教导成一块玉。所以,你要是不……在‘表象’上变好,我妈是断不可能让你走的。”他伸了个懒腰,“老子可不想一直睡沙发。”

他说得好像有道理,路怡思考了一下,抬头说:“那……项潇,我们做个交易吧。”

路怡并不笨,早已看出项潇之所以热衷地替母亲看着自己,无非是想找个幌子,打马虎眼地阻止禁闭。

项老师独自抚养项潇不易,家教极严,项潇也是名牌大学的学生,此番大四,没去实习而回家,其实也是项老师的主意。她早就替项潇安排好了一切,包括一场形同娃娃亲的婚姻。除了观念里的保守之外,项老师不许项潇恋爱,便是这个原因了。后来项潇皱着眉头告诉路怡,那娃娃亲的对象是他少年时代的同学,长得胖不说,满脸都是雀斑……他大有被母亲出卖的感觉,可那又能如何?母亲不许他自己外出找工作,生活费又强行限制,他几乎连出门的机会都没有。

于是路怡的交易便是:项潇可以打着看着她的幌子,继续和那个交往几日的漂亮女生交往;而她会做出一副乖乖女的姿态来,他们俩都在她面前相安无事。

于是,每日放学,假装去咖啡馆看书的二人,便会在路口分道扬镳。项潇去会见他的小女朋友,而路怡……

则是去打工。

虽然曾孤注一掷地想去父亲那偷得款项,可总是觉得那有点靠不住。万一偷不到呢?或者不够呢?

于是路怡便想了这个办法,并且要求周磊也如此。周磊为此支支吾吾,只说,好的,他会去兼职。可花钱却依旧大手大脚。

路怡找的工作是卖啤酒。这算是来钱较快并且能够凭借多劳多得原则的工作。何况她本就生就一副好皮囊,借由年轻貌美,如能周旋得开,也算是一项好工作。

工作是周磊替她联系的,在一个小酒坊里,来人大多是中年男人,小有作为,却又没太大本事上不了大台面的。或是有一把闲钱,又无处挥霍自尊的失意者常在这喝酒,出手也是阔绰。

路怡是很得心应手的,她也无心却拉什么帮派,大部分的啤酒妹子都需要有帮派相互照应,她不屑,也不需要。

路怡的料想很简单,如若能以现在的收入,她只需要在闲暇时打工数月,就能攒够第一桶金,加上周磊的,足够他们远走高飞了,甚至不用动用第二个邪念,去要那个男人的钱。

她把未来想得很简单,手里实打实的钞票,便是她的安全感来源。

若不是项潇的突然出现,那个酒瓶子可能就会砸在路怡的脑袋上。

握着酒瓶的女人烂醉酩酊,眼神空洞却愤怒地骂着路怡人尽可夫。路怡脸色铁青,直至被项潇拖出了那个酒坊。她还穿着一条短裙,外头微寒,项潇回头怒气冲冲地看着她。

“你到底是想怎样!一个男人把钱塞在你的胸口,你居然还能笑脸相迎,你真是……我就不该阻止,该让你常常教训。”

路怡也不知自己中了何等邪,她只是一心想着那些钱,不是不恼怒,不是不羞愧,她简直想要把自己杀死。她只想快点走,快点离开这里,此番低一次头,又算什么?反正那些人都说她是个bitch,她又装什么清高。

只是她没告诉项潇,其实最后理智战胜了她对梦想的贪欲,如果不是那个女人突然出现,也许举起酒瓶子要砸向那个猥琐中年男人的,会是她路怡。

然而,这些都是马后炮了。项潇怎么会信,从第一次见面起,他便将她定位成一个坏女孩,如所有人,除了周磊。她又何必辩解,只眼里含着泪,怒目圆瞪:“你管得着吗!”他不是该遵照他们俩的交易,互不干涉,专心致志地谈恋爱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项潇几日前和女孩吹了。源于他打周磊的一个耳光。但这些,一心要赚“私奔金”的路怡,一点儿都不知道。

此刻他冷冷地啐她:“是啊,我不该管你,我妈也不该管你,像你这种人,替你担心的人都是活该!”

她的背影一滞,又继续往前。

项潇将手紧紧地握在胸前,大脑里一片混沌,挣扎了许久,没能用大脑管制那双手,他去拉住她。

“跟我回家。”

“我的钱还在那里……”那是她一天的工资。

“别要了。”项潇斩钉截铁地说,“跟我回家。钱我一分不少地,都补给你。”一怔,盯着她的脸说,“你脸上怎么回事?”

“别抓了。”回到家时,项老师正在屋里备课,屋中静悄悄的。

他压低声音,一把将她往脸上抓的手给攥在手心里,狠狠地命令她,“叫你别抓了听到没?想毁容吗?”

“可是真的好痒啊……都怪你!”

“怪我?知道自己酒精过敏还喝酒?”项潇翻了个白眼,一把将她推进屋里。

“别抓了。把药丸给吃了。”他递上一杯水,无奈地说,“现在,可以告诉我,你要那么多钱干嘛了吧?”

在听得路怡的私奔大计后,项潇瞪大眼睛,直想给她几个爆头栗。

“你这小脑袋瓜里,到底想些什么?你要逃离这里?逃什么?逃到一个新的地方,就能解决了吗?何况,那些东西,是周磊可以给你的吗?”

“他可以。”她斩钉截铁地说,“因为他爱我。”

项潇扑哧一声笑了:“他爱你什么?爱你到放弃自己的生活,去一个地方重新开始?何况,你难道不觉得他只是喜欢你长得好看?”

“才不是!”她有点被激怒,然而转念笑着说,“你也觉得我好看,对吗?”

项潇脸一红,没料到被一个黄毛丫头给调戏了,冷笑着说:“一张长满酒斑的脸,实在是没什么好看的。”

路怡却觉得他脸红的样子实在有意思,不依不饶地问他:“好看吗?那我到底好看吗?是你的小女朋友好看?还是我好看?”

“路怡!请自重!”项潇撇过脸,着实觉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太暧昧,他干咳了一声,推开门出去,回头提醒她,“你脸别再抓了,否则嫁不出去,别怪我没提醒你。毕竟你除了这张脸,实在也没什么可取之处了。”

在路怡发飙之前,他面色凝重地加了一句:“路怡,你不要想着那什么破私奔计划了。那实在是无脑行为,问题存在,你便好好去面对它。逃不是一个办法。你逃到一个新地方,那些东西还是在你心里,不会根除。其实你不要觉得全世界的人都不关心你怎么样。还是有人关心你的。比如……”他犹豫了一下,“比如我妈。”

“过敏性皮疹,可能好不掉了。”她凑近他。却见周磊避开了,有点恐慌地说:“真的好不掉了?”

这谎言,是她突然萌发的冲动,项潇的话还是在她心里掀起了轩然大波的,只是这试探,令她觉得心焦。

她辛酸地发现,今天周磊没有牵她的手,也没有像往常一样亲热地叫她宝贝儿,而她还是不甘心地问他说:“钱我快攒够了,我们什么时候实行计划?”

周磊的推脱,让路怡心如死灰。

项潇说的,原来是真的。

周磊喝了一口可乐,有些迟疑地问她:“晚上可能不能陪你了。我要去跟几个兄弟聚餐……那个……你……”

言下之意,他压根不希望她跟着。也是,她满脸的酒精斑,着实不适合出现在众人眼前。

“没事,我晚上,也有事。”她掩饰了自己的失落。

这是实话,晚上她答应陪项潇去赴那个“相亲会”。那个与他签订娃娃亲的海归青梅回来了,项老师早就安排了见面,只是项潇一直推。她也百无聊赖,便跟他去了。

其实路怡对自己的容貌并没有太在意,钟无艳还是夏迎春,她都不在乎。只是周磊的反应,像是给了她一剂猛药,叫她的心开始疼了起来。

那自尊,轰然倒地。

见面的女孩叫木岩。路怡也在项潇的相册里看到过有木岩合影的照片,照片上分明是一个胖得惨绝人寰的女孩,可面前坐着的,却是一个身姿窈窕的漂亮女子。

脸上的雀斑被粉底盖住,五官用化妆术更显精致,一见面项潇便惊叹:“怎么瘦那么多?”

木岩的声音也好听,笑着说:“在国外不习惯吃西餐,饿成这副样子。项潇,你倒是没变。”然后她指着一旁的路怡道,“这位是?”

“我妹。”项潇笑着说。

这次会面,叫路怡闷闷不乐。回去的路上,项潇忍不住问她到底不快所为何事。

路怡没告诉他,木岩时刻保持的那仪态,一看就是从小幸福成长造就的,那样的人,就像星光一样,照得她灰溜溜的。她谈及父母,谈及家庭,都是一股落落大方的仪态,那种富足的拥有,叫路怡捉襟见肘。

她什么都没说,只跟在项潇身后,在家门口时,忽然幽幽地说了一句:“我真羡慕你们。”

项潇刚开了门,忽听到她的身影,回转过身去:“羡慕我们什么?”

“有人真实地爱,真实地拥有。”她自嘲似地说,“我却什么都没有。就像星光和灰烬的对比,太强烈了。”

项潇沉默了一会儿,回头说:“路怡,我说过,你不该这么想。这世界本来不太公平,但公平的是,它赋予每个人爱和得到爱的能力。星光和灰烬,一样都可以得到爱。只是,要看你怎么看。何况你根本没你说得那么糟。”

“你喜欢她吗?”她忽然仰头问他,“她那么漂亮,跟你印象中的那个胖女孩根本不一样,你喜欢她吗?”

项潇愣了一下,然后淡淡地说:“我从来不会因为容貌而喜欢一个人。”

“所有人都讨厌我。”路怡从未在他面前掉过眼泪,此番眼泪却像是被开了闸,“所有人。”

在班里,她被孤立。在那个不像家的家里,她像是个仇人。在这里,她依旧是个局外人。在周磊那里,她终于发现,原来自己也只是一个装饰品。

“我根本就一无是处,连灰尘都不如。”她悲伤地说,然而项潇在这时,忽然将她揽在怀里,一贯都冷淡而又粗暴地对待她的项潇,用史无前例的温柔声音安慰她。

“路怡,在很多人心里,你比星光,还要亮。”

起码,在我心里。

10

那个拥抱,被项老师看在了眼里。她为此心烦意乱,虽自己对这个女孩的确关爱有加,她是老友的女儿,自己自然不愿亏待。但她从未想过,会把自己的宝贝儿子给搭上。若是他被她吸引了,那自己该怎么劝说?她是女人,自然明白长相如路怡,姿态如路怡的女孩,一般的男生都招架不住。缺心眼的儿子上了她的道,必没有好果子吃。

于是她找了路怡的爸爸,要将路怡送回去。

项潇无法说什么,只能看着路怡沉默地收拾行李。

他倚在门边,问她。

你很恨你爸爸?

她便拼命点头。

哎,你倒是有精力。花那么多力气来恨,你不累吗?

她沉默了一下,继而道:“项潇,人总是要找些活下去的理由的。”

曾经,周磊就是她的理由。私奔是她的理由。然而,如项潇所言,问题永远在那里,那些理由,都无法成立。

在她走出门的那一刻,项潇忽然抓住她的胳膊,她回过头来,直视他的眼睛。

听到他说:“路怡……我会来看你。”

她笑了笑,说:“不必了。”

一天前,她听到了他们母子俩的争吵,一贯待她温厚的项老师,却将她批损地一无是处。

路怡只是平静地听着,听到项潇摔门出去,项老师风度全无,怒吼道:“你为了这种女孩跟你妈妈这样说话?”

他们不知道她在,或者说,她压根不在乎路怡是不是听到这些。

路怡知道,项老师没有错,她对待自己,已经足够好了。

11

路怡从二楼窗户跳了下来,没有周磊在下面接她,她一个踉跄摔在篱笆上,那些带刺的植物,扎进她的皮肉里。

那天晚上,他的妻子故作无意提及路怡在之前做啤酒女的事,惹得父亲暴怒离席。

路怡还是忍不住,想问她到底为什么要这么恨她。

那个女人,冷笑着说:“路怡,我也不想这么对你。可是我永远不会忘记当年你和你妈妈怎么将我从楼梯上推下去的。呵呵,你爸爸一定从来没有告诉你过,那场被你们认为无罪的‘事故’,导致我怀孕一个月的婴孩流产。我再也不可能给你爸爸生个孩子了。你别再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你一定恨你爸爸。可是你爸爸却那么包容你。你总觉得小三儿都邪恶,是,我是坏人。可是你爸爸却不是。你压根就不是她的女儿。可他却看在跟你妈妈那么多年的感情,还是要做你的监护人。”

路怡浑身发抖,声音颤抖着说:“你撒谎。”

“我没有撒谎。你爸爸不让我告诉你这些。你大可以去问你的项阿姨。”

当一切恨意都无法成立的时候,路怡忽然觉得自己释然了。少年时代的那些叛逆堕落行为,变成了一种幼稚的惩罚。那些支撑她成长的东西,轰然倒塌,碎成了一地的灰尘,风一吹,就散了。

她来到了火车站,在那之前,她给周磊发了一条短信。

短信里说:“谢谢你陪过我幼稚的时光。”

而面对项潇,她竟什么也说不出。

路怡不知道目的地是那里,她只是买了一张途径很多站,目的地在遥远的他乡的车票。

这一刻,她忽然发现,这私奔,也许,不是逃亡,而是告别曾经的自己,去一个,不需要任何人挂念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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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儿院长大的高级白领,一朝穿越成农家女,两个哥哥宠妹无底线,爹娘偏爱,自带空间,带着全家奔小康。。。。。某天肚子慢慢大了,十月怀胎生个小美男“娘亲,他说他是我爹爹”“你没有爹爹。”“娘亲爹爹长得可美了”“走去看看”。。“原来是你!!!”。。“娘亲,你要带我跑哪去”“离那个男人远点的地方““看来你是不想见到我了?”“我。。。”陵南首文请大家指出不好的地方,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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