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岳道:“姑姑若不介意,我身边还有一人饿着。可否带来一起吃饭?就在门外。”
红衣女子拦道:“不可。”话音又短又急,她似觉不妥,转而笑道:“不是不可。你的朋友是何模样?”
龙岳道:“是我的小妹。”
红衣女子轻松一笑,说道:“原来也是个孩子。这里人多,吃不安稳,不如打包带走,拿给你小妹,你们慢慢享用。”喊来店小二,将菜包好,推到龙岳面前。
走出酒店,绕到僻静处。马金凤正坐在一块石上,无聊地东张西望。龙岳见她擦着额头,便知饿得冒了虚汗,连忙将一大包食物捧上,说道:“你看,我带来好吃的,是这位姐姐好心相助。”马金凤施礼答谢。两人顾不得许多,大口吃了起来。
红衣女子一摆手,看见高大的麒麟驹,英武彪悍,眼睛神采飞扬,独角酷似白玉,一身红色皮毛,在夜光的映照下,闪着亮彩,不禁问道:“这匹马是你们的?好威武啊!”
龙岳嚼着鸡肉,含混说道:“不错,这是我师傅送给我的。”
红衣女子走上前去,摸了一下马身,麒麟驹惊扬前蹄,一声长嘶,女子讶然道:“这马欺生,性子够烈。”再看手时,鲜红似血,问道:“怎么流血了?”
龙岳笑道:“这不是血,是麒麟驹流的汗,它带着我们走了很远的路。想必也是累了。”
红衣女子疑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麒麟驹?你们从何而来?”
马金凤道:“我们被歹人绑架,从黄风之域逃脱而来。从昨夜到现在,水米未进,多谢姐姐慷慨相助。”
红衣女子惊道:“从昨夜到现在,你们能从黄风之域赶到这里,当真不容易啊!”
龙岳笑道:“其实,我们是从今天中午才上路的。顺着大河走,也不知这是什么地方。”
红衣女子膛目结舌,半晌缓过神来,说道:“你们休要诳我。这里是绿雨边界,毗邻蓝雾,据狼牙城有千里之遥,你们半日便到,莫非这麒麟驹生了翅膀?”
龙岳啃着鸡骨头,说道:“姐姐,我们不说谎话。确实如此。”
红衣女子脸上闪过不易察觉的诡笑,问道:“你们既不说谎,那能否告诉我,因何被歹人绑架?”
龙岳受一饭之恩,不愿隐瞒,便撩开袖口,晃动腕上的玉环,叹息道:“还不是因为它,惹了许多麻烦。”
橙玉环在暗色之中,光芒愈发迷人。红衣女子瞳仁闪光,坐到龙岳身边,伸手欲摸。
龙岳急忙劝道:“姐姐勿碰!若玉环在我腕上,谁碰了,便会受橙光所伤。这玉环只听我的话,所以那些歹人费尽心机,本事再高,也没能掠去。”
马金凤用脚尖轻轻触了龙岳的皮靴,解释道:“其实……我想,他们是认错人了。我们只是普通人家的孩子,那玉环也不过是普通的饰物。”
红衣女子笑道:“原来如此,小弟,可否把这个玉环摘下,借给我看看?”见龙岳犹豫迟疑,她又说道:“信不过姐姐吗?我把玩一下,马上就还给你。”
龙岳瞧了马金凤一眼,知她并不赞同,便伸出胳膊,说道:“姐姐,不是我不相信你,这玉环乃是家传之物,从不离我身。请姐姐谅解,就这样观看吧。”
红衣女子站起身来,甩开袖子,艴然不悦道:“我好心帮你,不求回报,不过这一点小请求而已。你不愿意,那就算了。我怎能强人所难?你们吃饱了,我也该走了。”
龙岳过意不去,起身道:“姐姐暂请留步。我和小妹承蒙你的关照,感激不尽,无以为报。既然姐姐想看玉环,我满足你的愿望便是。”说罢,将玉环摘下,递了过去。
红衣女子欣然接过,猛然出手,龙岳毫无防备,被戳中穴位,顿时动弹不得。随后,马金凤也被点了穴,目光中流露出惊恐和困惑。红衣女子嘻嘻一笑,伸手去拽麒麟驹的缰绳,麒麟驹暴烈长嘶,调转马头,撩起蹶子,劲头迅猛。红衣女子大惊,腾空后移,飘然闪躲,怒道:“不识好歹的畜生,我把你烤成马肉!”一抖袖口,两道火焰直奔马身喷去。麒麟驹甚是机灵,纵身跃起,向南逃去,瞬间消失踪影。
红衣女子掏出一锭金子,塞进龙岳怀中,满脸得意地说:“我朱灵儿取物,一为好玩,二为喜欢。取恶人之物,无所顾忌,单凭心情。拿你们的东西,我还有些于心不忍。这玉环我实在喜欢,你们就当卖给我吧。”说完,转身而去,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龙岳怒目而视,全身似灌铅一般。余光所及,马金凤亦如木雕,一只手握着炊饼,悬在半空。二人一站一立,纹丝不动。夜色愈浓,月光凄清迷离。远处虫鸣,此起彼伏。僻静处走来一人,手拎酒葫芦,鸟面鹄形,看似酒鬼模样,脚下踉踉跄跄。走至马金凤身前,学着姿势,摆个架势,然后推了一把,马金凤直挺挺倒下。那酒鬼醉眼惺忪,嘟囔道:“谁把木头娃娃摆在这里?”来到龙岳身前,朝着脸上又掐又捏,无意间拍到龙岳怀中的金子。酒鬼顺手摸出,掂了掂,笑道:“什么东西,晃爷爷的眼睛?爷爷替你收下了。”说完,软绵绵踢出一脚,龙岳仰身倒下。酒鬼打开酒葫芦,“咕咚咚”喝下一大口,发出怪异的笑声,摇着膀子走了。
龙岳迷迷糊糊感觉有人推他,睁开眼睛,只见东方破晓,马金凤蹲在地上,正在看着他。龙岳试着动了一下,已经可以动转自如。他连忙坐起来,惭愧说道:“都怪我,没在乎你的提醒,误信了那骗子。”
马金凤道:“你别难过了。人家都说,江湖险恶,以后我们多加小心便是。”
龙岳捶胸顿足道:“橙玉环被骗去,我对不起橙王。如今身无分文,回不了赤霞,又找不到虬大哥,如何是好?”
马金凤道:“你也听说,如今乌河大地,尽落黄风魔爪。投奔赤霞,无异于自投罗网。我以为,只有先回长白雪山,找到虚无师傅,想办法夺回橙玉环才是。”
龙岳正欲答话,只见麒麟驹从南飞奔而来。背上驮着一人,正是怪叟朱乙丙。龙岳惊喜万分,急忙拜道:“师傅,你怎么来了?”
怪叟朱乙丙翻身下马,一把扯过龙岳,愠怒道:“为何不听我的话,到处乱闯?你可知,现在到处都是黄风士兵,正在缉拿各域残部。你这个臭小子,贵为少主,肩挑重任,随意率性而为,一旦出了差池,岂不愧对黎民苍生?”
龙岳低声道:“师傅,我知错了。”然后将因何离开长白雪山,又被掳到黄凉宫,虎口脱险的经过,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怪叟朱乙丙叹道:“你虽侥幸逃脱,但痛失紫石,实在不该。橙香之域现被太子狼迫天占据,你所说的年轻人,必是那小儿无疑。紫石落入他手。我会设法夺回。其实,昨夜我也闯了黄凉宫。从酒鬼蔡那里得知,狼无形小命危浅,朝不保夕,我便想趁他一息尚存,将其手刃,以报天下之恨。孰料,前后搜遍扑个空。抓一活口方知,狼无形突发急症,躲在密室治病。皇宫九九八十一密室,一时间难以遍寻。我只好顺手拿了一把蓝匕首出来,应该是蓝雾之域的重宝,还有一把巨剑,不便携带,被我扔到河里。出了黄凉宫,我本打算回长白雪山,看看你们两个小屁孩是否归来,却在半途遇见麒麟驹。它就带我来到这里。我估摸,骏马识途,麒麟驹是去长白雪山向我报信,告知你们遇到了危险。看看你们的狼狈相,便知我猜得不错。”
龙岳摸着麒麟驹的头,躲开怪叟朱乙丙的目光,嗫嚅道:“不敢瞒师傅,我的橙玉环……也被人骗去了。”
怪叟朱乙丙气恼至极,一脚踢到龙岳的屁股上,骂道:“臭小子,你是猪脑、驴脑,还是狗脑?那么重要的东西,竟被你弄丢了。简直是酒囊饭袋。”
马金凤道:“师傅,请消消气。都怪我们一时疏忽,中了骗子的奸计。”
怪叟朱乙丙问道:“是何人所为?”
马金凤道:“是一位红衣姐姐,自言‘朱灵儿’。”
怪叟朱乙丙哈哈笑道:“原来是鬼丫头干的。难怪你们防不胜防。没关系,就算她暂为保管吧。鬼丫头,真有两下子。”
龙岳莫名其妙,心想:师傅真是怪老头,刚才还怒气冲天,转眼便心情大畅。他称朱灵儿为鬼丫头,亲昵之情,溢于言表,大概二人关系不同一般。
怪叟朱乙丙从靴中抽出一把匕首,递给龙岳,说道:“臭小子,这件宝贝送给你了。”
拔出匕鞘,龙岳仔细端详,但见刀柄镂空,匕身优美,蓝光荧荧,轻雾一般的迷蒙,煞是惹人喜欢。龙岳记得,虬大哥曾赠予一把玄铁小牛刀,通体乌黑,可惜逢乱之际,不幸遗失了。这把蓝光匕首,比小牛刀更加精致。