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席话之后,歆瑶闭口等待,此时此刻对于她才是一场真正的豪赌,真正输不起的人不是皇上,而是她。
冒顿单于已经到了垂暮之年,歆瑶心中清楚的知道冒顿单于死后不久,大草原各个势力交错,虽称不上积弱,也远不如现在强盛,根本无暇南下侵扰大汉。
不过这些,只有她自己知道而已,无论是文帝刘恒还是皇后窦漪房都对此一无所知。如今与匈奴交好不过短短两三年的时间,他们没有理由不怀疑匈奴还会伺机南下。
歆瑶屏息凝神,这场与当今天子的博弈,让她不能不紧张。
“你说的这番话,可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刘恒凝视了眼前的这个小姑娘许久,终于说道。
歆瑶小心对答,说道:“是奴婢和二皇子殿下分析了当前的情况,一起想出来的。”
“你是说这个主意是武儿出的?”窦漪房上前问道,面色中露出一丝欣慰和骄傲。无论如何,刘武都是窦漪房最为疼爱的小儿子,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看到自己的儿子如此聪慧,任何一个母亲都会为之骄傲。
“回皇后娘娘,确为二皇子殿下给奴婢出的主意。”歆瑶以敏锐的视角发现了窦漪房脸上的神色,点点头,干脆将所有的功劳全部集中在刘武一个人身上。
果不其然,窦漪房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说道:“武儿果然长大了,都有自己的主意了,我这个当母后的也能放点心了。”然后转脸对刘恒说,“皇上,看来让歆瑶这个小丫头进宫确实是明智之举,这才不到半年时间,武儿就敛了从前横冲直撞的性子。”
刘恒对窦漪房微笑点点头,脸上露出的是如同窦漪房一般的慈爱微笑,天下父母无不希望自己的子女能够出类拔萃,哪怕是皇上皇后也是如此。
“那皇后的意思是?”刘恒看着窦漪房问道。
“臣妾是想,年纪如此小的小丫头就能把咱们那么桀骜不驯的武儿心里装的满满都是她,如果换做启儿,臣妾一定当做是祸事。可是,既是无需担当国之重任的武儿,我们何不高高兴兴的看着这一对小儿女相亲相爱呢?”窦漪房看着刘恒的眼中充满爱意,其中包含着对刘恒的依恋,还有对刘武的疼爱。
“你是说,让朕再换一个人和亲匈奴?”窦漪房的话中意思如此明显,刘恒如何不知她依旧是想保下这个小丫头。
窦漪房脸上露出一个倾城微笑,语气中不乏对着刘恒撒娇的意味说道:“其实臣妾并非只是偏爱武儿才会说这些话,刚刚听歆瑶说这一席话,不无道理,不过以周将军的忠心和耿直性格,万万不可能因为儿女之事,就抛开国家重任。可是太后娘娘今日所言极是,皇上万不可让老臣伤心啊。”
歆瑶听到窦漪房这番话,并未开口,而是再次伏地。她明白,在皇宫这种地方必须要学会“藏拙”二字,万事不可表现的太聪明,太聪明只会遭人猜忌。
刘恒转头依偎在自己身边的窦漪房,用手轻点她的额头,然后对歆瑶说:“此事朕心中自有打算,你先回去吧!”
“谢皇上,谢皇后娘娘。奴婢告退。”歆瑶行了一礼,起身离开。
待到歆瑶离开之后,刘恒拉着窦漪房在榻上坐下,问道:“皇后可曾记得当初我为何要让周亚夫的养女进宫?”
窦漪房点点头道:“臣妾记得,当初武儿来椒房殿,说绛侯想把周歆瑶指给嫡孙,所以武儿请求臣妾下旨招歆瑶进宫,皇上恰好在场,便替臣妾应了武儿。”
“那你可知朕为何会这么做?”刘恒问道。
窦漪房依旧点头,却不是直接回答刘恒的问题:“当初臣妾想招歆瑶进宫之时,周亚夫婉拒了臣妾的意思,想必是对这个养女疼爱有加,不愿意她小小年纪便来深宫受苦。然而绛侯指婚,又是自家嫡孙,按说无论是身份还是亲疏,周亚夫都没有拒绝之理,可周亚夫宁愿让那小丫头来皇宫都不愿意把她指婚给绛侯之孙。显然,周亚夫和周勃之间已经是面和心不合,周勃想要用指婚逼迫周亚夫与自己站在同一条战线上,而周亚夫却不愿意被周勃所缚。皇上之所以同意武儿的请求,在臣妾看来,是想要在周亚夫和周勃之间再生出一道间隙,以免周勃在武侯之中一家独大。”
刘恒伸手搂上窦漪房的肩膀,说道:“皇后最是了解朕的心思啊!当初朕正是出于这种考虑,才让周亚夫那养女进了宫。如今,朕知道周亚夫之女并非和亲的最佳人选,却还是同意了冒顿的求婚,连那个小丫头和武儿都知道这其中不妥之处,朕岂能不知?不过这次要娶我们大汉公主的人,不是冒顿一般的儿子,而是他最疼爱的小儿子稽粥,说不定就是将来要继承汗位的人,如果我们能派一个有智谋的女子和亲,又能保证她心系大汉,以后大汉与匈奴的局势,说不定就能不像是今天这般,处处看他脸色了!”
说到这儿,刘恒的眼中流出一抹痛色,如今大汉初定,即使已经休养生息这么多年,也还是不能与匈奴的秣兵历马抗衡,这让刘恒心中如何不憋屈。
“朕只愿,周歆瑶是大汉和亲的最后一名女子!”刘恒决心已定,帝王之气回归,周身散发出的慑人气势让所有人从心底对他生出敬畏之心。
窦漪房痴痴看着自己的男人,这才是自己心目中的君王!心底再也不愿为了自己的私念,阻挡了他的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